“何出此言?”容凡来了兴趣。
男子徐徐说道:“往年在贤云州举办的大比,前十名有大半都是青云宗包揽,到了今年,花落谁家可就不一定了。不过这件事真要说起来,那可就太长了。二位兄弟,虽然你们并非江湖中人,但同样可以去凑凑热闹,每次大比都会有人押注,往年靠押注大赚一笔的人可不少。”
邱染听见男子与容凡交谈时没有将自己漏下,心里十分受用。初出瘴林,因为此人,他对江湖的好奇更上一层楼。
容凡的关注点并不在押注上面,店里的伙计端来点心,邱染已经开吃,容凡却没了吃的心思,他问道:“……青云宗出什么事了?”
男子以为容凡对江湖八卦感兴趣,说道:“既然仁兄想知道,那我便长话短说。去年,青云宗前宗主青敬山离世,离世之前,青敬山的一桩秘辛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
邱染瞪大双眼,他嘴里叼着一块酥饼,震惊地忘了咀嚼。
容凡的眉宇一压,神色骤然沉了下来。
……
青敬山的隐辛怎么被传出去了?
青敬山去年就死了?
青敬山的隐辛被传与他的离世之间,有没有因果关系?
“何时有的传闻?”容凡有些急促地问道,“青敬山又是何时离世?”
见容凡反应,男子也收了淡然的笑意,认真回想道:“当时我并不在贤云州,听到这两件事情应当是同一时候,约莫去年入冬不久。”
……
邱染想起什么,既不可置信又紧张担忧地看向容凡。
容凡没了食欲,也没了别的话想说。他低着头,盯着盘里的点心,神思飘远。
男子心绪流转,不再多言,转身与同桌的另一位男子继续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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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染吞下口中的酥饼,他小心翼翼地凑到容凡身旁,轻声问道:“你是为他求的药吗?”
容凡的脑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青敬山出事了,那么青在言呢?青在言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变成原书中的反派?越想越心急,听见邱染的声音,容凡深呼一口气,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是。”
邱染咬了咬牙,紧张道:“借寿方不会错,他应当还未将药服下便……”
容凡知道邱染想说什么。
他倒是没有对借寿方的药效起疑,青敬山的死以及青敬山的身世被传出去这两件事情糅合在一块儿,怎么看都不是巧合。若是彼时青在言在青云宗,它们也许都不会发生。
去年年底入冬不久。
容凡几乎不需仔细回想,那是青在言和他一起在罗州求药的时间。
邱染逐渐感到不安。
元家和容凡之间产生交换的基础,便是容凡成功求药。如今得知求药为白费,容凡会不会觉得在千足蛇的一切都不值当,会不会把他丢下不管了?
许是读懂了邱染的惴惴,容凡缓和了语气,说道:“将你送到了雨凉州之后,我就要往贤云州去了。”
邱染垂下头,愧疚地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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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凡转过身,问那男子:“阁下说今年押流阳宗能赢,为何?青云宗宗主离世,但宗门内弟子的实力尚在。”
“大多人作此猜想,不是定数,我也不敢妄下断言。”男子佯装不曾看见容凡刚才的反应,聊兴再起,道,“江湖上说,今年的大比,青云宗或许无颜出面,前宗主的隐秘往事被传出,青云宗再多露面参加大比,恐为江湖众人耻笑。当然,以上所言尽是江湖传言,依我看,妄下定言不可取。正如仁兄之见,青云宗实力尚在,今年大比的前十之位,也许仍将由青云宗占了大头。”
这人倒是心细如发,言语间懂得投其所好,说话滴水不漏,既说出了江湖传言的偏向,自己还未失偏颇,不人云亦云,不叫容凡听了烦心。
容凡依然有些气不过:“以江湖众人的意思,江湖门派靠的都是虚的名声,而非实打实的武功么。”
偌大一个青云宗,青敬山隐辛被传出之前,在江湖上那都是可望不可攀的存在。再说在容凡眼里,青敬山的隐辛既未伤天害理,还更衬托了青敬山仁义的品性,凭什么就因为这样一道隐辛,青敬山乃至整个青云宗在江湖众人的口中,就沦为不三不四之流了?!
“仁兄说的在理。”男子说道,“前些日子我还听闻,青云宗的林遥长老也逝世了,众人说那些拜在林遥长老门下的弟子时运不济,又说林遥长老的离世颇有些蹊跷。当然这些都不影响青云宗的实力,我也相信青云宗不久就会迎来转圜之机。”
容凡思忖片刻,忽地问道:“此次比武大会由谁操持?”
“传风堂。”男子答道。
容凡记得韩齐说过,矣南以青云宗、流阳宗以及酉钱山庄形成三足鼎立的格局,现在光从男子口中听到流阳宗和青云宗,怎么酉钱山庄跟隐形了似的。
“阁下适才说道,因为青云宗的传闻,今年大比流阳宗的胜率会较往年更高。我曾听闻过矣南的三大宗门,为何阁下不曾提及第三个宗门?难道它就不能因为青云宗的名声有损而受益?”容凡问道。
男子顿了一下,同他一桌共进早饭的另一男子猛地咳了几声,似乎是不小心被粥给呛到了。
男子微笑道:“矣南确实有三大宗门,分别是酉钱山庄,青云宗,以及流阳宗。只是落井下石并非酉钱山庄的作风,故而谈不上什么从中受益之说。”
容凡从男子的话里得到了两条信息。
第一,男子认为流阳宗在青云宗出事之后有落井下石之嫌。
第二,如果容凡没有猜错的话,酉钱山庄的实力不及另外两个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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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阁下告知我江湖近况,阁下请慢用,我们尚有要事在身,须得先行一步,望后会有期。”
容凡起身要走,又见男子匆匆擦了嘴,伸手将他拦下,道:“相逢即是缘,见我与阁下有缘,不如咱们交个朋友?在下柳晨,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容凡道:“陈六。”
“……陈六?”柳晨心里怀疑容凡胡扯了一个名字敷衍他,面上却煦然笑道,“好的,陈兄,希望大比之时我们还能再见面。”
容凡礼貌地冲柳晨微微颔首。他看了眼外头万里无云的天色,利落地戴上了兜帽,叫上邱染离开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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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适才那白发公子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依我之见,他肯定是江湖中人,还是个高手。”戚骋啃完饼,又大口喝完了半碗粥,他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说道。
柳晨觑他一眼,道:“你都能看出来的,我会看不出来?一个江湖中人,竟然会全然不知青云宗的事,这正常么?”
“这不正常。”戚骋摇头。
柳晨摩挲下巴,继续分析道:“从他听见青云宗丑闻时的反应来看,他定然与青云宗关系匪浅。”
戚骋捧哏,道:“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认出了你的身份,还假装并非江湖中人?莫非他是青云宗弟子?”
“……啧,我真不明白你一天到晚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柳晨嫌弃地敲了一下戚骋的脑袋,道,“你说说,天底下到底有何人需要在我们面前佯装并非江湖中人?人家吃饱了撑的?就算他能装,他旁边的小孩也能装么?再说了,你没看见我报出真名之后,人家的反应?”
“人家根本没反应好吗!况且只有酉钱山庄的弟子头上缚一道玄色抹额,那人居然连这都认不出。” 戚骋撇开柳晨的手,他最烦别人动他脑袋。可惜事与愿违,戚骋长得显幼,个头在一众亲朋好友里算不上高,他的脑袋整日不是被这个人摸就是被那个人揉。
柳晨笑笑,收回了手,道:“是啊,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看见我们的装扮,听见我的名字,皆毫无反应,作为江湖中人,这太不正常了,就算他并非矣南十五州人士,也应当该有所知晓的。”
戚骋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道:“对啊,二哥,起码你还是酉钱山庄的少庄主呢!”
柳晨表示孺子可教。
“既是江湖中人,却又对江湖之事不甚知晓,莫非他们从前活在世外桃源?”戚骋异想天开道。
柳晨想不通,索性随口逗起戚骋:“有些高手偏好避世修行,或许他恰巧就是刚刚入世的高手吧,避世之前他可能还和青云宗关系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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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凡,柳晨说的青云宗前宗主,是你心里一直想要再见面的人吗?”人死如灯灭,邱染没有顾忌提起离世之人会让容凡伤心的可能性。
“不是。”容凡接过牙人递来的缰绳,把马儿从马厩牵了出来,路途遥远,他需要起码加快速度。
邱染头回见到马,一双眼眨也不眨,净盯着马看了。
“公子,你往这条道出去,接着往东南一直走,快的话不出两天就能到雨凉州了。”牙人说道。
“多谢。”容凡与牙人告别之后,瞧见丢了魂的邱染,心情不觉轻松了一些。他拍了拍马鞍,朝邱染笑道:“你坐上来吧,省些力气。”
邱染兴奋地点头,由容凡推举着他坐在马上。
容凡牵着马,待确认邱染坐稳之后,再次迈开步伐。
“柳晨说起青云宗的时候,容凡,你的样子吓到我了。”邱染道,“我还没见识过你的本事,就凭刚才的气场,我都觉得你肯定是个高手。”
容凡莞尔,道:“不是高手怎么保护你呢?”
“容凡,你想要再见的人,她在青云宗,我猜的对吗?”
容凡颔首默认。
邱染又道:“你想再去贤云州,就是因为挂念她?”
“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啊。”容凡道。
听见容凡不甚正经的语气,邱染就知道自己肯定说中了。
每次提及容凡真正在意的事情,容凡就喜欢反过来逗他。
“你现在肯定很担心她吧。”邱染好奇道,“她是怎样的女子?”
容凡纠正道:“他是男子。”
“……啊?”邱染怔住,结舌道,“男、男子?!”
“我是断袖。”容凡又道。
邱染:“断、断袖?!”
容凡瞧见他的反应,好心解释道:“断袖就是喜欢男人的男人。”
“……我从未听说过。”邱染道。
容凡道:“现在你知道了,对我有意见么?有的话也憋着,不然可没人保护你了。”
邱染还沉浸在“男人竟然可以喜欢男人”的震惊当中,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只讷讷地说道:“没、没有意见。”
出了其安镇,容凡翻身上马,带着邱染在宽阔的林间大道上向东南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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