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一千两!”二楼一位散客举牌叫价。
三楼南边卯字号包厢接着道:“十万三千两。”
楼下观众席即刻阒然无声,人们都不约而同地仰着头,看向叫价的包厢,猜测里头的身份。
四楼最东边的包厢出来了一位传风堂的女子。
“十一万两。”
容凡抬眼看去,那是青在言所在的包厢。
三楼卯字号包厢紧跟着加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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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凡道:“那人倒不像是凑热闹的。”
柳晨问:“你说谁?”
容凡抬了抬下巴,道:“南边第二个包厢,卯字号。”
“楼上最东边的天字号也看上了益寿丹,还在加价呢。”柳晨道。
容凡应了一声:“是啊。”
“对了,这半日都快过去了,你看见顾晗了吗?”柳晨问道。
容凡摇了摇头。
“如此说来……她的身份也是扑朔迷离了。”柳晨喃喃道。
容凡没吱声。
转而又不禁心忖,顾晗那姑娘和原身一样,身上背了一道活不过二十五岁的诅咒,她是否会想要台上那枚益寿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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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万。”第三个包厢加入竞价,声音就在酉钱山庄的包厢左侧,巳字号包厢。
竞价声响起时,酉钱山庄看热闹的人都吸了一口气。
热闹离得有点近了,容易叫人跟着沸腾。
柳晨啧了好几声,他心痒得很,巴不得在墙上凿个洞,好看看隔壁究竟是何方神圣。
卯字号包厢果然继续跟了:“十三万两千。”
四楼天字号也跟:“十四万。”
柳晨忽然道:“天字包厢每次加价都很大,看来是非要拿到益寿丹不可了。”
“南边那间不会放弃的。”容凡道。
隔壁巳字号包间继续加:“十四万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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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全然没了动静,他们都成为了看热闹的群众,益寿丹的拍卖已经变成了各间包厢们的主场。说明白些,眼下已经燃起了门派之间争斗的硝烟。
“要不我也凑个热闹,”柳晨噙着笑,惯常和煦的神色此刻颇有些人来疯的架势,“助益寿丹背后之人一臂之力?”
容凡的目光在柳晨脸上停留片刻,问道:“你想喊多少?”
“往上加一千试试。”柳晨道。
庄主没来,这个包间内全由少庄主做主。岳修宸怕柳晨当真,他劝道:“小晨,别蹚这个浑水了,当心就停在我们这了。”
柳晨说:“我说笑的,岳叔放心,别吓着了。”
岳修宸无奈摇头:“你啊你。”
容凡觉察出柳晨真动了凑热闹的心思,他道:“你就没想过他们都在演么?”
“一个演就罢了,三个一起演就不对了吧,演到最后仍是得将益寿丹拿下,还有意思么。”柳晨顾及到此刻他还是个行事沉稳的少庄主,还有长辈在身后,便顺着容凡的台阶下了,“不过若是真的在演,跟价最紧的卯字号若是在我之后不跟了,那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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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万六千。”卯字号包间。
青在言坐在包厢内,白铜面具被他随手放置一旁,听见三楼的喊价,他轻轻吐出三个字:“十五万。”
负责喊价的女子拿了牌子出去,道:“十五万两。”
三楼卯字号包厢:“十五万一百两。”
容凡隔壁的巳字号包厢:“十五万一千两。”
三楼卯字号包厢:“十五万一千一百两。”
黎晚晴道:“楼下南边的卯字号是非要拿下益寿丹不可了。”
青在言漫不经心地笑道:“若是不停,他也跟不了多久了。”
“当真有人觉得自己能将益寿丹拿到手么,怎会如此天真。”黎晚晴冷然道。
青在言说道:“走投无路之人。”
黎晚晴看向他,道:“是你想钓的鱼么?”
青在言闻之一笑,道:“可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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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快死了,怎么可能做出这般冲动之事。”柳晨缓缓说道,“益寿丹已经不是益寿丹了,它就是一个火引子,再跟着叫价,便是引火烧身。”
“益寿丹可以起死回生,那人这样着急跟价,一定快死了。”戚骋挠了挠头,问道,“二哥,能拿出如此多的银两竞拍益寿丹,说明此人的身份在门派之内绝对不低,你见多识广,记得有谁快死了么?”
不消戚骋提醒,柳晨已经在勉力回忆。不止柳晨,除了三楼卯字号包厢之外,拍卖行坐着的几乎所有人都在想这件事。
到底是哪个门派的宗主长老走投无路到非在今天拿下益寿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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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门派比散客竞拍益寿丹多的唯一一个好处,便是能够在竞拍成功之后拿到拍品之前的时间段里不被灭口。
三楼卯字号包厢里头的人势必想要在拿到益寿丹的即刻将之吞下。
只是江湖多凶险,这个算盘不一定打得响。容凡心道。
“十五万三千两。”
……
最终,醒木一拍,卯字号包厢以十七万两银子的价格,成功将益寿丹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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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奇珍异宝皆已觅得良主,拜谢诸位侠客赏光捧场,诸位请慢行——”
话音落下,一二楼的散客逐渐躁动,三四楼的包厢却愈发静默。这种对比衬得气氛无比焦灼,一场争斗蓄势待发,而此时此刻,层叠的珠帘之后,暗藏着蠢动的目光。
卯字号包厢,无数视线汇集的焦点。
“卯字号包厢的人岂不是危险了?”容凡问道。
柳晨说:“虽然每个包厢都有专道出入,但……”
到底难逃纷争一场。
容凡又问:“暗中觊觎益寿丹之人,会在何时采取动作?”
柳晨回道:“门派各自纷争都会避开传风堂,今日更应如是。眼下还无动静,是因传风堂需先验了卯字号的银票,验票之后方能钱货两讫。货物一旦离了传风堂之手,这场纷争下来,买主是死是活,都与传风堂无关了。”
容凡不知不觉地坐直了身体,朝南边的方向观望,“按少庄主的意思,那些觊觎益寿丹的人,都在等待钱货两讫了?可卯字号他们在屋内钱货两讫,外人从何得知?”
“赌。”柳晨笑了笑,“外头也少不了人候着。都是赌,里头的人赌时机,外头的人赌身份。”
闻言,容凡忽地有些心绪不宁。
掀开一层珠帘,容凡的视线在外头之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仍不见顾晗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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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容凡将将放下珠帘之时,卯字号包厢的珠帘顷刻间被齐齐削落在地,内里的景象瞬间暴露无遗。
看清里头的景象后,容凡、柳晨以及戚骋三人“腾”的一下站起身。
卯字号包厢里只有两个人——
顾晗和瞿清年。
容凡心中除了震惊,竟还有果然如此之感。
定是顾晗要将那益寿丹服下了。
柳晨此刻完全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情,左手重重锤了一下右手手心,温和的脸上没了笑意,他道:“怎么会是她们!”
从前拍卖之时不是没人使过这种伎俩,因此卯字号包厢的珠帘被削落在柳晨的意料之中。
可他没想到里头竟是……
看到顾晗过分瘦削的身影,不必再想,定是她要取那益寿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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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清年瞳孔骤然一缩,她将才接过瓷瓶的顾晗一把拉到自己身后。传风堂的姑娘已经把益寿丹递给了她们,故而并不着急,见情况不对,她也只是稍稍停下脚步。
“小姑!”顾晗一时不及,被瞿清年的力道带得踉跄几下。
又见珠帘被削落,急忙将瓷瓶的塞子取下,却怎么也取不下。
传风堂的姑娘说:“姑娘需将二指放在瓶颈下一指……”
话音未尽,一道飞刀直冲顾晗身影。
顾晗忙往暗处躲去。
瞿清年心下懊恼。先前她从未亲自参与过大比,如今好不容易为受尽苦楚的侄女寻着了绝处逢生的希望,却因为她的疏忽,二人再次落入了险境。
“小姑,别怕!”顾晗护住瓷瓶,一边安抚瞿清年,“你没见过我的身手,如今我的本事在整个江湖几乎没有对手,放心吧!”
顾晗虽有夸大的成分,但她清楚地知道万尸林弟子在江湖中的实力。之所以会被元易行挑中,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难得的武学奇才。而后十多年里,元易行没有把他们当人看,又因元易行的贪妄,他们被强逼着练就堪比邪术的功法,经脉断了多少回,又被元易行续了多少回,其中艰险苦楚,非常人能够想象。
如果说凡事皆有两面性,那么万尸林的弟子也能算是在这些苦痛中有所收获。练就那样悖逆常法的武功,伤寿短命是不错,却也使得他们的功夫让常人望尘莫及。
又一道暗器直直插在顾晗腿边的圆凳之上。
顾晗旋身躲过,转头又问那传风堂的姑娘:“烦请再说一次!”
那姑娘方要开口,数道数不清的飞刃划过空气,一瞬而逝的光影下,传风堂的姑娘不得不寻机躲避,无暇多言。
顾晗忙冲到瞿清年身边,她将瞿清年藏在自己身后,长袖一展止住无数刀光。
瞿清年急忙说道:“你功夫好,拍卖行里也都不是寻常江湖人士,以一敌众,道是你有三头六臂也走不出传风堂!”她试图与顾晗转换身位,以争得顾晗取药吞药的时机。
“小姑,此局唯我可解。”顾晗按着瞿清年的肩膀,迅速给瞿清年点了穴,又将人一掌推到楼道口,不停说道,“小姑,你听我的,不要强力解穴,我既是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了亲人,自不愿数着指头活了,定要将益寿丹服下才是!”
只要瓷瓶在她手上,所有的刀光剑影只会冲她一人而来。把小姑定在楼道处,算是让小姑远离了纷争。
躲闪暗器的间隙,顾晗一边心忖,她虽是不知如何取下塞子,但毕竟是个瓷瓶,要取出益寿丹并非难事。
顾晗手下施力,趁机将瓷瓶掼在桌头。
瓷瓶竟未破损丝毫。
而那传风堂的姑娘已然在不知不觉间离开了卯字号包厢。
空气中划过一道晶莹,顾晗眸光一凝,手腕如无骨般向里转了一个角度,于是那道晶莹直直朝着墙上去了。
那道晶莹之细小,外头的人纵使眼力再尖也看不清是何物。
顾晗却瞧得一清二楚。
是一根细若蛛丝的线,插进墙面半尺有余,留在外头的部分则无力地垂下,随气流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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