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凡,别咬自己了,我守着你睡。”青在言说道,“若是发觉你睡不安稳,我就哄哄你,让你一夜好睡。”
容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再咬舌尖了。
他很困,他也知道青在言会说到做到,哄他安眠,但是他仍然不敢睡。
须臾之后,青在言说道:“若是实在不想睡,就与我说说话吧,无论说什么。你不睡,我就陪着你。”
“不必这样,”容凡说,“我熬一熬没关系,反正我……”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是青在言不爱听的,容凡及时住了嘴。
“别说。”青在言道。
容凡说:“我没说了。”
“在肃凌州的那些天,你去了哪里?”青在言自然而然地换了话题。
容凡一直揉眼睛,长久不睡觉,眼睛过于干涩,困意直让他眼皮发沉,他只能通过这样苍白的方式来驱散一些困意。“我去了一家茶肆。”
“不归乡?”青在言已经确定了。
“嗯。”容凡没有隐瞒,问道,“我还在不归乡看见云朵了……你怎么会有不归乡的手牌?”
青在言说道:“六年前,我与不归乡的掌柜在酒坡比武,当时我并不知他的身份,他输了之后,就将不归乡的手牌给了我。”
“原来如此,掌柜不肯告诉我,这样听来,也不是很神秘……”容凡偏过头去打了一个哈欠,思维停滞许久,他才慢吞吞地说道:“你后来去不归乡找过我吗?”
青在言说:“去过了,当时从金刀嘴里听见了你的名字。”
“阿六?”容凡说。
“是,他叫你阿六。”
“阿六不是我的名字,”容凡说道,“那是我不想暴露真名随口说的。”
青在言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无意义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又道:“后来是虞美人叫你去了承义镖局?”
容凡一点不好奇青在言怎么知道这么多消息,“对,她知道我无处可去,算是帮我找了个活儿干。”
青在言笑了一下,说:“不是让你去保住承义镖局的镖旗吗?”
“是的,不过崔越很菜,所以也不算帮了什么忙,还能跟着一起走镖。其实押镖是我喜欢的工作,只是……可惜了。”容凡说。
青在言拍了拍他的背,说:“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忙,但是对他们而言,你保住了一众镖师的饭碗,也让成冉避免了负伤上阵的困局。虞美人一开始便是看中了你的一身功夫,我猜的没错吧?”
容凡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又打了一个哈欠,他下意识想要咬住舌尖,念头才起,青在言就有了预料,伸手扣住了他的下巴。
容凡只好放弃,用力揉了揉眼,又被青在言拍开手。
“总镖头是虞美人的姑姑。”容凡说道。
青在言听他说话开始上句不接下句了,心下了然。
“我查到了。”青在言不介意与容凡分享情报,“十九年前,虞美人是默语门的通声,两年后与不归乡的掌柜结识,三年后,她便入了不归乡。”
良久,容凡说:“那……金刀呢?”
“金刀,本名杨势坤,掌柜救过他的性命,自那之后,他便入了不归乡,以报掌柜救命之恩。”青在言说道。
容凡没了声音。
他睡着了。
清冷的月光透过云卷云舒间的罅隙,支窗的杆子倏地倒了下来,窗户一合,逃走了一地银光。
眼前人的睡颜极不安稳,眉心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时而急促喘息,时而呼吸一滞。
容凡将醒的边缘,青在言在他耳边说了一些坊间八卦,东扯葫芦西扯瓢,想到哪里说哪里。每回青在言说着说着,容凡的眉心便会逐渐松开,睡容愈发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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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青云宗,增华堂。
“十月过了二旬,则是一年一度的大比,几十年以来都是按时操办。一年前万尸林消失于江湖,来青云宗学武之人多了几番,今年大比却无故拖后,叫青云宗的声誉往哪里放?”鲁应帆愁苦地说道。
青敬山端坐太师椅上,面色惨白,他不发一词,周身有着让人不敢高声放肆的气场。鲁应帆说完话,目光投向黎江,他需要立场上的支援。
黎江撇开目光,说道:“道理确实如此,大比无故延期,着实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
青在言噙着笑,扫视一圈。蒋谦之事到现在他没有在宗门内说起,原先蒙在鼓里的那些人,直到今日也不知他曾在贤云州的大牢里蹲了三个月。
“我有话想说。”他道。
其余人听得他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大比,是在外门弟子中选拔个中翘楚,让其成为内门弟子,这与外门招收弟子并不相干。”
“如何不相干?”鲁应帆言辞激动道,“青云宗是享誉江湖的大宗门,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我们无故拖后大比,旁人定会猜想,青云宗是否实力式微,连选拔内门弟子的大比都不操办了,缺钱?还是缺长老?这样一来,就算只是猜想,以后青云宗的名声也会越来越差!”
阙优是在座的唯一一位女长老,她轻轻顺着披肩的长发,白皙瘦长的手指在青丝中穿插而过。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大家的耳中:“应帆师兄,你此番言重了。不过是延后一场大比,何以连累青云宗的名声?如今的青云宗人才济济,每日收到的挑战书都堆成了山,江湖高手榜上青云宗的实力不容小觑,这些足以证明青云宗的实力。一场宗内选拔弟子的大比而已,担不上那么大的分量。”
黎江急切地说:“不论担不担得上那么大的分量,事出都应当有因,总不好无故拖延大比,叫旁人随意置喙青云宗去?叫那些费了时力和心思准备大比的外门弟子怎么办?”
阙优略一沉吟,曼声道:“确是如此。小言,你告诉姑姑,为何要将大比延后呢?”
青在言佯装求助般看了眼青敬山,后者无甚反应,他才苦恼道:“不瞒各位,我一直觉得宗门里有存心不良的人作祟。之前内门有一位名叫蒋谦的内门弟子,诸位长辈都熟识,他费尽心思选拔成为内门弟子,蛰伏在我身边十七年,用奸计害我入狱。我怕还有像他这样的人出现,所以才要将大比延后,免得顾此失彼,眼下所有的内门弟子都没查清楚,又进来了新的一批。”
此言一出,五位长老俱大惊,他们正襟危坐,神色严肃。鲁应帆更是憋红了脸,他大手一拍案几,震翻了茶盏,“何人如此大胆,敢在青云宗内放肆?!”
“应帆叔,您先别生气,”青在言劝道,“这件事我还在排查,一有结果,我定会悉数告知。只是小人在暗,我们在明,排查起来属实不易。希望各位长辈能叫底下弟子配合与我。”
鲁应帆立即应声:“那是自然,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打青云宗的算盘,揪出来必要严刑拷讯,绝不可轻易放过!”
青在言颔首:“应帆叔说得对。”
黎江深深蹙眉,沉声道:“蒋谦之事何时发生的,小言你怎么才说?!”
“估摸有五个月了。”青在言回道。
“五个月?!”黎江喝道。
诸严这才出声,惊异道:“我鲜少回宗,想不到这大半年的时间,发生了这般匪夷所思之事……”
黎江许久不再言语。小言出事,他却不知,再一看敬山沉着的神色,想来敬山是了然的。这说明小言认为五位长老中,有人不可信,所以便一并都防着了。
青敬山这时候才发话了,他环视一眼其余五人,温和地说道:“小言做事确实是鲁莽了些,但毕竟事出有因。关于大比延后之事,你们怎么想?”
言尽于此,剩下五人只能统一了立场,都同意将大比延期。
不管他们其中是否有暗桩,最起码青在言明面上第一次说到此事,而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出了疏忽,就对青云宗极为不利,他们不可能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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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晚晴一得到青在言带容凡回宗的消息,急性子使然,才从议事堂出来,她就匆匆赶去见容凡。
未至紫烟山,韩齐将她拦下,与她说起重逢容凡一事。他这些天极度苦恼,希望有人来给他支招,云朵日日为少主奔前忙后,没有空闲听他唠叨。
“现在容凡于我有大恩,我对他说过,若是他有需要,我定万所不辞——”韩齐苦恼地说,“可若是有朝一日,容凡的身份暴露,对青云宗不利,我该怎么办?我帮谁啊?”
黎晚晴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这是你该考虑的事么?”
“难道不是么?”韩齐没听明白,“大小姐,说仔细一些,我脑子转不过弯。”
黎晚晴往他后脑勺甩了一巴掌,说道:“到那时候,该苦恼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好少主,明白么?”
韩齐还是不解:“我不就在与你说这件事么,如果到时候容凡与少主身份相对,我帮谁啊?容凡于我是舍命相救的大恩,我……”
黎晚晴不想与他啰嗦,道:“少主是少主,青云宗是青云宗,说之前,你要把他们俩分开来!”
“何意?”韩齐懵懂。
黎晚晴脚步一点,不再理会韩齐,施展轻功去往青在言的庭院。
青在言可以与青云宗分开,但她不行,她必须知道容凡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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