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晚晴吩咐弟子去传风堂,打听“应届毕业生”的消息。照白山上,她遇见了满脸凝重的黎江,问道:“爹,怎么了?”
黎江叹了口气,把蒋谦之事说给黎晚晴听了,又道:“晚晴,那三个月里,你没有认出蒋谦么?”
“没有。”黎晚晴凝眉,五个多月前,宗内的人都以为蒋谦意外身亡,谁曾想他竟是扮作了青在言的模样,出意外的人反而是真正的青在言……
“看来五位长老之中,有谁不对——”黎晚晴虽是在这些长老跟前长大,但涉及宗门安危,她并不会感情用事,“爹,你心里有没有猜测?”
父女俩同时陷入深思。
鲁应帆轻财任侠,眼里容不得沙子,把青云宗看得比命还重要,虽然性子急不沉稳,说出的话总也不经思考,但他的嫌疑可以排除。
阙优常年在外游历,只有大比之前才会回一趟宗门,收徒过后不到一个月又会离宗,青在言被陷害时,她已在北岭待了两个月之久。
林遥,对待弟子极其严苛,武功高强却从不应下江湖的挑战书,直到如今在江湖高手榜上仍未有一席之位,然而对上同辈师兄弟,他便是最沉默的那个,仿佛时时都在看人眼色,从小到大都喜欢跟在黎江后头。
诸严,性情散漫,每次离宗必是去那烟花柳巷之地,在宗内,除了青敬山,他座下的弟子最多。
“爹,你觉得林遥叔与诸严叔,谁更有嫌疑?”黎晚晴问道。
这四人与黎江情同手足,黎江猜不出,也实在不愿猜。他道:“孰是孰非,日后自有分晓。晚晴,你这些日子帮着小言分分忧,别叫小言太过烦扰。”
黎晚晴说:“我不是帮他分忧,青云宗的事,也是我的事。”
黎江听了,欣慰地说道:“是了,青云宗的事,就是小言与你二人的事,毕竟日后青云宗是要到你孩子手里的。”
“……爹,你在说什么?”黎晚晴极为不快,道,“你明明知道在言哥哥已经成婚了!”
黎江说道:“晚晴,难道你没有发觉么?正是因为你不曾将蒋谦认出,小言置气于你,故而随意带回了个男子,仓促与男子成了婚。只要你帮小言分忧,他自能看到你的用心,至于他与容凡,那都是当不得真的。”
黎晚晴匪夷所思,道:“爹,莫非你从未想过,在言哥哥与容凡仓促成婚,是为了将你应付过去么?”
黎江说:“婚事不是儿戏,若是为了应付我,小言大可以寻一个女子,何必非与男子成婚?正是因为他知道,断袖之癖是当不了真的,日后消了气,小言自会与你重归于好。”
“胡说!我与在言哥哥从来就没好过!”黎晚晴第一次将埋藏心底的话说出了口,“爹,你当时没能得到宗主之位,江湖都在传青云宗易了主,你气不过,却不忍与青叔有龃龉,又可惜膝下没有儿子,所以从我懂事起,你就要我日日跟着在言哥哥,时时告诉我,等我与在言哥哥都长大了,在言哥哥就要娶我,我与他的孩子继承宗主之位后,黎家的血脉便重新夺回了青云宗……可是,爹,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就不喜欢在言哥哥,他也根本不喜欢我!若是想要黎家的血脉重新夺回青云宗,凭什么我不可以?我身上流的难道就不是黎家的血吗?!”
一番话下来,黎江讷讷不能言。
黎晚晴从小就懂事,从未与他说过这些。
“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很奇怪吧,为什么一直听话的女儿会突然与你说这些?”黎晚晴看着黎江哑然诧异的神色,说道,“因为你每回见过青叔后,都会叹气,我见你如此,一直不忍说这些,我想,也许我一直听你的,将来与在言哥哥成婚生子,你就会高兴了。”
黎江默然。
“爹,在言哥哥与容凡是真心的,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长久压抑之后的宣泄,让黎晚晴觉得无比疲惫,“我做任何事,都只是为了青云宗,不是为了帮在言哥哥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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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里,容凡坐姿端正,安安静静地低头夹菜。
青在言一回来就看出他状态不对,听竹七说黎晚晴来过,旋即猜出来龙去脉,知道黎晚晴什么也没问出来,否则不会没有动静。韩齐后来又叫他放心,罔言丹磨成了药粉,剂量不大,最多两日便可恢复。
容凡吃饭前还与他说什么“电视没关”,青在言听了就算了,容凡时不时说些奇怪的话,他习惯了听不懂。
“这一碟是你喜欢的杏仁酥,”青在言把点心放在容凡手边,说道,“吃过饭,我带你去照白山消消食。”
“好哦。”容凡点点头,说,“但我不要吃杏仁酥了。”
“为什么?”青在言问他。
“没有为什么。”容凡说。
吃过饭,青在言忽然问道:“你当时,为什么要逃?”
容凡仔细擦过嘴,说:“因为不逃的话,我就容易死。”
“这样说来,你的身份与青云宗有仇?”
“你也想知道我的身份吗?”容凡笑了一下,说,“我的身份是应届毕业生。”
青在言皱了皱眉,又是不明白的东西。
容凡倏地顿了一下,说:“青在言,时间快到了。”
“什么时间?”
“你变成魔头的时间。”容凡苦恼道,“你为什么会变成大反派?是不是因为你爹?”
“……你知道些什么?”青在言眸光一凛。
容凡双手支颐,苦思冥想,说道:“我乱猜的,具体的内容,我也想知道。”
青在言却没那么容易放心。
容凡怎么会突然说到青敬山?
他又为什么会因为青敬山变成魔头?
思索间,二人离了紫烟山,上了照白山,来到上回青在言第一次出手试探容凡的山头。今夜黑云漫天,凉风习习,容凡兴致很高,将草地上的落叶堆成小山,再拼凑出两个拥抱的小人。
“哪边是我?”青在言问他。
容凡说:“都可以,反正没什么差别。”
“也对。”
“这是我们俩小时候,你跟我抱在一起。”容凡很是认真地说道,“这样你跟我的童年,就都有人抱着了。”
青在言扬起唇角,他挡住风,以免两个小人被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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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顺镖局接到默语门的消息,他们不能直接从湮州到达贤云州,必须绕一条路,穿过义州,从乐诗县进入贤云州。原本还剩四天的脚程,顿时又多了五天。
既是同一个托镖人,承义镖局自然也收到了消息,也得从义州绕路。
很不巧,两家镖局又在同一家客栈住宿。
那天发觉阿六失踪后,两家镖局都派了人手,花了一天的时间,几乎将湮州城翻了个底朝天,然而都一无所获。
崔越为此大发雷霆,□□难得,侵经蚀脉散难得,下药的好时机更难得。如此的天时地利,偏就差一道人和。
他在梦里将阿六的衣服扒过几回,每次都以为能瞧清楚衣服底下的胜景时,却只有一片模糊的白皙。为此,他更加懊恼,每日都没有好脸色。
吃饭时,崔越故意坐到成冉等人隔壁桌,说道:“好几日了,你们一点阿六的消息都没有么?”
茅运扬斜了他一眼,承义的人根本不愿搭理崔越。
崔越又说:“罢了,阿六使得是青云宗的功夫,兴许到了贤云州,我与阿六有缘就会相见。”
茅运扬忍不住刺道:“说不定阿六就是因为看你恶心才消失的,省得你找到他,再去碍他的眼。”
崔越阴森道:“你敢再说一遍么?”
茅运扬低头大声扒着饭,一个人吃出三个人的动静。
崔越瞪了他一眼,又自顾自地说道:“虽然阿六不是青云宗的弟子,但是贤云州是阿六的故乡,我算过,我与阿六情缘未尽,来日见了他,必能将此缘续上。”
承义的人加快速度吃完饭,赶紧回房休息了。
同顺的镖师说道:“少镖头届时果真要在贤云州多待几日?”
崔越说:“你不情愿?”
“不是不是,”镖师讪笑两声,说道,“只是我想起,之前在肃凌州挑战少镖头的丫头片子,就是青云宗黎江的女儿,黎晚晴……就算此行见不到阿六,少镖头也能去会会黎晚晴不是?”
崔越闻言,挑了挑眉。说道:“你倒是提醒我了。”
镖师讨好地嘿嘿一笑。
“不过呢,我心里只有阿六,满心满眼都是他。黎晚晴什么的,我已经不放眼里了。”崔越说。
阿六失踪之后,崔越这些天想起他,连曾经的痛苦都变得甜蜜。他回味自己是如何爬上容凡的床,如何被容凡踹了一脚,又如何被容凡掐着脖子狠掼在地……崔越重重喘息,手下动作加快。
若是能与阿六再见,他不介意阿六再掐他一回,掐死也行。
掐死……
崔越低吼一声,渐渐平复着呼吸。
思维冷静下来,崔越再回想当日情景。
他对上阿六,犹如螳臂当车,没有半分抵挡之力。
阿六的身法诡异,如今一细想,却是有些熟悉。
崔越又想起许久以前,他跟着崔父走镖,途遇一桩灭宗大案——万尸林一夜之间屠尽轩辕门,自此,万尸林之名震动江湖。
少年时的崔越听了一夜惨叫,崔父捂住了他的眼,但他依旧能够透过指缝看见……
万尸林之人如同鬼魅般的身法。
崔越眯了眯眼,兴味道:“万尸林竟有余孽残存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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