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用过早饭,容凡二人便踏上了前往罗州的路程。幸运的是这段路程道路平坦,适宜骑行,故而青在言与容凡去牙行买了两匹马。
买好马,还未出发,他们二人就被一个叫花子拦了下来。
“两位公子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叫花子站在他们的马前,他的脸被结绺的头发遮了个七七八八,容凡有意去看他模样,可他却遮遮掩掩地垂下了头。
青在言坐在马上淡淡地说道:“你就算饿死在路边,又与我二人何干?”
容凡听到青在言的语气,旋即无奈道:“池非鱼,又是你啊?”
“啧,是我啊,就被发现了。”叫花子挺直了背,他把头发往后一撩,兴味索然地说道,“你们真没意思。”
“你是来给我们送行的吗?”容凡问。
池非鱼搓了搓被头发刺得发痒的脖子,说道:“听说你们要去瘴林,我是来阻止你们的。”
容凡和青在言等着他的下文。
“别去瘴林,那是死路一条。”池非鱼认真地说道,“我把你们当朋友了,才特意赶过来告诉你们。我知道所有走投无路的人都想去瘴林赌一把,但从来没有人活着走进瘴林。”
容凡坦然地说道:“我们接受所有后果,总得赌一把不是?”
池非鱼无语到仰头看天,“我说你们二位怎么不听劝呢?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赌赢的概率?我去过罗州,瘴林是什么样的我最清楚不过,没有例外,一个也没有。”
容凡颔首,表示自己听进去了,“谢谢你。但就算不去瘴林,我也活不了几天了,既然如此,我更愿意去赌一把。”
池非鱼把目光转向青在言,后者默然不语。
既是劝不动,池非鱼只得不情愿地让开了身位,又忽地想起什么,从脏兮兮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个纸袋子抛给容凡。
“吃了它,无论多痛苦你都感受不到。”池非鱼留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对面的巷子里。
容凡愣了一瞬,拿着对方给他的纸袋子向青在言示意,“他心肠这么好的?”
青在言移开视线,打马到前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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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是你?!还敢瞪我?信不信我一拳下去你就能提前见阎王?”池非鱼凶狠地握拳逼近一步。
被抵在门上的男子忿忿地瞪着他。
“好了,小鱼,让他走。”艳鬼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说道。
池非鱼把人推了出去,再摔上房门。
“姐,怎么又是李府的二少爷?”池非鱼推开窗,好散去一室暧昧的气息,嫌弃地说道,“我都见他两回了!姐你变了,你什么时候对一个男人这样耐心过?”
艳鬼笑了一声,下床走了过来,道:“他好用啊,遇上我之前又是处子之身,我不多用几回,岂不浪费?”
“姐,你跟我说实话,你接奇淫|书生的任务,有没有李二少的关系在里头?”
艳鬼嗤了一声,道:“说什么呢?我那是对姣儿姑娘好奇。”
池非鱼似笑非笑,说道:“你在雨凉州几年,从未见你对奇淫|书生好奇过,难道不是因为这次的新娘子,是李府的四小姐?”
“小鱼啊,你真小瞧了你姐姐我。”艳鬼弹了一下池非鱼的额头,说道,“我不会为男人做任何事,除非,他对我有利用价值。”
池非鱼点上灯,抛给艳鬼一个热乎的炊饼,又自顾自坐下吃了起来。
等吃得差不多了,池非鱼才说:“姐,你给他们解药了吧。”
艳鬼靠在窗边,斯斯文文地将炊饼撕成小块送进嘴里。
“给了。”
“谢谢姐。”池非鱼说。
艳鬼说:“除了帮你还人情之外,我还有另外的盘算。”
池非鱼并不多问,又说道:“姐,等到落雪了,我想让阿姐看看雪。”
外头飘起小雨,行人步履匆匆,街道两旁檐下渐渐聚起躲雨的百姓,摊贩慌慌忙忙收拾自家摊子。艳鬼阖上窗。
“愣子,贤云州从未下过雪。”
池非鱼笑出了酒窝,他说:“我找人算过了,今年贤云州定会下雪!那算命先生说,这三年贤云州一定会下雪的。”
艳鬼轻轻掐了掐他的脸,道:“你也说了,是三年,如何确定就是今年呢?”
“阿姐从未见过雪景,我想满足她的心愿,姐,你知道的,我阿姐她的心愿不多……”
艳鬼当然知道。
文君的心愿不多,只剩下最后一件,那便是看看雪景。
艳鬼心道,但愿贤云州永不会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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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边,容凡二人在雨凉辖属的县内落脚。青在言一整天都没说什么话,进了客栈吃过饭后,还不等容凡反应过来,青在言就拉着他进了房间。
“怎么了?”容凡诧异地问道。
青在言叫人端了一盆水进屋,他把药粉倒了进去,也不说话。但容凡已经看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人卸下易容的面具后,青在言看着容凡的脸,张了张嘴,又不言语了。
容凡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好比一个会行走会呼吸的3D遗像。
他无奈地笑着叹了一口气,说道:“已经开始悼念我了么?”
青在言回过神,听到这话,立刻恼怒道:“这种话也能随便说出口?”
容凡走上前去捏了捏青在言的肩膀,示意对方放松下来。只是不曾想捏过之后青在言的肩膀比方才还要紧绷,仿佛容凡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要让他避之不及。
容凡讪讪把手放下,说道:“我看我还是易容好了,看不见真实的我,也许你就没这么难过了。”
“不行,”青在言手抚上被容凡捏过的肩膀,挪开目光,说道,“你说过的,我们单独在房间的时候,不要易容。”
“好了,那我们打个商量。”容凡正色道,“你别再因为这件事苦恼了,也不要像方才那般看我。可以吗?”
青在言抿了抿唇。
容凡则是走神在想,若到了罗州,他坦白身份,对于那时候的青在言而言,是惊吓,还是惊喜呢?
希望是个惊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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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凡将提前要伙计送上来的被子盖在了原先的被子之上,又用手掖了掖感受两层被子的厚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吹了灯,他们的面庞隐在黑暗里,容凡还是能察觉到青在言在看他。于是容凡伸出手,准确地轻轻盖住了青在言的眼睛。
“容凡,你在做什么。”青在言说道。
容凡说:“你不准看我。”
青在言小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感觉得到。”容凡说。
他仍然将手虚虚地覆在青在言的眼睛上,对方翕动的睫毛擦过他的手心,痒痒的。
容凡放开手,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后脑勺有种被凿出一个洞的错觉,他从未知道自己有如此敏锐的感知能力。青在言还在看他。
“你不抱着我睡觉么。”青在言凉飕飕地说道。
“我想抱。”容凡躺平身体,斜斜地看了眼青在言的方向,“可你一直在看我。”
青在言起先没有说话。
直到容凡忍不住想再次遮住青在言的视线时,他才低声说道:“明天,我派去查探消息的人,就会给我结果了。”
“……所以你在提前焦虑么?”容凡抱住他,说,“你若提前焦虑,说明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既是有了答案,那还焦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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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增华堂总是愁云惨淡。
自那日云朵从传风堂归来,利用消息拼凑出容凡的真实身份之后,韩齐就感觉天塌了。
天爷啊,容凡居然是万尸林的余孽!
他们这些人,众里寻万尸林余孽千百度,蓦然回首,余孽就在青云宗少主住处!
原本事情多简单啊,容凡作为万尸林余孽,韩齐作为青云宗内门弟子,二人身份完全相对,之间隔着滔天仇恨,若少主用不着万尸林余孽,韩齐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容凡了事。
可是,韩齐偏偏就溺水了,偏偏就有人不顾性命地去救他了,偏偏那人还是容凡,偏偏容凡就是万尸林余孽——
他还欠容凡天大的恩情没还呢!可叫他怎么做呢?
“云朵,几天过去了,你叫人给少主送去的消息,现在应该送到了吧。”韩齐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精神萎靡地说道。
“算算日子,是该到了。”云朵说,“不知少主和……容凡,眼下是否到了罗州。”
韩齐长长地叹了口气:“唉……”
江时吟淡淡说道:“小齐,少主之前在搜寻万尸林中人,所为何事?”
韩齐说:“为了进瘴林啊。”
“如今少主与容公子去罗州,所为何事?”
“当然也是为了进瘴林啊。”
江时吟说:“那你何必忧心?容公子的身份,正合少主心意。”
“我的老天爷啊……”韩齐想吐血,“江时吟,我说江少爷,你不能只动脑子,不动心啊,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没有情义,只谈利弊的!”
江时吟不再言语。
云朵缓声说:“其实,时吟也没说错。少主一心挂念宗主安危,却苦于找寻不到万尸林余孽,而如今,容凡的身份水落石出,正解了少主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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