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虞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
月亮不吝啬地大把大把洒下光辉，格外偏爱似的全落在男人的身上，也让三人都看清楚他的样貌。
这人长得很高，江虞猜测有一米八五往上。他穿着一袭黑色的异族服饰，身上背着竹篓，过长的头发被编成一股股辫子垂在左肩上，发尾用银制品串成的细绳绑住，行走间和脖子上带着的项圈时时相碰，发出铃铃声响。
再往上，是一张格外漂亮的脸，江虞顿了顿，这还是他第一次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但不可否认，他美得已经超越了性别之分。
又或者说，在这种氛围下出现，江虞甚至一度认为他是山鬼，《楚辞》里的那种。
这山鬼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个人。
这不是错觉，也不是自恋，这人的目光滚烫又充满新奇，完全忽略过闻晴和林竹梢，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盯着江虞。
他双唇轻启，对着江虞发出了一些奇异的声音。
江虞：“……”
他木着脸，完全听不懂。
江虞正想用标准普通话尝试去沟通时，闻晴却突然往前走了几步，正好挡在他前方，遮住了那人的视线。
她一动，林竹梢虽然不明所以，但行动力超强地也跟着往前和她并肩，两人的身影一块把江虞遮得完完全全看不见了。
江虞：“……”
莫名有种又被主角们保护的踏实感。
“兄弟你好，请问你是苗人吗？你们这有个叫苒花苗寨的地方，你知道怎么去吗？我们本来是要去那里的，但一不小心迷了路，你能帮帮忙吗？”林竹梢率先发出善意的笑容，紧接着连环扣问，最后还强调道，“我们不是坏人。”
那人沉默着，似乎在思考林竹梢在说什么，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悠悠开口：
“你们、想去、苒花苗寨？”
说话的一顿一顿，语调有些飘忽，像是很久没说过一样，需要边说边想。
林竹梢听到这人能说普通话，顿时喜笑颜开：“是的兄弟，你知道怎么走吗？可以等天亮了捎我们一程吗？”
苗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像在权衡利弊他们是不是真的好人。
最后他的目光似乎越过两人，投到了明明看不见的江虞身上才松口说：“当然、可以。”
佩环相碰的声音又响起，他抬起脚往山洞走近，：“那我、和你们、一起等天亮。”
山洞里的火堆还在燃着，他一走进，火光就照亮了他的身影，让他多了几分活人气息，不像刚刚在月光下显得妖异鬼魅。
江虞也将他看得更仔细了，原来不是衣裳不是黑色，而是藏青色，上面绣了暗纹，胸口处还有个漂亮蝴蝶。
立体的，是蝴蝶标本吗？
“你喜欢、这个？”许是江虞的视线停留太久，他善解人意般地伸出指尖轻触蝴蝶，下一秒，刚刚一动不动的蝴蝶煽动了翅膀，活了过来，飞到了他的指尖。
“送给你。”他走近江虞，脸颊红红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不用了，谢谢。”江虞下意识退后了半步，避开他伸前来的指尖，又主动介绍三人：“我叫江虞，这是林竹梢和闻晴，你呢？”
苗人眨了眨眼，有些可惜地收回手，“我没有、汉名，你可以，给我取一个。”
名字对于一个人来说，包涵的意义太多。江虞做不到随意给一个陌生人取名字，他避开了这个话题，瞎扯道：“我们萍水相逢的，没必要，我们就直接称呼你兄弟好了。”
他摇了摇头，“不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兄弟。”
江虞没想到他这人这么较真，只好继续随便扯一个：“那就喊你先生，可以了吧？”
现代社会里陌生人之间很普遍的一个称呼。
“先生？”他似乎有些讶异，又有些欣喜，眼波流转，似乎在思考，半响后，突然认真问：“我是你的、先生吗？”
江虞可以感觉到他的普通话越发流畅了，但仍然觉得这话说得有点奇怪，或者说，是这人的表情很怪，但一时之间想不到哪里表达错了。
“是吗？我是你的先生吗？”
他急切地追问，江虞只好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嗯，是。”
苗人嘴角勾起笑了起来，浑身焕发着身心愉悦的气息，他指了指自己和江虞，说：“江虞，我，记住你的话了。”
江虞感觉更奇怪了，看着他依旧漂亮的脸庞，心里却毛毛的。
“先生，”一旁的闻晴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将江虞解救了出来，“可以先问问去苒花苗寨要往哪个方向走吗？”
“东边。”苗人意义不明地地深深看了一眼闻晴，抬手随意指了指，“一直走，有河流，跟着河流就到了。”
闻晴感激地道谢，又随口问了一句：“那你去过阿水苗寨吗，如果要去那里该怎么走呢？”
阿水苗寨就是他们寻找苒花苗寨时，离开的最后一个苗寨。他们在山路上开车绕来绕去的，虽然开了几小时，但也许他们现在离阿水苗寨的直线距离并没有那么远。
“往南边走。”他依旧有问必答，“要走半天。”
只要往南走半天吗？江虞内心纠结了起来，生出了要不然先回阿水苗寨的念头。
如果他现在选择返回，是不是就可以避开剧情了……
“江虞，你在想什么？”
江虞被苗人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仿佛要将自己的想法看透了。
“你要走？你不去苒花苗寨吗？”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但江虞却莫名觉得他知道自己想要离开。
江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看向一旁的闻晴和林竹梢，欲言又止。
他该提出想回阿水苗寨吗？如果离开，吱吱活不了几天，这可能是闻晴唯一能送她阿妈回故乡的机会。更何况，如果他选择和主角分开一个人走，没有主角光环，能顺利离开这里吗？还有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他的话可信吗？会不会骗他们……
江虞的思绪一团乱。
“我们去苒花苗寨。”闻晴突然说。
江虞抿了抿唇，想说什么，但却被闻晴拉住了手，挠了挠掌心，意有所指道：“我们一起去，现在天还没亮，我们再休息一会。”
“好，”江虞回握了一下闻晴的手，可还没等他松开，一只蝴蝶朝他们相握的手飞了过来。
江虞一眼就认出是苗人刚才递过来想要送他的那只蝴蝶。
他和闻晴都下意识地松开手，想避开那只蝴蝶，谁知下一秒，蝴蝶加快了速度，朝江虞的飞去，最终停留在了左胸口上，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江虞皱着眉看向蝴蝶，半响不见他有离开的迹象后，想伸手将它驱赶。
但有另一只手比他还快伸出，指尖触到了江虞的胸口处。
即使隔着冲锋衣，江虞还是浑身僵住了。
“你……”
不等江虞后退，蝴蝶又乖乖地回到了他指尖上，他也收回了手，挑眉认真地看着江虞问：“我怎么了？”
江虞将剩下的话吞回肚子，“没事……休息吧。”
一行人氛围怪异地各种找地方靠着休息，闻晴朝江虞和林竹梢眨了眨眼，主动提出继续守夜。
江虞隐隐约约猜到了闻晴想做什么，默认了她的做法，没和她抢着守夜。
他闭上了眼睛，假装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果然有人轻轻扯动了他的衣袖。
他睁开眼，闻晴和林竹梢都醒着，而那个苗人还闭着眼。
闻晴将手指放在嘴唇，示意江虞别出声，随后指了指山洞外。
江虞了然，带上背包，静悄悄地起身朝外走去。
天色还没亮，雾气也未散去，他们小心翼翼走了一段距离后，直到天光乍破，他们才停下脚步往回看，已经见不到半点山洞的踪影，他们三个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那个人，很危险。”闻晴说，“我们先不去苒花苗寨，回阿水苗寨后再做打算。”
“好，回去。”听到能远离剧情点，江虞一万个赞同。
这可是女主角主动提出来的，他可没有从中作梗。
“往这走，这是南边。”林竹梢跟着指南针在最前边带路，“小晴说那人给我们指的去苒花苗寨的方向和吱吱告诉她的是一样的，所以很大概率去阿水苗寨也是真的，我们先顺着南方走上半天看看情况。”
男主角也支持这想法，江虞更开心了，他决定再也不拿看被剧情操控的纸片人目光，来看待他们。
他们是有自己判断能力，活生生的人。人在面对未知的危险时，是会选择趋利避害的。
也许在他到来后，有了蝴蝶效应，主角们也觉醒了，不再被剧情操控了？
江虞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如果是真的，他乐意当这只煽动翅膀的蝴蝶。
有了离开的希望，他们一行人脚步都轻快了几分，甚至还能闲聊上几句。
“闻晴，你说那个人很危险，是怎么判断的？”江虞好奇地问，他虽然也对那人抱有警惕心，但这完全是出于对小说世界里苗人神神秘秘的手段的警惕。
闻晴点了点吱吱的小脑袋，解释道：“他一出现，吱吱就很恐慌，我从来没感受过它这样子。”
逃，逃，逃，快逃，逃不掉。
这是苗人出现的那一刻，吱吱疯狂传递给她的消息，随后便陷入了虚弱状态，不管闻晴怎么试图和它沟通，它都没回应。
“还有，我不知道有没有听错，那人出现时说的那句苗语，有个词好像是：礼物。”
闻晴眼里闪过不安，“总之，我相信吱吱的判断不会出错，他出现得太突然了，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嗯，其实我倒是没察觉危险，就是觉得那人怪怪的。”林竹梢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我还以为见鬼了呢，吓了我一跳。”
小说里的男主是大大咧咧但粗中有细的性格，他没有女主能懂蛊虫的能力，可直觉却往往很准确。
难得他们出现了意见相反的情况，那苗人还真是神秘。
不过，见鬼？
江虞的脑海里闪过那张格外漂亮的脸，不由笑了笑，他也以为自己见鬼了。
他忍不住想，如果那人也是苒花苗寨的人，那么出色的人，原文里不知道有没有和他相关的剧情。
江虞再次痛恨惋惜，明明自己该是手握剧本这个金手指的男人，却记忆模模糊糊的，除了知道自己的结局，基本没什么有用的东西能想起来。
哎算了，不管那人到底危不危险，是不是好人，他们应该不会再见了，等他回到了正常世界，他一定有多远跑多远，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任何苗寨了。
想到这，江虞倒是思考起来，等回了现代社会，他没有原主的记忆该怎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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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虞还是思考得太早了。
从昏迷中醒来，他一睁开眼，除了树，还是树，山林茂密，层层叠嶂，不见一点高楼大厦的踪影。
他莫名有一种永远也走不出这深山老林的恐慌。
“你醒了，哪里痛？”
江虞猛地转过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正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出现的地名都是虚构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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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苗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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