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西维安的办公室，言昕看了看跟在身后的菲尼克斯，不是很确定地问西维安。
“我们接下来的话题需要让副官回避吗？让副官回避的标准是什么呢？”
这就是他缺乏常识的地方了，搞不好迪里希都比他清楚什么时候该让管家回避，只好把决定权交给西维安。
话说回来，他本来就指挥不动菲尼克斯啊。
西维安跟菲尼克斯显然也很清楚他的状况，菲尼克斯依然跟在他身后，西维安则是先一步在沙发上坐下。
“不用回避。”
西维安首先确认了接下来菲尼克斯不需要回避，然后接着解释。
“副官，是为了分担主官事务而设立的职位，主官如果对副官隐瞒太多，就无法达成分担事务的主要目的，因此，许多敏锐的副官，甚至比主官本虫还要更了解他们。”
西维安想了想，补充道。
“或许凯尔就比我还要了解我，我也充分信任他能代替我执行部分军务，这就是设立副官的意义。”
说完这句，西维安顿了下，才继续说道。
“也因为副官职位的特殊性，他们经常握有机密或**，一旦担任副官，除非其中一方离开军队，或是主官被降职到不得配给副官的职位，也就是准将以下，否则副官不能调动或更换。
可以说，在制度上，副官完全从属于主官，没有其他独立职责与权限，晋升与调动也与主官绑定，所以指派副官时，会充分参考双方的意见，如果没有合适虫选，副官空缺也很常见。
由于您的情况特殊，为您指派副官时，虽然没有参考您的意见，但是充分参考了菲尼克斯的意见，并由我进行最终评估与确认。”
西维安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停下来看着言昕。
言昕消化了一下这段话，又看了看微笑着的菲尼克斯，突然感觉肩膀上有点沉重，他也笑着点了点头。
“所以，副官就是我的手，是辅助我的另一个脑，他把自己的职业生涯完全交给了我……与此相对的，如果我不能或是不愿意给他同等的信任与未来，那就是我对不起他了。”
如果不是对他有足够的了解，菲尼克斯刚才也不可能那么及时地为他说明赫金II型是什么东西。
言昕呼了一口气，站起身，郑重地向菲尼克斯鞠躬。
“谢谢你，愿意担任我的副官。”
菲尼克斯也很罕见地没有直接回答“这是职责”，也没有让开这个礼，他接受了言昕的鞠躬，并回以同样的礼节。
“我本来已经没有未来，是您救了我，我愿意用这段多出来的生命来辅佐您，无论您将来走向哪里，我都将一直是您的副官。”
言昕感觉心里轻了一点，但同时肩膀上也多了些东西，他笑着坐回沙发上，说道。
“我知道以后什么时候该让副官回避了。”比如他想跟西维安喝酒谈恋爱的时候。
“那就好。”西维安语气轻松地回答。
言昕深呼吸，先整理了一下这不在计划内、突如其来的情绪，然后才把话题拉回迪里希的身上。
“我们来说说迪里希吧，我想先问一下，通常这种情况，第三军会怎么处理？”
“稳住他，或让他睡，直到离舰。”
秒答啊这是，都不带思考的。
言昕先感叹，后琢磨，也就是说，通常来说第三军并不会有特别的举动，甚至会为了省事而安排雄虫睡觉…或者说昏迷。
好吧，很合理，第三军又不是教育机构，没义务也没动机。
“你们应该都很清楚他的情况，包含，他其实并不是自愿这么…这么……”
言昕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想到一个合适的单词。
“这么贵族。”
“是的，大部分帝国雄虫崽都是这个情况，迪里希阁下并不是特例或个案。”
又是秒答，果然西维安心里门清得很，估计帝国原生虫都很清楚。
“迪里希的雌父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言昕有点想不通的地方，虫不做作，就不会死，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这次，西维安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回答。
“目前，军务系统还没有确认实际的情况，但根据已知信息，我们初步推断有两种可能，第一，他的雌父相信，雄虫只要学习贵族生活就可以自然融入贵族圈，不需要学习其他技能，就足以生存，第二，他的雌父有其他想法，如果迪里希阁下只会贵族的生存模式，许多事情会比较方便。”
言昕觉得西维安说得好委婉啊，这不就是盲目溺爱与傀儡领主吗。
“你觉得……我们应该从他的雌父那里突破，还是应该直接从迪里希开始？”
言昕相信，西维安是看出来他想救虫的，干脆也没有弯弯绕绕，直接就问了。
没想到西维安这次不回答他了，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阁下，在回答您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请您思考一下，我为什么请您协助与迪里希阁下的沟通？”
为什么？言昕一下子呆住了，之前不是说了….因为他是雄虫，所以比较方便吗？
等等，西维安好像确实没有这么说。
西维安只是说……这是一件麻烦事，而且由他来做比较适合。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因为他是雄虫，这是他自己脑补加上去的。
“等等，让我想想。”
言昕的脑子急速转动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雄虫，那还能因为是什么呢？
嗯，首先，这件事是西维安主动提出的，他虽然有想要去看迪里希，但是他还没有说出来，他只是问有没有什么他能帮忙的。
也就是说，西维安认为，这件事情他可以帮上忙。
那他帮上什么了？跟迪里希沟通？不不，很明显，这件事根本无关紧要，就算没有他，就算迪里希无法沟通，第三军也有最终手段，就是，让迪里希昏迷到离舰为止。
那西维安真正想让他帮的，或者说，真正想让他做的，到底是什么？
还有，因为他比较适合？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雄虫，那又是为什么？西维安是基于什么原因判断他比较适合？
以及，为什么是在他问到如何开始的时候，才反问他这个问题？西维安希望他想到的事情是什么？
一瞬间，言昕脑子里冒出了无数个问号，许多互相没有关联的想法，杂乱又没有顺序地浮现，彼此干扰、推挤、排除。
如果说，西维安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现在这场会谈，那是不是代表，其实他看到迪里希之后的反应，西维安也都已经推算到了。
刚才，西维安的两次秒答，似乎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所以，西维安其实知道，他去见迪里希，就会提出，与第三军惯例的解决方案不同的想法。
甚至…言昕回想起，刚离开迪里希房间，他提出谈话请求时，西维安回答中，暗暗透露出来的，那一点点期待的味道。
让我听听您的想法。
西维安想要的就是这个吗？想要他主动去救迪里希？
可是，他其实并没有能力去做，甚至因为常识缺失，很多问题都无法自己理解，最终，他要依赖的，还是第三军的力量。
他现在最大的仰仗就是第三军，这一点，西维安比他还清楚，同时，西维安也知道他不会在没有得到第三军同意的时候就随便对迪里希做什么……
所以，西维安想要的，并不是让他做什么或是提出怎么做。
那西维安真正想看到的，很可能只是他与迪里希接触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仅此而已。
那句这件事您来处理最适合，应该倒装一下再听，西维安真正想说的是——这件事最适合您。
而，又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反问他，把问题直接点开，显然是因为，如果他没有理解到这层含义的话，接下来的谈话，都不会聚焦在西维安真正的重点上。
西维安要说的话，已经在这些行为里，都说清楚了，西维安需要的，就是要他自己想清楚。
我知道您想救迪里希，但是您——为什么要救迪里希。
我知道您很迷惑，但是您必须自己想出答案。
言昕从独自思考中缓慢地抬起头来，他很迟疑，但也很肯定，很慢很慢地说。
“你想告诉我……救迪里希，不单纯只是救迪里希，这是在干涉迪里希的一辈子。”
他顿了顿，继续说。
“而且帝国不止有一个迪里希，还有无数个迪里希。”
又想了想，补充道。
“你知道我还没有能力去做，甚至还没有能力理解事情的全貌，所以你只是想借由迪里希这件事情告诉我……”
最后，他皱着眉，继续抬头，视线终于对上西维安的眼睛。
“你想让我看清楚，我选择的方向前面究竟有什么，你想知道，我选的未来，是不是跟你一样。”
即使他还不知道那个未来是什么，即使他还不了解自己差多少。
但他受到感触之后做出的决定不会骗虫，这是一种可能性，通向未来的可能性。
言昕做出回答后，心脏砰砰直跳，他很笃定自己的答案是对的，西维安给了他足够的线索。
甚至，连这一次问答，都是西维安对他的培养。
他现在确实还不够厉害，但西维安会教他，会引导他，会在前面等他追上来。
然后他看见西维安的眉眼逐渐松开，唇角向上扬起，这是一个非常自然的笑容，比他过去看到的任何一次都还要深、还要美。
西维安总是又抿又紧绷的唇慢慢张开，回应言昕的是，一句简短但充满温度的赞美。
“是我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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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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