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睐觉得任予夺变了。
先不说他突然开始忏悔自己的恶行并且想弥补林栖这件事，任予夺已经很久没有在他面前随便发脾气了。
“阿夺，”程睐突然很认真地叫了一声。
“别拿你的低音炮叫我。”席越嫌弃道。
他已经是半醉的状态，嘴也黏黏糊糊张不开，不比程睐的低音炮好多少。
程睐笑了声，“我觉得你这个变化还挺好的。”
至少他感到欣慰。
席越还是没什么耐心，“废话。”
老子当然比那个什么瘠薄任予夺强一百倍。
程睐翻了个白眼，继续喝。
......
次日，席越没有自己开车去接林栖，是司机把席越送到学校。
这次席越终于有理由一改任予夺往日的人设。
首先，上学得穿校服，席越早上看着任予夺那一柜子黑黑红红花花绿绿的骚包衣服两眼一抹黑。
这哥们儿真是个神人。
席越翻箱倒柜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在客厅某个角落发现了一件白条纹的浅蓝色校服外套，上衣和裤子已经不知去向。
算了，先穿外套吧，别的凭任予夺的人脉再搞来一套不是问题。
从校门到班里一路上席越不知道跟多少人打过招呼，好一副温柔和善的嘴脸。
席越坐到这个班里第一次认真去看班上的每一个人，之前他总觉得自己有指定的攻略对象所以拿其他人权当npc看待，从不注入丝毫感情。
直到现在他才察觉其实他们的生活也很丰富，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上课前补觉的补觉，收作业的收作业，值日的值日。
让席越也想起自己高中时候的生活。
席越从高二下学期刚开学时就辍学了。
他家里条件不好，父亲酗酒，母亲很早就跟他爸离婚，一直没跟家里再联系过。
家是冰冷冷的家，但席越极需要汲取温暖。
所以就算他才十三岁，他也宁愿在包宿的地方跟工友们一起干苦工也不愿意回家。
而学校是他感觉第一温暖的地方。
席越在学校人缘很好，他对朋友仗义真诚，在班里很有责任感。
又有一套自己的为人处世的准则，与其他人之间的分寸把握的很好，所以大部分人对席越都有种想亲近的感觉。
在学校他不需要面对喝醉酒大声嚷嚷的老爸，不需要面对昏暗逼仄并且乱成一团的所谓的“家”。
如果每天出场率最高的是满地叮了咣铛的酒瓶子的地方也能叫做家的话。
尽管因为学费压力席越在高二下学期选择了退学，他也从来没有忘记在学校的日子。
每天日复一日的学习对他来说甚至也是解药。
只要不让他觉得孤独就好，不论在哪，不论在做什么，怎样都好。
那些日子像一汪甘泉，每次席越觉得自己被现实的种种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就捧出来看一看，靠这点儿意志撑着，走出家庭这片荒芜的沙漠。
席越收了收心思，把作业本交给课代表。
课代表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一直低着头收作业，动作娴熟地接过席越手里那本，他照例像对方点头示意。
一抬头看见任予夺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再低头，本子上写的名字确实是任予夺？！
罕见，实在是罕见。
他决定要专门跟老师汇报一下这种事。
席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交个作业能把课代表高兴成这样。
他眼睁睁看着课代表抱着作业冲出教室，肩膀还被门框撞了一下，......实际是他自己撞上去的。
席越仔细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这个人有没有其他感统失调的表现。
果不其然，这天课上班主任总是有意无意地关注任予夺，甚至叫他起来回答问题。
席越高中成绩一直很好，所以那些问题基本对答如流。
程睐的心情从幸灾乐祸转变为了不可思议。
等席越坐下后，趁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程睐隔着老远朝席越扔了个纸团。
“你个孙子什么时候开始学习了，我怎么不知道？”
课堂上班主任藏在眼睛下精明的眼在程睐和席越之间转来转去，清了清嗓子，
“咳，不想学习的人就不要打扰想学习的了。”
席越低头笑了。
程睐：......
合着现在就他这一颗老鼠屎了是吧。
课间席越也没闲着，拿着数学习题册颠颠跑去A班。
还没进门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了。
席越皱眉回头看了眼，是向珉。
向珉跟他差不多的身高，力气也差不多，此时眼神狠厉地看着自己。
席越也不爽地回视。
“你又来做什么。”
从席越魂穿过来之后在向珉的视角任予夺已经有段时间没招惹过自己了。
他以为任予夺终于收手了，结果今天就在班门口看见人。
向珉下意识认为他是来缠着自己的。
“放手。”
席越语气冰冷。
往常任予夺应该是带着些挑逗的，隐隐兴奋的目光，现在席越的眼神里只有疏离和冰冷。
他突然意识到任予夺可能不是来找他的。
向珉松了手。
“我来问题。”
席越晃了晃手里的习题册，而后向林栖走去。
为了维系他刚建立的好人设席越还是象征性的解释了一下来这儿的原因。
向珉看着席越拉过林栖身旁的椅子，居然真的一本正经问起题来。
林栖刚开始并不打算理人，但僵持了一会儿后还是败下阵来。
耐不住某人脸皮厚。
林栖发现席越问的题还是比较有水平的，并且也知道不少知识点。
讲题的过程十分顺利，席越也没有打岔。
这让林栖有点奇怪，像这样的水平不该呆在吊车尾的F班。
“你......”林栖本来想问他怎么会被分到F班，又把话咽回去了。
有点多管闲事了。
倒是席越好想知道他想问什么，自己说了句，“我生完那场病之后就爱上学习了，怎么样，进步不小吧。”
林栖勉为其难地“嗯”了声。
这可是席越攻略此男以来第一次收到非强迫正面回答，可喜可贺！
席越心里乐地冒泡泡，咧着嘴回到A班。
119传来喜讯：恭喜攻略对象对席越的好感度即将达到0。
“......”
席越嘴角又沉了下来。
“119我建议你去读一百遍《语言的艺术》。”
119机械的声音响起:我故意的。
任席越如何破口大骂，119直接消失了。
中午席越和程睐难得在学校食堂吃饭，席越刚坐下就看见林栖端着饭经过自己面前。
席越“哎”了声，把人叫住，招招手示意林栖坐他这边。
林栖瞥了他俩一眼，转头就走。
程睐扑哧笑了出来，被席越冷冰冰剜了一眼。
看来攻略之路漫漫啊。席越闷闷地想着。
自从席越天天来问林栖题之后，向珉再也没有跟林栖独处的机会。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栖倒也习惯了席越追着他问来问去，只是随着二人关系的缓和席越找他多半是扯些废话。
林栖慢慢地不像之前那样排斥。
这天下午上着课外面就下起了雨，席越看着雨势不小，心里盘算着放学早点去堵林栖。
他下了课就拿着伞跑，程睐看了他一眼，心里觉得好笑。
席越到一班的时候还是没见找人，只好抓紧时间跑着去校门那边儿。
出了校门席越一眼就看到那道高高瘦瘦的背影，那背影有点过于单薄了，雨已经把他的衣服打湿，让白色短袖贴着肌肤隐隐透出肉色。
周围的人三三两两都打着伞，没伞的就在一旁的屋檐下等着，不一会儿就会有家里人来接。
只有林栖，一个人呆愣愣的，直直走出去，没有一丝犹豫。
席越慌忙追上去，举着伞站在他身旁。
“你是个傻的吗？下这么大的雨就这样淋回去？”
感觉到头顶被什么东西所覆盖，挡住了持续落在头上和脸上的雨滴，林栖抬头对上身边人的眼睛。
那人的眼神里分明满是担心。
林栖盯着席越的眼睛出神。
为什么要担心呢？
席越被林栖盯得心慌起来，他只觉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有点过于透亮了。
“走吧。”
席越给林栖撑着伞，二人就这么并肩走着。
林栖并没有多说什么。
席越心中暗暗雀跃，看来林栖现在已经不排斥和他相处了。
两人在公交站等了许久。
车停在两人面前，林栖想了想还是跟席越说了句“我走了。”
然后抬腿就往车上走。
席越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也跟着林栖抬腿上了公交车。
林栖回头看他，“......”
“哦，我也坐公交。”
席越尽量表现地坦然，“我家司机今天有事儿来不了。”
林栖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席越松了口气，垂眸盯着林栖毛茸茸的头顶。
林栖的头发很细很软，有一点卷翘，让人很难忍住上手去摸一摸。
至少席越一直有这种冲动。
公交车又上来一批人，两人之间本来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此时不得不前胸贴后背地站着。
席越尽量不和林栖有肢体接触，但公交车一快一慢让他时不时就要贴上林栖的后背。
大概是公交车必不可免出现这种情况，林栖并没有多说什么。
席越低头看见林栖耳尖泛起粉红色，但人却一本正经地在自己面前站着，也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他眯了眯眼，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车到站的时候猛地一停，所有人都向前栽了一段儿，眼前毛茸茸的头顶突然向前冲了一截，席越一手抓住扶手一手猛地将往前栽林栖往自己怀里一捞。
席越暗骂这个司机要命的车技，一边紧紧抱着林栖，待车稳了才慢慢松手。
“没事吧？”
席越轻声问。
林栖丢下句没事便着急忙慌地下车了。
席越心还跳得厉害，目光一直跟在林栖身上，直到他转身进入小区。
席越的目光跟着林栖的背影转到公交车窗上。
他从车窗倒映出的影像发现自己的脸也红了，并不比林栖好多少。
席越僵硬地摸了摸脖子。
到底有什么可脸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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