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不燥,海浪轻拍海面,湿润的空气裹挟着淡淡的海风,吹来咸咸的气息。
林大人说这个季节的梭子蟹最为鲜美,海味店畅销,他们需要多捉一些过来。
李华弯了一上午的腰有些酸痛,他原地起身,僵硬的老腰咯吱咯吱作响。
他眯起眼睛,迎着刺眼的日光,眺望远方。
海的那边?
李华从小眼力极好。
船只越来越近,迎幡的船舶浩浩荡荡向他们开来,整片海域仿佛都是古铜色的大船。
李华没站稳,扑腾一下栽倒在水里。
“华子,你怎么了?”一旁捡螃蟹的同伴被他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停下手中的动作,踱步过来扶他。
他的身体软似面条,瘫倒在同伴身上。
他惊慌失措地指着海的方向,声音哆嗦:“海匪,是海匪,海匪来了!”
他身后传来万念俱灰的控诉:“明明才来过,怎会还来!他们带走了粮食和女人,为何还不满足!他们就真的不给我们留一点活路吗?”
他们明明,明明才过上好日子。
难道他们旬阳人就真的不配幸福吗?
啜泣声刚开始还很小,后面越来越大。
李华是最早发现海匪的,也是最早缓过来的。他强自镇定,说:“我们快去通知林大人。”
“对,通知林大人。”
“林大人一定会有法子的!”
……
对林远山盲目的崇拜让他们快速镇定下来,李华最先往县衙的方向跑去,余下的人不忘捡起地上的背篓。
他们辛苦摸到的这些海味,可不能便宜海匪那群混蛋!
海匪?
林远山大脑宕机。
是了,旬阳临海。
历朝历代,倭寇猖獗,这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他早该想到的。
季晨今日当值,他为林远山解惑道:“海的那边有一处小岛。很早以前,里面居住着一群尚未开化的愚人。百年前,这群愚人中竟隐隐有一个带头的智人。在智人的带领下,他们凭借蛮力游过海,与当时的旬阳人做贸易。他们编造谎言,称海岛存在战乱,为了争夺地盘,他们用银子与当时的旬阳人换取船只和兵器。当时谁也没有发现他们的阴谋,甚至因为他们出手阔绰,当时的县令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直到有一天,在这个智人的带领下,他们将兵刃对向旬阳人。他们背靠大海,进可攻退可守,且身材魁梧健壮,旬阳人不敌,而后开启了旬阳百年的屈辱。旬阳人用粮食兵器和女人来换取安宁。”
林远山紧皱眉头。
退缩不前,用女人来谋取平静!
林远山:“为何不改进兵刃,与他们博个输赢,也好过这般窝囊百年。”
季晨低头,羞愤地说:“先辈也曾这般想过。但辛苦改进的兵刃,不到半月,便出现在这些海匪手中。反倒是这群海匪异常团结。”
林远山深思。
这是,群众中出现了坏人。
海匪像悬挂在他们头顶悬而不决的剑,不知哪一天会落下刺死他们。
但这把剑悬在头顶已有百年。
他们也早已认命。
季晨:“大人,您也莫要太过着急。这些海匪拿走粮食兵器和女人,便会消停。我们只要紧闭城门,将他们要的东西奉上,便能换取太平。”
太平……
原来太平这个词,也可以这么讽刺。
林远山一口气堵在心口,他转身,冰冷的目光刺向季晨,说话咄咄逼人:“听季大人的意思,是要本官不战而屈人之兵?本官堂堂旬阳县令,七尺儿郎,旬阳上千儿郎,都要龟缩在女人身后?用女人的命,来保本官官运亨通?来保旬阳安顺太平?这对她们何其不公!”
林远山身后,沈邵和林二一左一右,护着他。反光的刀身,有一缕光漏进季晨的眼中。
季晨不认同他的话,理所当然地举例反驳道:“大人,那出使西塞的公主被千万人赞誉。保我们旬阳安顺太平的女人也会被世世代代旬阳人铭记。”
林远山心中闪过一丝悲凉,他问道:“那海匪上次掳走的女人叫什么?”
季晨哑口无言。
在这个档口,显得万分讽刺。
沈邵讥讽地撞开季晨的身体。
免得他污了林远山的眼。
彼时,所有衙役集结在县衙大堂。
林远山:“旬阳上千儿郎,不应被磨掉血性!海匪抢走的,有你们赖以生存的粮食,更有你们的同伴!”
李华低下头,眼眶湿湿的,心头热热的。在这一刻,他内心的冲动竟战胜了面对海匪的恐惧。
这么多年,他们龟缩在这一隅,难道就真的获得了所谓的安顺太平?
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牺牲同伴换来的日子。
不过是苟活于世。
林远山:“前方共有多少海匪?”
李华闭上眼睛回忆刚才的画面,“很多。差不多有六艘大船,十来艘小船。”
季晨顾不上被林远山冷落忽视,走上前,拧紧眉头,质疑道:“此话可当真?”
他眼神中的震惊太过明显,林远山将视线移到他身上,只听季晨道:“海匪霍乱我大晋,只在近百年智人出现的时间点。先辈与海匪打交道也有百年。海匪虽骁勇善战,但有个致命的弱点,便是子嗣不丰。如今看这阵仗,竟有上千名海匪,且皆为年轻力壮之辈,这怎么可能?”
如若,如若真是这般……
天要亡我旬阳!
沈邵皱眉思索,心头闪过一个想法,但太过匪夷所思。
除了对林远山那点不可说的心思,别的他从未在意,也就不会藏着掖着。
沈邵蹙眉道:“究竟是海匪,还是旬阳人与海匪互相勾结?”
“绝无可能!”季晨斩钉截铁,他摇头,“旬阳人对海匪深恶痛绝,绝不会如此!”
沈邵双臂环胸,讥嘲道:“季大人如此肯定,实乃大义。可在下实在好奇那改进的兵器样图是如何流传出去的。难不成是那海匪贼子生就三头六臂,精通灵异术法,夜半偷去的吧?”
他的话对于目前尚且一心憎恨海匪的季晨,不仅刺耳,还很不合时宜。
但他的话也绝非毫无根据。
旬阳内部出了蛀虫,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林远山瞪了沈邵一眼,“小邵,莫要玩笑。”
沈邵嘟嘟嘴,退后两步。
李华不关心海匪的子嗣,他着急地说:“按照海匪行船的速度,不到半日,便可抵达海岸。”
旬阳人面对海匪,一向懦弱惯了。
林远山问:“旬阳有多少战力?”
季晨的声音小如蚊蝇低语:“不到百人。”
面对林远山的怒火,他暗叹时运不济。
怎么他当值就能撞上海匪突袭!
不到百人!
若让这些战力直面海匪,无异于以卵击石。
而今,只能先谋求外援。
林远山眼前一黑,但仍镇定下命令:“抽调三名骑术最好的官差,分别去松江,东阳,通州,寻求支援。”
松江县与东阳县紧挨旬阳,能完成最快速的兵力支援调动。通州则集结了最强的守备军。
季晨:“大人,没用的。”
从未有人援助过旬阳。
他们早已不抱希望。
通州知府谭升河最是唯利是图,无利不起早。海匪再怎么肆虐,也不敢直通大晋,更不会扰了他通州知府的快活,他自是袖手旁观。
林远山从未将希望放到这个老滑头身上。
他的目的,从一开始,便是冲着松江与东阳。
通州不过是顺带手的事。
今时不同往日。
往日的旬阳没有利用价值。以旬阳为盾,尚能抵挡海匪入侵,他们也就无需担心。
但现如今,手握几大挣钱法窍的旬阳人早已今非昔比。
林远山赌他们会看在钱帛的面上,帮旬阳一把。
季晨看出林远山的念头,先一步说道:“林大人,虽说最理想的状态莫过于全民皆兵。但旬阳人因常年吃食短缺,比寻常大晋人都短上一节,更别提对上魁梧健壮的海匪。若真将他们带到前线,海匪杀他们,比砍地瓜还要容易些。”
这些林远山又何尝不知。
难道,除了后备援军,竟无一条方法可行?
系统感知到林远山的任务艰巨,加大了积分奖励力度。
林远山脑海中传来系统的机械声。
【主线任务:彻底帮助旬阳百姓战胜海匪。】
【支线任务:解决此次危机。】
【完成支线任务将获得一万积分,完成主线任务将获得十万积分。宿主,加油。】
或许是感知到人命关天,系统没有再嬉皮笑脸。
好在先前因着洪水与疫病,临海的旬阳人全部换了住所。现在他们集中在县中央,也就不会被杀戮成性的海匪当成磨刀石给砍了去。
这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旬阳的库房布满了灰尘蛛网。
海匪从未一门心思只为攻下旬阳,他们更像是土匪打劫,旬阳人用些女人和粮食武器便能使他们偃旗息鼓。
以往的旬阳县令为了小命,也为了头顶的乌纱帽,从未想到殊死拼杀,将海匪的气焰彻底浇灭。反倒是次次满足他们的要求,助长了他们的气焰,致使他们的胃口被养大。
放武器的库房许久未被光顾,里面空荡荡的,实在看不出是一县的兵器库房。
季晨跟在后面,期期艾艾地说:“若旬阳人没有武器,他们也就不会向我们索要兵器。省下来的铁墩子,还能让铁匠打造一些农器。”
林远山点头。
这个做法无可厚非,但不能深思。
“那是何物?”
林远山指着闲置在角落的铁架子。
季晨的脸色一瞬间灰白。
他努力不去看林远山手指的方向,平稳呼吸后说:“那是上上任县令留下的,听说是个弩,不过被闲置了。”
林远山直奔弩的方向,手刚要触碰,季晨声音急促地抢话:“大人,脏。”
因太过急促,最后一个字破在唇齿间,林远山没能听清。
林远山用手拂落弩上面的灰尘,拿起来细细端详,却也不忘问:“季大人刚才想要提醒什么?本官没能听清。”
季晨:“没。”
林远山注意力没在季晨身上,也不关心他内心的小九九。
系统小狗在林远山脑海冒头,它聒噪地在林远山脑海惊呼:“汪!这个弩做工竟如此精良,一点也不输现代高科技下的产物。”
林远山拉弦,瞄准外面的树叶,在他松手的瞬间,弩箭瞬间离手,扎到一旁的树干上。
沈邵三两步蹦到树上,使劲拔下弩箭。
林远山在心底惊叹。
小邵可是习武之人,尚需要用全力才能拔出箭。
这把弩,竟有如此效果!
林远山:“此物,海匪可有。”
林远山话说完,季晨反应了一会儿才说:“没有。”
为何先前的县令辛苦研制出来破坏力如此惊人的弩,却未曾用它应对海匪?
林远山随口问道:“现在那位大人已升任朝中?”
在古代缺乏理论指导和高科技数控机床的加持下,竟能研制出如此精妙绝伦的武器,背后之人不可小觑。
说不定早已升任工部,发光发热。待日后或可结交一二。
季晨不敢直视林远山的眼睛,更不敢编造一个拙劣的谎言欺骗他,他心一横,实话说道:“那位大人,离世了。”
是他与宋国荣安葬的那位大人。
也是他们助纣为虐,见死不救。
那位大人死前说什么来着?
他也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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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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