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当天晚上，他又做了一个梦。
还是以前的事，江瑞和心情好的时候会给他吃的，心情不好的时候，江小九挨打之后还要自己去解决吃的，要不然就会饿几顿。
江小九没上过幼儿园，好在江瑞和被社区妇联调解过后，在合适的时间送他上了小学。
只是，上小学上了那么久，直到毕业，江小九也没遇到过江诉。
他会去没人住的房子里休息，会去捡垃圾讨饭，有时候会在地上安眠一宿，有时候会被赶出去，就这样到了初中，遇到了网吧老板宏子，宏子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才，说让他跟着自己混。
江小九想了想，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说他现在正在上学，让宏子等等。
他成绩还可以，没有现实中的好，但继续升学肯定是够了。
有一次交书本费，江小九去江瑞和那里偷钱，正巧让回到家的江瑞和遇到，拿着棍子把他打了个半死，江小九第二天两手空空的到了学校，戴着口罩，遮住了嘴角的淤青。
“我不上了。”他对老师说。
然后江小九就变成了宏子手下一名打手小弟，不要命的打法。
江小九醒来的时候，脑袋有些懵懵的，刚刚做梦的内容还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里，那些像被石头压在背上，还要再努力顶起来的感觉还残留在他的情绪感官上。
这是如果没有江诉，他原本的人生轨迹吗。
从江诉捡到他的那一刻起，那块压在他背上的石头就被江诉接过了，他开始能够自由的呼吸。
那时候江诉也是身无分文的状态，养一个小孩儿压力不比他小，但江诉从来没跟他说过缺钱让他少花一点。
江小九看了看时间，快到了上课的时候。
他想起了上次泥石流的梦，和这次感觉很像，他突然有了急切的想知道后续的**。
于是，很多人发现，过来研学的那个拼命努力的中国学生，开始迷上了极限运动。
野雪、攀岩、跳伞、蹦极，能上的都上了。
他写好了遗书放在邮件里，如果他不幸去世了，会有同学帮他代发到江诉的邮箱。
高强度的生命危险下，江小九的梦境越来越频繁。
不过两年，国家严打，江小九被抓进了监狱。
过了前十几年的人生中最平和，最规律，也最有保障的一段日子。
会有人给他过生日，感冒发烧竟然也有人关心，饭菜一顿不落，荤素搭配考虑人体营养均衡。
江小九觉得日子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可惜刑期不长，六子也在监狱里，他给江小九出主意，要是他还想回来的话，就去抢劫伤个人什么的，最起码也能再判个三年。
江小九认真考虑过，但当他站在闹市的车水马龙下，觉得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他走不进去，也没必要让别人因为一个游魂而感到困扰。
他回了平西镇，得知家里拆迁，江瑞和一夜之间赌完了拆迁款，第二天是从河里发现的。
好了，现在他与世界的最后一点链接也没有了。
他给自己改了名字，彻底的把自己和这个世界做了切口，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去处，没有落点。
他叫江诉，试图说过，没有人听他，于是到最后已经不再说。
……
江小九后来不玩极限运动了。
这让很多人松了口气，甚至连追他的女孩儿数量都变得多了起来。
但江小九却愈发沉默，他给自己剪成了寸头，冷淡起来斜睨着人的样子，和江诉一模一样。
他把自己游离在社交之外，不玩极限运动之后，每天的拼命架势有增无减，连郑思惟都从导师那儿听说了，说给了冯梦，然后江诉也就知道了。
江诉没说什么，只是当天，又给江小九打了五十万的零用钱，江小九把这笔钱攒起来，找了个勤工俭学的活，替人当翻译。
江诉某天去交房租，房东说这个房子已经被人买下来了，房主回国就办理过户手续，让他继续住，不用再交房租了。
就这样又到了一年年底，江小九这次没问江诉能不能回家，还是在除夕晚上回来了。
还是站在那个地方，等着烟花亮起的时候跟江诉说新年快乐。
他看着窗户里明亮的灯光，祈求这次江诉晚一点拉窗帘，就算看不见他也行，他可以看电视闪烁的光，可以知道江诉在做什么。
手机先一步亮起，江小九看了一眼，竟然是江诉发来的消息，
“在做什么？”
江小九很开心，因为江诉一般不会主动给他发消息，“打扑克，刚教了一个朋友包饺子，他很喜欢。”
江小九已经练就了说瞎话不眨眼的技巧，还能增添一些细节增加可信度。
“开心吗？”
“当然了，很有成就感的好不好。”
“那为什么还这么晚回来？”
江小九手一顿，猛地抬头，看到了站在楼道口的江诉。
他鼻子突然一酸，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想扑到江诉怀里哭，但也只是想想，现实中脚下像灌了铅，一步一步挪到江诉面前，低着头像是犯了错，“我就是……”他想不出来什么别的理由解释自己过界的行为，于是声音变得更小，“有点想你。”
江诉伸手摸了摸他剃成板寸的头发，不是很软了，有点硬，有点扎手，像是江小九这个人，长大了就变得不听话，发脾气也不行，冷一冷也不行。
一颗扎手的猕猴桃。
这么亲密的举动，江小九已经有两年没有感受过了，他不敢动，怕江诉回过神来又恢复成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江诉说：“回屋吧。”
江小九便亦步亦趋的跟进去。
屋子里很暖和，江小九因为有了去年的教训，今年穿了薄款羽绒服，不过还是有点少，于是一进屋，就被温润的热气包裹住。
电视里放着春晚，屋子里没有一点饭香气，江小九趁着江诉没注意的时候，看了一眼垃圾桶，里面有一桶刚被吃完的泡面。
于是江小九眼眶里也冒出了些热乎气。
“吃饭了吗，我给你下碗面。”江诉这么说着，已经去了厨房。
江小九从上午坐飞机到晚上，只吃了一顿飞机餐，但是他现在一点也不饿，他走过去说：“我来吧。”然后接过江诉手里正在打鸡蛋的碗。
两个人的手背碰了一下，一时都没有动作。
江诉的反应却也不像之前那样，像是碰到了洪水猛兽般，只是停住了。
江小九的内心一滞，若无其事的打好了鸡蛋，推江诉的腰：“你去看电视吧，我来做饭。”
江诉不置可否，就这么被他推出去了。
电视上，主持人正说着过场词，厨房里传来细微的煎蛋煮面的声音，屋子里一下子有了人气儿，江诉没有具体听电视上在说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宁静。
落在此时此地，什么都不用想，身份、过去、未来，都不如此时的宁静。
江小九端了两碗面放到了茶几上，江诉刚吃了方便面，其实没什么胃口，于是只吃了两口就放在了一边。
江小九眯着眼睛，一边说不要浪费粮食，一边把江诉碗里剩下的饭倒进了自己碗里。
江诉啧了一声，有点嫌弃：“做少了不够吃？”
江小九：“留学生嘛，你不知道我在国外吃的是什么，面包掉在地上还能弹起来的那种！”
江诉眼睛弯了一下，整个人放松地靠在了沙发上。
江小九吃完饭，把碗收回厨房，回来和他一起看电视。
他坐在了江诉旁边，江诉没什么反应，像是没有察觉到，于是江小九放心大胆的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江诉身上。
江诉过了一会儿，才把江小九往旁边推了推，
“江小九，你别得寸进尺。”
江小九拽着他的胳膊不放：“可是你都给我‘寸’了。”
江诉叹了口气，江小九立马警觉道：“你说过两年内不会走的吧！”
江诉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捏了捏他的侧脸，略略叹气道：“江小九，你为什么不能做个正常人呢。”
“什么是正常人？”江小九感觉自己心里压着点什么东西，急于想要发泄出来，“如果喜欢你是不正常，那我宁愿不正常。”
江诉，你已经不在是那个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你了，你和我在一起，不会把我拉出世界之外，我会把你拉进这个红尘。
江小九一只膝盖跪在沙发上，直起身子试探性地亲吻向江诉的唇。
江诉没动，也没拒绝，江小九便抱着他的脸，更深的吻下去，试图撬开他的牙关。
江小九的呼吸有些急促，但江诉没有，江诉眼睛看着他，像是沉静的深渊，江诉把他从身上扒下来，按住突然变得焦躁脆弱的江小九，用那种深沉如海的眼神看着他，
“江小九，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不要什么机会！”江小九抱住他的脖子，“我要你爱我。”
江诉抚摸着他的脸：“如果你后悔了，我就带着你把车开到海里，我们同归于尽。”
江诉吻上了江小九，带着很重的力道，像是要把江小九揉进骨血里。
窗外烟花乍起，屋内两个人，接了一个又深又沉的吻。
其实还有一个番外，明天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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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我要你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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