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莉在说这话时,呼吸异常的艰难,就好像怎么都喘不上气儿一般。缺氧使她头眼昏花,全身都在发抖,心脏也越跳越快,胃部更是传来阵阵灼烧感。
她这一系列的反应,或许是她精神层面不受阿特拉克的影响,但身体却实打实地经历着异空间里的变化。
恍惚间,多莉好像看见黑暗中出现了几个红点,随后她目似铜铃,惊恐万状地拉住离她最近的李勋然,身体惊惧到不自觉地颤抖,甚至比当初看到“鱼头人”时还要惊骇。
众人朝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庞大且诡异的东西倒挂在隧道上方,八根似人腿粗壮的足肢牢牢地攀附在墙上,长有人脸的脑袋在匀速地转动着,30度、90度、150度……直到最后它将脑袋摆正,六只眼睛一一扫过着众人,最后停留在多莉的身上。
这画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其他几人虽不像多莉那样反应剧烈,但本能地想要起手攻击。阿斯玛见状及时制止,眼下和它发生冲突,并不是理智的行为。
先不论时间属性有多霸道,就当他们侥幸地将阿特拉克解决,那之后呢?若是被高阶异形恶意标记,那么意味他们的麻烦将会接踵而至。
“我们来找娜雅索荻,无意和你产生冲突,但如果它的印记消失在这儿,想必你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当阿斯玛说出“娜雅索荻”这几个字时,就好像触发了什么关键词。
只见那颗诡异的脑袋像是上了发条一般,左右地摆动着,全身毛刺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并且还发出飒飒的响声。
虽然它不能口出人言,但是不妨它能做出回应。
不一会儿,多莉的不适感陡然消失,可还没等她反馈给众人,便看到阿特拉克·纳克亚从暗处走了出来。
其实多莉也不想的,但她实在无法调节恐惧带来的影响,最终还是两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倒地前一秒,李勋然捞了她一把。
阿斯玛朝他投来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昏过去了。”
“……”
眼下几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但有一点却叫他们十分在意。
刚刚奥斯罗是在威胁阿特拉克·纳克亚吗?
这次的雇佣行动,本就非他们自愿,而作为黑水佣兵团的团长,却没有带上自己团的人,这样的行为多少会让人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
但转而一想,作为佣兵,朝不保夕本就是常态,主动接任务和被迫接任务似乎也没什么不同,至少这次,他们跟着的,可是佣兵榜上第六位的奥斯罗。
若说先前的想法是为了宽慰自己,那么现在则是隐约有了改变。
纵观整个联邦,人类和异形的关系绝对是处于敌对状态,哪怕知道有些异形拥有智慧,但几乎都是不屑与人类沟通。
‘异种,它的名字不是你能叫的’
没错,高阶异形对于异能者的称呼,便是异种,指的就是异形和人类的杂交。
这道精神输出是单向的,它只传递给阿斯玛,而不明所以的众人看到的就是阿特拉克在和他无声对视。
见对方能沟通,阿斯玛暗自松了口气,至于那个轻蔑的称呼,他也没放在心上:“能不能,也不是你说的算。”
其他人:“?”
人类与异形的认知不同,其他人或许会认为奥斯罗是在挑衅对方,但阿特拉克却对此无感。
没有鼻子的它,却对着空气做出了“嗅”的动作。
‘不是你’
高阶异形之间会产生某种特殊的共鸣,对于它们留下的印记,是能进行分辨的。
阿特拉克扫过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李勋然和多莉身上。
‘是你,还是她’
李勋然蹙了蹙眉,疑惑地看向了阿斯玛,问道:“什么?”。
阿斯玛上前,从他怀中接过多莉,“它在求证,你身上的烙印。”
和其他四人不同,李勋然是知道自己被叫来羌无的目的和作用。他没再多说什么,撩起衣袖便取下了手上的臂钏。
臂钏的样式十分的古朴,除了刻有复杂的铭文之外,上面还画着一个七芒星的图案。
原本素净的臂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龟裂,皮下浮现出一条条像经络一样的黑色物质,蠢蠢欲动。
不等它钻出体外,李勋然又将臂钏戴了回去。
阿特拉克见状,踏着无形的丝线来到了他的面前。
所有人屏息地看着,都不敢松懈一丝一毫,生怕对方突然暴起伤人。
若多莉清醒着,肯定会感叹这群人的精神内核,都这样了还能保持镇定,简直强到没边。
‘是它了’阿特拉克伸出足肢轻点了点臂钏,然后又如触电般快速收了回来。
‘你可以离开,但他们不行’它又继续说道。
“不可能。”李勋然想都不想地回绝。
阿斯玛在旁边观察到他的反应,大致明白了阿特拉克想要传达的意思,随即开口道:“我们并非你狩猎的目标。”
若其他人说这话,阿特拉克必是嗤之以鼻,但在确认了印记后,它不得不谨慎考虑。
尽管阿特拉克凌驾于众多异形之上,但和娜雅索荻相比,差距依旧是天冠地屦,它早已经脱离了“形”的范畴,随便动个念头就能决定它的生死。
阿特拉克没有回复,而是将目光再一次地看向了现场唯一的雌性。
那个异种说得不错,他们确实无关紧要,可这无关紧要的人中,并不包括这个雌性,之所以想要留下他们,主要也是为了这个雌性。
相较于其他物种,拥有多样性基因的人类一直都是它们的首选,但可惜,人们在十年前就已经搬离了羌无。
它虽没有直言,但李勋然和阿斯玛从它的举动中看出了一丝端倪。
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李勋然接着说道:“她是娜雅索荻的‘托姆’,她的特异之处,你不可能没有发现。”
“托姆”有再造者、赐生者或母亲的意思。
这话由李勋然说出口,可信度自然比阿斯玛来说要高。
而阿特拉克闻言就如见鬼一般,猩红的六目瞬间变为针尖竖瞳,脸颊的螯肢不安地抖动着,其余的足肢也在不自觉的打颤。
这种放肆的话,无论真假,它是连听都不敢听的。
“托姆”这一词是由异形的语言音译而来,其中所蕴含的威信之力和更深层的含义,也只有它们能明白。
当然,李勋然音译的也并不标准,若是原话,阿特拉克怎么也得跪下了。
异形的感知能力天生就比人类高出许多,它当然发现了那个雌性的异常。
出于本能的反应(繁殖),它时刻都在关注着她的举动,但不明所以的危机感让他不得不选择观望,哪怕它后面现身,也不曾提到过这个雌性。
留下他们无非是想赌一把,将人带到幻梦境里,哪曾想她竟是……
不等众人反应,阿特拉克突然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什么意思?
“怎么这么大反应?”李勋然疑惑地喃喃道。
“不知道,可能它生性敏感吧。”阿斯玛一本正经地回答。
阿特拉克:去你的敏感。
下一秒,所有人毫无预兆地被阿特拉克踢出了隧道空间。
突然转变的空间让他们心中一紧,接着迎面而来的寒风吹散了大家心中的阴霾,死里逃生的感觉让众人……
“啊啊啊啊!”
惊惧的尖叫夹杂着风声灌入了众人的耳朵,随即又有几声加入。
“他妈的!”一向温文儒雅的阿斯玛也不禁爆了粗口,阿特拉克这是把空间出口开到了高空,现在他们都处于一个自由落体的状态。
雇佣兵无疑是接触极限挑战最为频繁的一群人,经常是人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各种经历磨砺了他们的生理和心理素质,使他们能够迅速调整状态,应对各种极端情况。
魏巍和姜陶身为进攻型异能者,可以自由变换异能形态,他们最先想到的就是为自己构建一对翅膀,以此来缓冲下坠的速度。
正当他们磕磕绊绊,极力求稳时,一道黑影从他们身边急速掠过,直径朝着杨杰和哈利德的方向俯冲而去,只是眨眼的瞬间,他就抓住了坠落的两人。
是李勋然。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的异能会使其异化,但好像从来没有谁见过他异化的样子,而如今这副模样,倒和他的异能十分贴切----恶魔。
他的头盔被犄角顶碎,巩膜如墨一般将殷红的瞳孔衬的邪性十足,一对巨型蝠翼上布满了褶皱和稀疏的棕黑色绒毛,和异能量形成的双翼不同,这是一对货真价实的翅膀,隐约还能看见上面黏稠的暗色血迹。
李勋然本就生得高大,如此模样让他看起来更加令人生畏。所幸的是,眼下不需要他再消耗异能量来遏制自身的躯体化,同时异化后的躯体也不会再消耗他的异能量。
他将两人交给魏巍和姜陶,自己则转身继续追那速度最快、已然消失不见的阿斯玛。
阿斯玛抱着多莉,下坠速度远超其他人,于是他直接发动异能【梦魇】,将两人带入了梦境空间。
在他所创造的空间领域内,阿斯玛自己是不会受到梦魇的影响。相反,他还能够自由地开启通向外部的出口通道,从而实现空间置换。
不过这种方法也有它的局限。
其一,【梦魇】所构筑的梦境空间与所有者的精神空间大小息息相关。假设空间直径仅有300米,那么一旦从内部脱离,他们仍有可能处于坠落的状态;反之,若空间直径达到3000米,那兴许就能直接返回地面。
其二,若是对高于自己异能的人施展【梦魇】,那么会有一定概率进入到对方的精神空间。要知道异能者在自己的精神空间里,就是神一样的存在,贸然闯入别人的地盘,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到目前为止,阿斯玛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阿斯玛原本是想对自己施放异能,但不知为何,却意外地选中了多莉。
他望着眼前广袤无垠的世界,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震撼。
这里除了阴沉的天空和幽深的海面,别无他物。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边界,也没有时间,仿佛整个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
本质的差距像无法逾越的鸿沟,横跨在了两人之间,【梦魇】根本支撑不起如此庞大的幻境,甚至就连当下,它都不得不收敛锋芒,谨小慎微地隐藏自己的存在,不敢有丝毫冒犯。
压抑的环境让阿斯玛感到无所适从,明明这里什么都没有,可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慌却油然而生,四肢百骸发出强烈的警告,催促他赶紧离开。
阿斯玛推测这可能是多莉精神排异的体现。
进入别人的领域,自是不能再随心所欲地开启出口通道,也庆幸多莉对他没有恶意,不然他早就变成空气中的一抹粉齑。
很快,阿斯玛注意到海面上浮现出一抹微弱的亮光,那光亮在昏暗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心中一动,抱着多莉便朝前走去。
只见一扇半透明的门扉静静地悬浮在海面之上,他小心的用异能试探,在确认没有问题后,便毫不犹豫地抱着多莉冲了出去。
只是他未曾察觉,在他离开之后,一个巨大的存在也随之缓缓地闭上了眼。
两人跨度了空间,最终安全的抵达了地面。
此刻,阿斯玛的身体仿佛是被抽干的河床,体内的异能量也差点枯竭。这若是换作其他人,估计都支付不起这趟的“过路费”!
他们这次的行动没有考虑到空防措施,主要是因为羌无领空内禁止飞行器进入,不然大家也不会被这突如其来的空降搞得措手不及,不过所幸的是队伍里没有出现伤亡。
黑水在摆脱阿特拉克·纳克亚之后就恢复了通讯功能,根据他所提供的定位数据显示,李勋然几人距离目的地伽蓝已不足一百四十公里,几乎是走完了四分之三的行程。
反观多莉和阿斯玛,竟直接偏离了既定的路线。
他们本是从东南方向上岸向北地行进至伽蓝,可如今却身处羌无西面,因此他们不得不重新规划一条新的行进路线。
李勋然本打算亲自来找他们,但被阿斯玛制止了,考虑到往返极为耗时,因此便让他们按照原计划执行,先抵达伽蓝,之后再进一步的讨论。
阿斯玛启动了微型探测机器人,有羌无地貌数据做参照,黑水很快完成数据分析,“探测机器人工蜂以每小时280公里的速度向伽蓝前进,预计1小时12分钟后到达,预计2小时内生成新的路径。在此期间,您可以前往东北1点方向五百米处的一个废弃维修站稍作休整。”
眼下他们俩一个消耗过度,一个昏迷不醒,确实不宜继续赶路,于是在黑水的指引下,阿斯玛找到了那个废弃的维修站。
维修站破败不堪,但好在还有一个屋顶作为支撑。相比之下,一旁的便利店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倒塌的货架上空无一物,残垣断壁上满是疮痍,弹孔、爪痕以及发黑的不明液交织在一起,门前那块拦腰折断的招牌也仿佛象征着生命的终结。
即使过去十年之久,再看到这些,仍能感受到当时人们的无助与绝望。
当年联邦公布的撤离报告书上声称伤亡人数控制在了5%,然而,从进入羌无地区以来,这样的场景几乎随处可见。
或许报道与事情的真相大相径庭,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真相是什么,似乎也不再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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