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接开了？”
云书书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呆立一旁的柳朝威。
他面前，放了一些祭拜之物，方才也祷告了一番，才给云书书指明了地点。
柳朝威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再轻轻颔首。
云书书开始发力，棺盖外移，众人睁大了眼睛。
空空如也？
果然是空空如也，柳生娘子肯定有问题！
柳朝威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脸上表情不知是悲是喜。
就在这时……
“什么人？”
莫苍苍忽然断喝一声，错刀飞出，紧接着，整个人也跟着冲进了旁边的林子，倏忽间，便已回转，只是手上拎了一物。
“吱吱！”
那物被莫苍苍直接扔在地上，砸了一个跟头，却飞速地翻身而起，下肢站立，前爪作揖，口中连声呼道：“上仙饶命！”
什么玩意？
借着月光，在场地中央，众人只见被莫苍苍用刀比着的，竟是一只远比正常体积大的黄鼠狼。
却见它全身黄毛，眼睛周边呈黑色，而吻鼻部与下颌的毛发则是白色，此刻，配上那一脸皱巴巴极度拟人的神态与表情，竟莫名地，有几分萌感。
“会说话？那就好办了。”
莫苍苍将手上的刀又往前递了递：“说！你为何暗中窥视我们？”
黄鼠狼大声喊冤：“小的不敢！上仙饶命啊，且容小的细细禀来。”
长话短说。
原来这小黄世居在这片林子里，除了日常吃食，偶尔也会来坟地上挑祭品，打打牙祭。
当然，基本都是在夜深人静，或者待祭拜的人彻底走远。
两年前的某一天，它注意到此处敲敲打打、唢呐声响，好不热闹。
等所有仪式走完，届已黄昏，送行的人自是纷纷返回镇上。
再不久，夜幕降临，月上林梢，它便大摇大摆地，来到那座新坟前，东闻闻西嗅嗅，挑选自己合意的吃食。
这时，一股奇异的香味，似乎直接钻进了它的灵魂，让它的整个身心，都为之颤栗。
它无比渴望。
而这香味，好像来自地下、土中，要不要去动别人新立的坟？
作为一只依稀开了灵智的小黄，它很是犹豫。
但不过片刻，本能便战胜了理智。
就在它准备不顾一切刨土之际，耳尖一动，有人来了？
它迅速钻进旁边的灌木丛，透过细密的枝叶往外看。
只见一个气质样貌俱佳的美妇人施施而来，前后左右，竟是四只虾兵？
到了坟前，妇人一声令下，那座新坟，便被两名虾兵迅速刨开——另两只散在左右戒备。
棺木露出，棺盖打开，里面躺了个秀丽但远不及外面美妇人的妇人。
小黄瞥了眼新立的墓碑，认出了“韩氏”二字。
感谢自己当年在村私塾窗外的用功，就凭会识字这一点，秒杀了这林子里几乎九成九的妖。
我骄傲！
那美妇人抬手一吸，一颗圆滚滚的珠子便从韩氏体内飘出，飘飘忽忽，直接融进了美妇人体内。
奇异的香味，正是从此珠上来。
躲在树丛中的小黄死死克制住自己不管不顾想要冲上去抢夺此珠的冲动，丝毫没有注意，棺材里的韩氏，已经睁开眼睛，不知不觉坐起。
“啊？”
她惊呼出声，但旋即，又用衣袖自己堵住了嘴。
这边，美妇人则是轻松开口道：“姐姐不必惊慌！你看到的，全是真的，妹妹说到做到。”
“你是想要害相公吗？”
美妇人轻笑：“怎么可能？我是想要嫁给他。”
韩氏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
“先出来吧，棺木之中，久呆着也不吉利。”
美妇人轻描淡写道：“你得我龙珠护佑，虽假死，但现在，应当与常人无异。若实在乏力，妹妹就只能让这虾兵去扶姐姐一把了。”
“别！”
韩氏慌忙从棺中爬出，连连摆手道：“我自己可以。”
“姐姐无须如此害怕，说好的，我会让这虾兵送姐姐去震泽，找个好人家安顿下来。待往后，姐姐自个生活也罢；若是看上了什么人，尽可再嫁，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岂不好？”
韩氏略感复杂地道：“先前那位张氏姐姐，也是被你如此安排的吗？”
龙女承认：“不错。”
“你处心积虑，只是为了嫁给相公？”韩氏有些不相信。
“不然呢？”
“你这般容貌，又有偌大的本事……”
“柳生爱人。”
龙女顿了顿，继而露出了苦笑。
“柳生只爱人，不爱财，亦不爱貌、不爱权，这般少有的男子，为何会让我遇上？遇上也就罢了，但以此再看其他人，就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不觉索然无味。”
韩氏听懂了，用更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龙女，再无言语。
俄顷。
待虾兵们将一切复原，挟裹着韩氏与龙女悄然离去，小黄又等了片刻，这才从草丛里窜出，围着那墓地转了好几圈，确定先前吸引自己的，正是那颗奇异的宝珠，方才悻悻而去。
此后，它念念不忘，依旧时不时地来此转悠几圈，这才和云书书一行撞个正着。
“挺好！”
话说完，云书书也已经把土重新填上，看不出一点痕迹。
他指着这只黄鼠狼道：“这不就是现成的人证吗？柳兄，待明日一早，我们就去找你娘子，看她还能说什么。”
柳朝威点了点头，再将视线，转向了眼前这座两度被挖、又两度还原的墓地，良久，发出了一声叹息。
“那个，上仙！”
黄鼠狼弱弱地举起了一只爪子：“你们要带小的走，请问，有正当理由吗？若是强行掳人，小的背后，也是有人的。”
“哦？”
莫苍苍来了兴致：“你说说，你背后是谁，看能不能把我们吓死？”
“呃。”
小黄吞吞吐吐地道：“小的要去皇城司喊冤，说你们坏了规矩。”
“这？”
歪打正着，莫苍苍犹豫了。这边，云书书则是摩拳擦掌，准备先打晕了再直接拎走。
谷幽兰想了想，摸出一块银子，放在了黄鼠狼面前。
“你应当认得这个吧？我们请你作证，如何？等明日进了城，再给你补几只鸡，怎么样？”
小黄的眼睛亮了亮：“说话算话？”
“当然。”
“鸡要做熟了，小的识字，是文化人，不茹毛饮血的。”
“没问题。”
“那，可以黄焖一只、爆炒一只、再先用大火后用文火细细地炖上一只吗？”
“我说你一只小黄，不要太过分啊！”这是云书书不耐烦的声音。
黄鼠狼不乐意了：“小黄那么多，其实人家有名字的。”
“愿闻其详。”这是谷幽兰柔和的声音。
“小的给自己取了个名字，独一无二，叫：也漏黄。”
“什么？”
云书书声音陡然提高了两个八度：“也漏黄？你怎么不叫毛丝鼠？或者是沃尔夫狼呢？你是觉得加个音译在前面就显得更高级些是吗？真是不知所谓！”
“吱吱吱！”
“你看，一急起来不就只会吱吱吱了，能有啥用？”这是云书书在猛开嘲讽。
“好了。”
莫苍苍罕见地出来打了个圆场：“云哥哥，你就少说几句吧，今晚，它要在你房间。”
“没问题。”
云书书大包大揽：“它当然在我房间了，总不可能去你们房间吧？多不合适。”
“呵。”
仿佛错觉，云书书似乎看到了莫苍苍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以及谷幽兰欲言又止，最后在莫苍苍目光下，半是妥协半是埋怨的表情。
“那个……”
柳朝威开口：“折腾一番，小生有些难以入眠，为避免惊扰云兄，小生能不能再要一间房？钱我可以自己出。”
“想什么呢？”
云书书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柳朝威肩膀。
“现在这两间也是你出呀！公用经费很紧张的，节约一点是一点。放心，回去你安心躺床上睡，我就坐在一旁运转周天，绝对不会干扰到你。咱俩谁和谁啊，是吧？”
柳朝威木然地点了点头，决定认命了。
这边，莫苍苍一挥手：“那我们赶紧回吧，明儿一早就出发。”
“苍苍，为什么我觉得你有些兴奋，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夜深了，云哥哥你眼神不好，我可以原谅的。”
“不是，我总觉得你不对劲！小兰，你怎么看？”
“兰姐姐困了，你别烦她。”
“苍苍，现在是你把小兰抱得紧紧的，到底是谁烦谁？”
“兰姐姐喜欢被我抱，你管我们？”
“我只想提醒你们，还有我和柳兄在呢，大晚上的，这样不好。”
“你是不是羡慕嫉妒恨？”
“呃，这种大实话，以后少说。”
“嘁！”
……
次日。
清晨。
上柳镇回姑苏县的官道旁。
柳朝威死死抱住手执流云剑胡乱挥舞的云书书。
“柳兄，放手，看我不砍死这只妖怪！”
“云兄，冷静，它是重要的人证啊！”柳朝威苦口婆心。
前方不远，小黄躲在莫苍苍身后，探出一个头，小眼睛滴溜溜地转。
这边，谷幽兰一手掩住口鼻，一手递给云书书一个小纸包和一只粗浅缝制的香囊，叹息着道：
“把里面的药吃了，香囊佩在身上，可以稍去异味。昨晚手上材料不足，效力不强，等到了姑苏，寻家大药坊，再制一次，就没事了。柳主簿，你这边也是。”
柳朝威点头致意：“多谢，费心了。”
“柳兄，你放手！你昨晚也被这黄鼠狼的屁熏了一夜，你能忍？”
“小的不是故意的。”
小黄躲在莫苍苍身后弱兮兮地道：“小的一紧张，就控制不住，真的不是有意的！”
“你现在就不紧张，现在就能控制得住是吧？”
云书书道：“我和你说，我最讨厌这种大家都知道但是就是不告诉主角的情况了。”
哼，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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