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加班赶进度的某天凌晨,纪樱猝死了。
“小姐?小姐您醒醒,该喝药了。”
纪樱头脑昏沉地醒来,眼前是富丽堂皇挂珠镶金的幔帐,炫丽得让她短暂晕眩,紧接着,一些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脑海。
她缓慢接收完,偏了偏头,看见一张挤满担忧的稚嫩面庞。
纪樱在这人的帮助下将就喝完满满一碗苦涩汤药,并在喋喋不休的关怀之语中分解出自己当下所处环境。
她的确猝死了,但并没有完全死亡,而是魂穿到一本名叫《缠蕴记》的古代霸总小说里,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恶毒女配。
这本小说是她某次短暂休假时随手打开的,因剧情太过抓马、自己又意外与文中恶毒女配重名等种种原因,只是走马观花地大致看了半本,并未细看。
纪樱不知这算幸运还是不幸,心中绝处逢生的喜悦消散不少,她重新躺回床上,被迫开始回想原著剧情。
根据刚才那个丫鬟打扮的人所言得知,如今正逢冰雪初融之际,那么相对应的剧情应该是——原主推女主下冰塘不成,遭自己犯下的恶行反噬,跌落塘中患上严重风寒。
纪樱尝试着活动身子,瞬间全身似被根根银针扎过般酸痛乏力。
“嘶……”
痛呼甫一出口,纪樱下意识地蹙紧眉头,喉咙间好似吞过石子般被磨得肿痛无比,她尝试许久才勉强发出模糊字音。
身体表现出的异样感与风寒症状对应,纪樱来到异世后,颇为揣揣的那颗心短暂被安抚好,她闭上眼睛,准备就此休养生息。
哪知下一瞬,她的大脑竟开始顺着方才的剧情继续往下推演——
原主出生在江南顶顶有名的富商家,因父亲宠妾灭妻,原主的唯一爱好就是欺压姨娘生下的庶妹,即,这本小说女主。
期间,原主意外发现被庶妹救下藏于柴房的太子男主,原主本就是个“只要庶妹想要她一定得抢到手”的恶劣性子。正因如此,虽不知男主身份,她仍强行占下了本属于庶妹的救命之恩,之所以会跌落水塘也与抢占救命之恩有关。
庶妹女主在嫡姐数番强压之下依旧不卑不亢忍辱负重,是朵柔弱惹人怜的可怜小白花,除了这次,因一见钟情男主想要从嫡姐手中拿回男主昏迷前托付给她的信物。
原主当然不肯给,不仅不给,还将信物拿出炫耀。两人纠缠间,原主恶毒之心骤长,想推庶妹下水塘,庶妹有小说作者所给主角光环庇护,后果当然是原主这个恶毒女配承担。
这之后,原主并未吃一堑长一智选择消停,而是继续作死,横亘在小说男女主之间,最后落得个曝尸荒野的凄惨下场。
忆及此,纪樱蓦地睁开眼,勉力出声唤道:“汀兰……”
汀兰和原主一起长大,是原主最忠心的贴身婢女,即便小说后期原主因为自己种下的种种恶报被赐死,她依旧不离不弃,自尽殉主,所以,她是可以信任的。
纪樱发觉自己声音特别虚弱微小,难耐地清了清喉咙,想要再唤第二声,还未启唇,耳畔响起一阵匆忙脚步声,那个帮助她喝药的小丫鬟快步至她近前,温声问道:“小姐,可是哪儿不舒服?”
原来她就是汀兰,纪樱记下这张脸,强行撑坐起来,求助道:“好汀兰,帮我穿衣裳。”
汀兰当即头摇成拨浪鼓,劝慰道:“郎中走前才嘱咐过小姐需要静养,这几日天儿又冷了,小姐若需要做什么吩咐汀兰便是,出去被冷风一扑,可真真要落下病根了。”
纪樱虽不知本该活到小说后期的原主为何这么早就溺毙于池塘,但此刻剧情已然推进至此,算起来男主即将苏醒,她若不及时行动,等待她的也只有死亡这一个结局。
猝死时心悸麻木的无力感觉她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纪樱深呼一口气,强硬道:“帮我穿衣。”
原主脾气乖张素来说一不二,许是担忧引来她不喜,汀兰犹豫许久,到底还是答应下来。
汀兰抱来件厚重而毛绒的白狐斗篷,伺候纪樱穿上后又立马取来暖手炉给她取暖,林林总总装扮下来,出门时即便冷风拂面纪樱也不曾感觉到半分寒凉。
她径直前往男主关押地,柴房。
还未至近前便见数个小厮装扮的男人守在门前,见到她,叠声问安。
纪樱强撑起原主嚣张跋扈的模样,理都没理这群小厮,木着一张脸吩咐道:“开锁。”
其中一名小厮从怀中掏出钥匙,待柴房门开后,纪樱又道:“你们可以退下了。”
众人如路遇恶虎般疾步退离,速度之快不过眨眼。纪樱有些不习惯,少顷才偏头轻声道:“汀兰,你也下去,待会我叫你再过来。”
清理完周遭一干人等,纪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踏进堆满柴火枯枝的房间。
视角变得昏暗起来,近来雨水勤,这块又处在府邸阴暗面,隐约能嗅闻到霉味,不大好闻。
纪樱抬手,早有预见地用熏过麻椒汁的手帕轻轻盖在口鼻瞬息,再放下时眼眶已隐隐有泪珠打转,她按按眼尾,收好帕子缓慢走进。
这具身体目前正处于虚弱期,纪樱走得不算快,正因此,她得以由远及近地看清那张令庶妹女主一见倾心的所谓男主样貌。
即便以最挑剔的眼光来看,这张脸依旧是生得极为好看的,轮廓线条明朗利落,面容白皙,鼻挺而唇薄,闭着的眼眸覆盖一层鸦羽似的眼睫,正在微不可察地颤动。
显然,他意识到有人走近。
纪樱目光下视,看向男主腹部,那里被简单包扎处理过,但养伤环境实在恶劣,即便已过小半月,仍有血迹自胡乱缠绕在他腹部的纱布下渗出。
剧情再度吻合,正是男主被恶毒女配原主抢来关于柴房,伤口恶化久难愈合的阶段,间接导致后来男配夺位时男主镇压宫变旧伤复发险些丧命,同时也是原主被清算的原因之一。
纪樱蹲下身,隔着素帕极轻极柔地覆上男主的布满结痂擦伤痕迹的手腕,轻轻搡动着催促道:“哥哥,哥哥醒醒?”
容暻甫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双盈满晶莹泪珠的澄澈眼眸,见他醒来,这双眼中的担忧褪去少许,被惊喜取代。
纪樱带着浓厚的哭腔,先发制人道:“哥哥你可算醒了,可觉得身子有何不适?”
容璟未答,径直扫开覆在手腕上的那只手,目光不躲不避,定定看着来人半晌,过了会儿才低声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纪樱被问懵了。
方才揽镜自照时她发觉这张脸和她前世一般无二,只是年纪瞧着更小些容貌更稚嫩些。而根据小说描写得知,原主因与庶妹女主同父异母,样貌上出入其实不算大,只是一个浓墨重彩一个素雅清丽。
庶妹救下男主,又于男主濒死之际临危受命接下信物,想来他们应是见过的,纪樱来时并未上妆,这种情况之下,她与庶妹样貌上的差异变得更小。
既如此,男主为何会辨认不出来?
纪樱不敢陡然答话,回忆容璟看他的眼神,似乎是充满探究与辨认的,稍顿,她自袖袋里取出信物——一枚青玉印鉴,递至容璟眼前,试探着小小声问:“哥哥可还识得这个?”
容璟接过,指腹在印鉴上缓慢摩挲着。
纪樱盯着他的动作心里不安地打起鼓来,却不想,几息后他竟道:“看着有些眼熟。”
“?”
纪樱看着被递还的印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掉了。
这青玉瞧着品相极好,不似凡物,男主身为太子,又是濒死托付,给庶妹的东西总不可能不是贴身之物亦或难以确认他身份的物品。
难不成……
纪樱心里陡然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地想法。
她将青玉收好,做作地咳嗽了几声,表现出一副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晕厥昏倒的虚弱模样,随即问道:“这东西不认得不打紧,哥哥可还记得自己是谁、来自何处、家住何方?”
纪樱问话时死死盯着容璟那张脸,见他沉思后面露明显疑惑,继而抬手揉摁额际,心中陡然绽放出盛大的烟花。
男主竟然失忆了!
小说剧情主打男女主爱恨情仇,对于女配男主的纠葛笔墨少之又少,纪樱看时只知庶妹女主几近波折终于在恶毒女配手下偷偷救走男主,并不知男主最初醒来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既然男主失忆,何不将计就计,直接救治男主好好弥补过失。
如此一来,即便男主后来想要清算,她治好他的伤,令他未来不会有旧伤复发这个环节,不就是罪行减一了!
纪樱在心里欢喜地打着小九九,等回过神来,径直对应上容璟平静到几乎称得上冷漠的目光。
他正在通过她的眼睛、神色甚至细微的表情,不带任何感**调地审视她此刻隐藏在内心的真实想法。
即便她如今所处世界是古代霸总甜宠小说,男主却是实打实在封建礼制下长大并成功受封太子的狠人,平日里接触到的都是顶尖名师大儒,纵使失忆,可脑子还在,她的那些小把戏在他眼皮子底下,根本可以称得上无处遁形。
顿时间,纪樱脑中如有道天雷炸响,将她炸得清醒不少。
所谓伴君如伴虎,她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她快速想出应对之策,眨巴两下眼睫,几滴在眼眶里打转的清泪随之坠落,泪珠残存着热意,不偏不倚地打在容璟手背,纪樱看见他的手指似乎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下。
纪樱作出努力憋住眼泪的模样,抽噎几声,道:“对不住哥哥,我这些时日染了风寒卧病在床,难以过问哥哥伤情,实是不知家中小厮竟如此作践哥哥。”说着又假模假样地咳嗽几声,直咳得胸腔剧烈起伏才堪堪止住,虚弱地接着道:“汀兰,快、快着人将哥哥好生…咳咳咳,好生挪到我院子侧边东厢房里,所用物品皆换做我常用的。”
容璟瞥见眼前人苍白到毫无血丝的小脸,往上打量她编着的未出阁姑娘发髻,即便失忆他依旧难以认可这番安排,微微蹙眉道:“你是女子,怎能同外男同住屋檐下。”
失忆了礼义廉耻倒还没忘,纪樱腹诽。
她干脆直接地编撰理由,张口就来:“家中看管得严,哥哥如今重伤未愈,我只能把你藏在我的院子里,如此安排,我寻郎中看诊时便能为哥哥一并诊治,若在别处,可就无能为力了。”
纪樱说罢,顿了顿,对着容璟那张俊俏的面容展颜腼腆一笑,言语中给足了信任:“哥哥天人之姿,即便重伤仍难掩君子气质,想来哥哥定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对么哥哥?”
不知哪点打动到容璟,他微一颔首,礼貌地朝她道谢:“既如此,便麻烦你了。”
纪樱当即道:“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客气的哥哥!”
多说多错,纪樱并未多留,命等候在门外的汀兰带着一众小厮将容璟避人耳目地移进自己院子,安排完,这才真真切切地稍倏松了口气。
男主的伤她必定找人好好医治,只要不留病根,导致后期形成暗伤,原主做的恶事便能消弭几分,男主后期自无法清算这一点。
也只有这样,原主曝尸荒野的下场才不会真切的落实到她身上。
她真的,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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