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进行了一半,大长公主带着各家贵女开始了飞花令。
因都是些大家闺秀,大长公主觉得不便罚酒便许诺了赏赐,姑娘们面面相觑,她们对大长公主的赏赐兴趣不大,倒是对最上座的三位殿下兴致勃勃。
已有了婚约的姑娘还算含蓄只是偷偷侧目去看,尚未定亲的就格外大胆了,不时便借着由头上前敬酒。
谢扶扶看着一波一波拥上来的京中贵女只觉得头疼,偏头在姒无哀身边耳语两句,便离席至大长公主府的小花园稍微透气。
中秋的月儿滚圆,高高孤悬在夜幕之中柔和地落下一地银辉。
今日的月光很明亮,又无云雾遮掩,便是花树斑驳的影子也都格外清晰。
谢扶扶于是找了一颗大树,屏退了下人,懒洋洋地往树干上一靠。
刚赏了一会儿的月色就见不远处一道有些扎眼的人影朝着这边走来。
谢扶扶抬眼一看,只见是今日唯一穿着素白色长裙的蒋玲珑。
“蒋小姐。”
谢扶扶淡淡笑着主动打了声招呼,蒋却神色不愉,冷冷开口道:
“晓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太得意的好。”
谢扶扶眨眨眼,指指自己笑了一声道:
“我?得意?哈哈,不如原话奉还给你蒋小姐,蒋家还是别太得意的好。”
蒋玲珑脸色变了变,
“你什么意思。”
谢扶扶轻声道:
“私设赌坊,逼良从昌,抢争民田,就最近的一起吧,昨日京城中一男子看上市集一卖菜寡妇,寡妇抵死不从便将人活活打死,可怜那户人家人丁凋零,儿子战死沙场,媳妇死于非命,如今仅剩下一个六旬的老妇人,不知以后该如何生活。”
“老妇人悲痛欲绝拄着拐,生生走了十多里的山路,一双草鞋都踩烂了才抵达京城将此事告到京兆府,结果却只因为那男子与蒋家沾亲带故,这事便不了了之。”
说到这儿谢扶扶忍不住横了蒋玲珑一眼,
“蒋玲珑,这天子脚下,你蒋家是不是做的也太过了些。”
蒋玲珑愣了愣看见谢扶扶投来嘲讽的目光,不由皱起眉头,梗着脖子道:
“说的这般可怜,不过是想多要点银子罢了,村野乡妇都是如此。”
谢扶扶气笑了,摇摇头道:
“执迷不悟,难怪姒无哀提起蒋家和你蒋玲珑都是直皱眉头呢。”
蒋玲珑闻言脸色又变,赶紧道:
“这些事情与我又有何关系,四殿下不喜父亲和哥哥们的作为,但我却十分无辜,何必牵扯到我。”
蒋玲珑说的着急,完全没了大家闺秀的端庄,像是急于撇清关系一般。
谢扶扶是觉得好笑,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道:
“你无辜?你身上这件月华锦的长裙价值几何你可知晓?头上的红玉头面要花多少白银你可知道?你父兄为你买来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你可清楚?”
谢扶扶的表情愈发嘲讽,“蒋玲珑你可真是太无辜了。”
蒋玲珑呆住了沉默不语,看着谢扶扶眼中明晃晃的嘲讽,突然觉得如芒在背。
她本是想趁着四殿下不在来挫挫这医女的气焰,没成想现在倒成了她无话可说。
蒋玲珑绷着脸想走,却有不想让自己显得狼狈。
正在纠结,恰好此时只听见不远处传来又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蒋玲珑朝那方向看了一眼,不再多留转身就走。
谢扶扶后退又靠回来树干上,打了个哈欠的功夫,只见‘雾拾柯’鬼鬼祟祟地朝这边走来。
谢扶扶抬了抬手用懒散地嗓音道:
“雾夫人,哦不,是孙夫人才对吧。”
孙思窈脚步顿了顿,心里一咯噔,原本想要说的威胁恐吓的话 一时都忘到脑后去了,尖声道:
“你,你知道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查了你的籍贯知道你原本姓孙罢了。”
谢扶扶表情无辜,孙思窈刚松了口气就听谢扶扶用一种散漫悠哉,漫不经心地语气继续道,
“另外还知道孙贵妾你有些奇遇,死后重生了是吧。”
“你怎么...”
孙思窈脸刹时一片惨白,无语轮次的开口又急急闭上了嘴,忐忑不安地望着谢扶扶。
孙思窈此时心中大惊,心想
这个晓风她居然什么都知道。
看她脸色一下难看的吓人,谢扶扶心中了然,不由暗暗叹息。
一诈就诈出来了,也挺没成就感的。
然后只听她淡淡地道:
“我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和你一样,我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别的,比如...”
谢扶扶说着从怀里拿出孙思窈之前落在瑞王府的那只香囊。
她手一抖,香囊便掉在地上。
谢扶扶靠着树干依旧是那副懒洋洋地样子,明明是在忽悠人却看不出一点狡黠,反倒显得有几分真诚。
孙思窈只觉得脑中有什么炸开了。
晓风也是重生的,难怪她也接近四殿下,还将四殿下迷的神魂颠倒。
她什么都知道,连她上辈子利用香料威胁小厮为自己顶了杀夫之罪的事情也知道。
不行,不能让她把这件事说出去,要是被别人知道的话她就完了。
她必须死。
晓风必须死。
孙思窈现象谢扶扶,目露凶光。
随后她的目光又慢慢转移到一旁不远处的假山。
只见假山边上有一块凸起的石头,高度正正好,只要她把晓风推过去,她的脑袋就会正好撞到那块石头上。
那她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孙思窈心跳的很快,脚步却是慢慢地往前移动了两步。
正好这时谢扶扶也脱离了树干,站直身体伸了个懒腰,转身时,正好背对着孙思窈。
孙思窈眼中精光一闪,双臂前伸,将要施力,可刚刚碰到谢扶扶后背之时,突然感到手臂一疼,随即被一股大力掀翻,连退几步跌倒在地。
孙思窈懵了。
呆呆坐在地上,仰头看见面脸怒气的姒无哀以及他身侧似笑非笑地谢扶扶。
谢扶扶轻笑着摇头,人是要多蠢才会被别人一直牵制鼻子走还毫无察觉的。
地上的孙思窈也很快反应过来,刚刚要推到谢扶扶的时候,是姒无哀突然出现将她推到一边的。
第一反应是冲着举着剑的姒无哀解释,
“殿下,不是你想的那这样的,她是故意的,是她陷害我!”
“什么陷害,分明就是你蓄意谋害。”
姒无哀完全不听她的话,只用一种像是要杀人的目光恶狠狠盯着他,然后高喊了一声,“来人。”
“这是怎么了?”
下人还没来,倒是姒无泽刚走进后院不久就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匆匆赶来一看。只见‘雾拾柯’涕泪横流地跌坐在地,而她的对面姒无哀冷着脸举剑指着她。
姒无泽皱起眉头,上前几步走到孙思窈身边,也没有把人扶起来的意思,只是又重复问了一遍,
“这到底怎回事。”
“大皇兄来的正好,你府上侍妾想要谋害本王心爱的之人,本王的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正欲将人押往大理寺,还请大皇兄让开。”
谢扶扶被他得着机会就要肉麻一下的精神惊到了,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姒无泽看着姒无哀不假辞色的脸,微微一愣,随即黑着脸低头看向孙思窈。
“可有此事?”
“冤枉,殿下臣妾冤枉呀,臣妾与晓姑娘素不相识为何要加害于她。”
孙思窈不断抽泣,泪眼婆娑的同时暗自咬牙。
真是该死,难怪刚刚谢扶扶突然转头露出破绽,定然是发现四殿下来了才故意等着自己上当。
谢扶扶轻笑了一声,
“素不相识?我还以为,我把你赶出了瑞王府后你一直怀恨在心呢。”
姒无泽脸色一变扭头去看孙思窈。
他刚刚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什么姒无哀欲行不轨她逃离瑞王府,满口胡言,这个‘雾拾柯’敢骗他。
觉察到姒无泽的神色,孙思窈吓了一怔赶紧低头。
好在此时听到消息的大长公主带着众人赶来了,见到小花园里的情形,赶紧让人将孙思窈扶起来,然后才问道,
“这是为何事如此啊。”
姒无哀收了剑冷冷看向孙思窈。
孙思窈低低抽泣,“妾身不过是见晓姑娘斗篷松垮,便想要帮她整理,谁知道刚伸手四殿下就出现将妾身推到,指责妾身图谋不轨,实在是误会。”
大长公主闻言看向姒无哀,姒无哀却突然冷笑一声,
“什么误会,你以为本王几时便待在这里了,你与我心上人说的那些话,句句本王都听的一清二楚,可是要本王一一复述出来与众人听听。”
孙思窈顿时面无血色。
和她一样突然脸色褪去血色的还有蒋玲珑。
也不知道四殿下几时在这里的,有没有听见她和那个医女的谈话。
事已至此,孙思窈生怕秘密暴露哪里还敢再多言,咬着下唇垂低了脑袋。
大长公主见她不说话,便不由偏向了姒无哀的说辞。
正要想着该如何处置她才好的时候,耳边便传来了下人焦急的声音,
“雾夫人,雾夫人你怎么了。”
只见孙思窈身子一软,昏倒下去。
回去的马车上,姒无哀抱着谢扶扶死活不松手,心有余悸般地道:
“太危险了,刚刚她差一点点就一要碰到你了。”
谢扶扶无语,姒无哀人就蹲在树上呢,就是封守,何河这种京城数一数二的高手来了也不一定能伤到她啊。
区区一个孙思窈,她自己一个人说不定都能搞定。
谢扶扶想了想拖长了声音,
“亿点点。”
“是啊,一点点。”
谢扶扶:......
谢扶扶:“我跟你们这种老古董没什么好说的,差不多得了,松手。”
姒无哀搂的愈发紧了,撒娇道:“不要,扶扶我好害怕,我超级担心你的,你都不安慰安慰我的吗。”
谢扶扶冷笑一声,
“再闹睡书房。”
姒无哀立刻松开了手臂,飞快闪身地缩到角落里,然后投来委屈地目光。
马车停下,姒无哀没听见守一的通报正有些奇怪,突然车帘被掀开一角,守一探出个脑袋,对上姒无哀的视线后,开始比比划划。
守一:外面,狐狸精,大门口,手里,盒子,要不要,绕小门。
姒无哀:?
守一:......
守一的意识流手语打的七零八落鸡零狗碎的,也难怪姒无哀看不懂。
姒无哀看不懂但是谢扶扶看懂了,“不用,停轿吧。”
谢扶扶说着起身就朝着车外走。
守一面如死灰,暗道殿下真是不争气。
谢扶扶下了马车,就见□□鹤守在门口,手里捧着一盒糕点。
一见她□□鹤立刻笑着迎了上来,温声柔语的道:
“先前听你说中秋想吃品芳斋的月饼,特意买了些给你送来,府里不让进我只好在门口等你。”
□□鹤冲着谢扶扶微笑,见他面露一点疲色,想必是在门口等了许久了。
谢扶扶于是伸手正要接过那盒月饼,不想姒无哀却抢先一步接过了盒子,皮笑肉不笑地道:
“夜深露浓,难为你跑一趟,倒是本王粗心,月饼只亲手做些个她爱吃的口味,不曾想出门去买,劳烦公子你费心了,管家将银钱结给这位公子。”
□□鹤:......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马车上,
姒无泽板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孙思窈紧闭着眼假装昏迷躺在软垫上一动不动,冷不丁地腰上一通,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姒无泽冷冷道:
“起来,装什么死。”
孙思窈疼得皱起眉头,却不敢说什么,连忙坐起身低头不敢去看姒无泽的表情。
姒无泽盯着她冷笑一声道:
“姒无哀对你爱护有加?你不喜他于是逃出了瑞王府?”
“‘雾拾柯’你不是说那个医女是姒无哀找来的你的替身吗?怎么我看他对那医女极好,却没有一点把你放在眼里的样子。你敢骗本王?”
“殿下,妾身...妾身...”
孙思窈支支吾吾的,她偷偷去看姒无泽的脸,见他表情冷漠,心中愈发慌乱,知道他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说辞了。
可...
这怎么行。
她才刚刚得到万人之上的地位,刚刚享受到权利带来的好处,刚刚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
她绝对不能失去大殿下的宠爱,绝对不行。
相处了这些天,孙思窈心里清楚姒无泽对她和颜悦色不过是出于一时新鲜她的容貌,以及想着报复四殿下而已。
孙思窈抖了抖身子,害怕姒无泽就此抛弃她。
就在崩溃不知所措之际,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不顾不得许多,急忙道:
“殿下,臣妾确实是被那个医女和四殿下赶出府的,他们赶我出府是有原因的,因为臣妾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秘密?”
姒无泽眯了眯眼,狐疑地望着孙思窈,也不知道她这回说的是真是假。
“什么秘密?”
“谢扶扶根本就没有死,那个医女就是谢扶扶,臣妾曾经亲耳听见四殿下称呼那个医女扶扶,那医女还自称臣妾。”
“真有此事!”
姒无泽双眼一下亮了起来,不管姒无哀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做,只要证实确实如此,那可就是欺君大罪。
孙思窈眼神游离,她只是偶然听得一次,还是在夜晚四殿下发病的时候,也不多确定,但眼下为了引起大殿下的兴趣也顾不得其他了,
孙思窈重重点头,“确有此事。”
闻言姒无泽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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