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澈要以一种严苛的方式，将楚平澜的战斗习惯一点点地纠正、重塑。他会模拟出各种绝境，直到逼迫楚平澜放弃正面硬撼，去寻找哪怕只有一线生机的破局之法；他也会在楚平澜一次次演练身法时，毫不留情地指出其中为了追求极致速度而牺牲掉的防御破绽。
楚平澜从未有过任何怨言。或许他并不完全接受裴行澈的观点，在他眼中，这些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训练，只要能提升他的实力，什么样的都好。
裴行澈将楚平澜带到了一处专为宗门核心弟子开放的、名为“千机坪”的特殊演武场。这里布满了各种可由操控者随意变换形态的机关傀儡与幻阵，是进行实战模拟训练的最佳场所。
“从今天起，你的任务只有一个。”裴行澈站在操控台前，神色淡然地宣布，“你要‘活’下去。”
他给了楚平澜一枚玉简，与龙门赛场中的类似。楚平澜需要保证玉简完好，玉简碎，则楚平澜“死”。
话音刚落，他指尖轻点，整个千机坪的地形瞬间变幻。平坦的地面化作崎岖复杂的山林，数十具通体由玄铁打造、手持利刃的战斗傀儡从四面八方浮现，猩红的晶石眼眸瞬间锁定了场中唯一的活物——楚平澜。
这些傀儡的单体实力并不算顶尖，大致相当于新秀榜中游的水平，虽不具备施展灵术的能力，但数量众多，且悍不畏死，配合默契。
楚平澜神色一凛，立刻拉开弓弦，冰冷的箭矢如流星般射出，精准地贯穿了一具傀儡的头颅。然而，更多的傀儡已经从他视觉的死角包抄而来，封锁了他所有的退路。
他的寒玉弓被裴行澈收去了，这是后者从自己武器库找的一把品阶相当的灵器，威力尚可，只是终究不如本命灵器用着顺手。
楚平澜的身影在傀儡群中辗转腾挪，箭无虚发。但傀儡数量众多，击碎一波，便有更多从林中阴影里涌出，无穷无尽。
一个时辰后，楚平澜的灵力已消耗过半，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意识到，这样硬拼下去，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想活命，就找到它们的突破口，然后离开这里。”裴行澈的声音仿佛自四面八方而来，平淡而遥远。
楚平澜却并不理会，他咬紧牙关，狠戾的目光在纷乱的战场上飞速扫过。
他飞身跃上高枝，多箭齐发，于身前清出了一片短暂的空地。他收起长弓，趁后方傀儡冲至前的瞬间，双手迅速结印。
刹那间，风云色变。
操控台后的裴行澈虚眯起眼睛：“打算放手一搏了么？”
经过这些天的调养，楚平澜运行灵力时，经脉已然不会再有灼痛之感，但没有赤焰修魂草的根治，灵力运转始终会有瞬息的凝滞。这种情况下，像之前那样，单纯以灵力凝聚的瞬发的招式，显然是最稳妥的。而此刻，他选择的却是一道需要完整引导的范围灵术。
他完全是在赌，赌自己有能力在傀儡近身前，成功施展出来。
他似乎赌赢了，在那群无知无觉的傀儡利刃即将触及其衣角的刹那，一股磅礴的灵力波动裹挟着泠冽的寒气轰然席卷，将它们绞得粉碎。
楚平澜倚靠在结霜的树干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以他为圆心，方圆数十里都被夷为了平地，再不见一具完整的傀儡。
赢了？他警惕地环顾四周，以防有漏网之鱼。
下一瞬，楚平澜瞳孔骤缩——只见那些轰成碎片的玄铁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重新凝聚，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转眼间便恢复如初，再次形成浩浩荡荡之势。
感受着丹田内所剩无几的灵力，楚平澜看着再度向他逼近的傀儡大军，那张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输了。
他从一开始就认错了对手。他以为他的对手是这些傀儡，只要将傀儡尽数消灭，他就能“活”，但他所面对的，从始至终都是站在灵台之后，操控一切的裴行澈。
那个不可能战胜的人。
裴行澈撤去灵力，傀儡纷纷散作流光，千机坪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他缓步走到楚平澜面前，向他伸出手，声音很轻：“你‘死’了。”
楚平澜睫羽微颤，他没有说话，只是握住裴行澈的手，借力站起。
裴行澈将柔和的灵力缓缓输入楚平澜体内。后者果然没给自己留半点后路，灵力已近乎枯竭，别说反击，怕是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知道败在哪里了吗？”裴行澈问。
楚平澜垂着眼帘，“嗯”了一声。
他明白裴行澈的意思。无非是想让他学着“逃跑”。对方给他的目标是“活着”，只要沿着这个方向，他就有机会赢；反之，硬闯一定会输。
“明天同样的情景，再试一次。”裴行澈说。
楚平澜恢复了许些气力，裴行澈便带着他往住处走。楚平澜无声地跟在他身后，默默看着手中破碎的玉简残片，若有所思。
第二天，训练继续。
这一次，楚平澜不再恋战。他用几记精准的箭矢牵制住傀儡的攻势，迅速在包围圈中撕开出一道裂口，身影如鬼魅般窜出。他开始观察着这里的地势，寻找着相对安全的“出口”。
在明白真正的对手是谁后，与这些傀儡缠斗便变得毫无意义。
傀儡数量虽多，但速度远比不上他。短短数息，他便已甩开那些铁皮疙瘩百里。他很快锁定一处隐蔽的山洞，在傀儡大军找到他之前，可以在此补充灵力。
被找到是迟早的事，他提前探好了路线，到时再换处地点藏身便可。
他的对手是裴行澈。维持这片场地，以及操纵傀儡的也是裴行澈。只要甩开傀儡，楚平澜随时可以恢复状态，但裴行澈的灵力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的。此消彼长，他要战胜裴行澈，并非不可能。
既然对方迫切地想要他明白这个道理，他也只能遂了对方的意。
楚平澜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在傀儡靠近他之前迅速撤离。他穿梭在山林间，注视着几条同样程度的熟悉又陌生的岔路，略微思索片刻，挑了看着稍微顺眼的那条走。
他不断重复着同样的战略，昼夜交替，直至某一刻，周围的场景开始变得虚幻，傀儡的行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慢。不必想，裴行澈的灵力快要见底了。
一个模糊的身影，开始断断续续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楚平澜不再躲藏，他看准时机，将体内的灵力催动到极致，朝着那道身影出现的方向疾驰而去。
终于，当那道身形再次变得清晰时，他冲破了最后一层幻境的壁垒，袭向裴行澈。
然而，就在他即将靠近裴行澈时，后者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面带笑意，手指轻点。
那片虚幻的山林再次变得凝实。
原本他所在的位置，瞬间升起一道厚重的土墙，彻底封死了他的去路。与此同时，那些早被他甩开的傀儡，竟无声无息地，骤然出现在他身后……
楚：奇怪，刚刚探的是这条路吗？
裴：你确定你进的是你最开始找的山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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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实战模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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