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的香灰味混着潮湿的霉味,像一块浸了水的破棉絮,死死堵在林薇的鼻腔里。
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斑驳的木质房梁,耳边是压抑的啜泣和愤怒的斥责,还有……
脑子里炸开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碎片。
“苏妙言!你这个孽障!”一声惊雷般的怒吼砸下来,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林薇,不,现在该叫苏妙言了,她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个身着锦袍,面容威严却满是失望的中年男人,正是这具身体的父亲,当朝丞相苏哲。
记忆里,这位父亲向来对原主骄纵溺爱,可此刻,他眼底的寒意几乎能将人冻结。
周围跪着几个丫鬟仆妇,个个吓得魂不附体,而墙角站着的嬷嬷,眼神里更是藏不住的鄙夷。
祠堂中央的地上,还散落着一个摔碎的瓷碗,残留的药渍发黑,显然淬过毒。
无数信息在她脑海里疯狂碰撞,重组。
她原本是现代互联网大厂资深公关,连续熬夜处理完一场市值百亿的企业危机后,闭眼再睁眼,就穿成了大胤王朝相府嫡女苏妙言。
原主,一个集“草包美人”“嚣张跋扈”“恶毒女配”等负面标签于一身的京城笑柄。
痴恋靖王萧景渊成狂,为了除掉靖王心中的白月光,京城才女沈清沅,竟愚蠢到在宫宴上给对方下毒,结果被当场抓包,人证物证俱在。
如今,靖王厌弃,百官侧目,连一向护短的丞相都被她气得要“清理门户”,皇帝更是龙颜大怒,只待查明后便要降罪。
这哪里是穿越,这分明是直接空降在了危机处理的地狱难度副本里!
作为在公关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八年的老兵,林薇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慌,而是本能地进入“危机评估”状态。
她迅速扫视四周,分析局势:核心矛盾是“下毒陷害”的罪名,关键人物是震怒的父亲,厌恶她的靖王,
可能追责的皇帝,以及虎视眈眈的围观者,京城百姓,其他权贵,当前最紧迫的需求是,止损,
必须先保住小命和家族的初步信任,才有后续翻盘的可能。
“父亲息怒。” 林薇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原主之前又哭又闹还绝食,早把身体折腾垮了。
她只能用尽力气撑着地面,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女儿知道错了,但此事……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话一出,祠堂里瞬间安静下来。苏哲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向来只会撒泼打滚的女儿,此刻竟能说出这样冷静的话。
连旁边的嬷嬷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林薇暗自松了口气,第一步,打破对方的固有认知,成功了。
她知道,现在的苏哲就像一个被激怒的投资人,而她这个“项目”已经濒临破产,想要争取喘息机会,必须拿出足够有说服力的“危机分析报告”。
她强忍着头痛,梳理着记忆里的细节:原主确实恨沈清沅,也确实想过要给对方“一点教训”,
但以原主那草包脑子,根本想不出下毒这种缜密的招数,更别提能精准地在宫宴上得手又不被当场发现,
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借原主的手除掉沈清沅,同时还能把相府拖下水。
可这些想法不能直接说出来。
现在她是“铁证如山”的罪犯,空口白牙说自己被陷害,只会被当成狡辩。
她必须用苏哲能听懂的逻辑,戳中他的要害。
“父亲,” 林薇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苏哲,没有了往日的痴缠和蛮横,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您仔细想想,女儿虽愚笨,却也知道靖王殿下最厌恶阴私算计,更清楚相府的荣辱与我息息相关。
我若真要对沈小姐下手,怎会选在宫宴这种众目睽睽之地?怎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留下这么多破绽?”
苏哲眉头微蹙,显然被她问住了。
他不是没想过这里面或许有蹊跷,但原主之前的反应实在太过反常,哭闹着承认是自己做的,又喊着是沈清沅活该,让他彻底失了理智。
林薇见状,趁热打铁:“此事一出,最受益的是谁?是那些早就看相府不顺眼的政敌,是想离间您和靖王殿下关系的人。
女儿是蠢,但还没蠢到拿整个相府的前途来赌一时之气。”
她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现在全京城都在看相府的笑话,等着看您如何处置我。
若您此刻真要‘清理门户’,固然能撇清关系,可‘相府嫡女恶毒善妒’的名声就彻底钉死了,日后政敌再拿此事做文章,相府只会更被动。”
这番话,完全是站在家族利益的角度分析,字字戳中苏哲的心思。
他作为丞相,在朝堂上树敌众多,任何一点瑕疵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原主这事,确实已经成了对手攻击相府的最好武器。
林薇看着苏哲脸上的怒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思索,心里稍稍安定。
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撬动了第一个支点。
现在需要的是给出具体的“解决方案”,让这位“投资人”看到翻盘的希望。
“父亲,女儿恳请您给我三天时间。” 她再次叩首,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
“三天之内,我定能找出一些线索,证明此事另有隐情。
在此期间,您可以对外宣称我已被您禁足反省,既显您公正无私,也能暂时稳住舆论,不给对手可乘之机。”
她的语气平静而坚定,没有丝毫往日的娇蛮,反而透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
苏哲盯着她看了许久,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
他想起刚才女儿分析局势时的条理清晰,想起她眼中那陌生的冷静,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
“好,我就信你这最后一次。” 苏哲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三天,若你拿不出任何证据,休怪为父无情。”
说完,他甩袖而去,留下了看守的仆妇和嬷嬷。
祠堂里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林薇和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晚晴。
晚晴连忙上前扶起她,眼眶通红:“小姐,您刚才吓死奴婢了,您总算清醒过来了!”
林薇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脱力,刚才那一番话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但她的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稳住父亲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舆情已经发酵,“相府嫡女下毒”的消息恐怕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茶馆的说书人估计都开始编段子了,民间小报也该印出来了。
这就像现代社会的负面新闻瞬间冲上热搜榜首,还带着“爆”字,底下全是骂声。
她必须立刻启动舆情应急预案。第一步,止损,刚才已经做到了。
第二步,引导舆论,不能任由负面评价持续发酵。
第三步,寻找证据,这是翻盘的关键。
第四步,重塑人设,彻底摆脱“草包恶毒女配”的标签。
可这一切,都需要信息和资源。
她现在被禁足在祠堂,就是个信息孤岛,根本无法行动。
林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窗外。
原主的记忆里,有一个人总是若隐若现,身份尊贵却体弱多病,常年闭门不出,似乎与朝堂纷争毫无关联,淮安王萧景珩。
但不知为何,林薇总觉得这个“闲散王爷”没那么简单。
原主的记忆里,几次京城发生重大舆情事件时,似乎都有他的影子一闪而过,就像一个站在幕后的观察者,悄无声息地收集着所有信息。
在现代,处理危机最需要的就是精准的情报。
如果能搭上淮安王这条线,或许能得到关键的信息支持。
可是,她现在被禁足,怎么才能接触到淮安王?而且,以她如今的名声,对方凭什么会帮她?
林薇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地面,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她走出相府,并且能“偶遇”淮安王的契机。
晚晴端来一碗稀粥,小声道:“小姐,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快喝点粥吧,刚才听管家说,外面都在传您的坏话,还有人说……
说靖王殿下要请旨严惩您呢。”
靖王?林薇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原主为了这个男人要死要活,可对方眼里从来只有沈清沅,如今出了这事,怕是恨不得立刻和她划清界限。
等等,靖王……或许,这就是她需要的契机。
稀粥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却暖不透林薇冰凉的指尖。
晚晴的话刺破了刚稳住的平静,靖王萧景渊的态度,是这场危机里最不可控的变量之一。
原主痴恋他多年,如今却成了他眼中意图加害“白月光”的毒蛇,他只会想着如何撇清关系,甚至可能为了沈清沅,主动向皇帝施压。
“晚晴,”林薇放下瓷碗,指尖在碗沿轻轻摩挲,
“外面现在具体都在传些什么?比如,有没有人提过,宫宴那天,除了我和沈小姐,还有谁接触过那碗汤?”
晚晴愣了愣,仔细回想了片刻,摇着头叹气:“哪有人提这些呀?外面都在说小姐您嫉妒沈小姐得靖王殿下青睐,早就怀恨在心,这次是蓄谋已久。
还有的说,说相府仗着权势纵容嫡女作恶,该好好查一查呢!”
果然,舆论已经完全被带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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