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关乎的并非我一人性命,"陆长予笑盈盈看向他。
“那三皇子殿下要失望了,我也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仙人,做不到拯救这些人。”宁巧岱冷笑一声,转过头去敛下眉眼露出阴郁的神色,"毕竟你也看到了,我于他而言不过是个臣子。"
陆长予走到宁巧岱身边坐下,想了想忽然问道:“宁长老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吗?不能拯救无辜之人。”
宁巧岱捏了捏手指,转头瞥他一眼:“你这人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却像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敢问。”
“看来答案应该是有过,”陆长予转过头看向河面,河的对面有百姓正在劳作,吆喝交谈声隐隐约约从对面传来,“皇兄他自小便没有出过宫,靠买官进宫的妃子处境想来也不会有多好,他的生母当年未必是真的难产而死。”
宁巧岱蹙起眉,半天后才道:“我未曾听他提起过。”
“自小寄人篱下的孩子,应该很早就会不表达自己的内心所想了,何况他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陆长予用手支着下颌,慢慢解释道,“他小时候母妃应该在宫中处境就不好,那时候给宫人带吃食可能是出于善心,也可能是无奈之举。”
“什么无奈之举?”
“比如说,”陆长予偏过头,盯着宁巧岱的眼睛认真道,“母妃因为各种原因被禁足惩俸,如果他不带回去,出事会被怪罪富商之女竟然苛待下人,或者那时候她们自己也在饿肚子。”
“他确实从未提起过自己在生母膝下的生活,我捡到陆华的时候,他已经被皇后领养一段时间了。”
“宁长老说当时遇到的时候,他正在救助宫人,还记得具体情况吗?”陆长予又问道。
"我记得是个宫女在角落里烧纸想祭奠谁,被掌事嬷嬷发现后下令要罚,他出言相帮了几句,就被拖下去一起要杖责。"宁巧岱看向自己的剑柄,陷入回忆一会后道。
“陆华当时说的是什么?”
“宫女不过一片孝心.....何必苛责于她?若是娘娘问起来,便说是我之过......”宁巧岱越说眉头皱得越深,"我当时以为是说,他纵容宫女犯了错,所以问起来便是他之过,但是...."
“但是假设有一个从小便知道拉拢下人的孩子,亲眼看到生母可能被陷害至死的孩子,怎么会在寄人篱下的情况里,去纵容另一个宫女?他那时虽为皇子,地位却不及掌事嬷嬷,对吗?”陆长予弯起眼眸,起身改成与宁巧岱面对面对视的样子,“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他触景生情情不自禁,另一种是那些纸其实是他烧的,而宫女不过是个替罪羊。”
宁巧岱下意识摇了摇头,目光移向一旁,咬着下唇直至渗出血丝后才艰难地挤出来一句话:“我记忆已不清晰,还不能轻易下论断。”
"他这些年可有遇到过什么重大改变和挫折?"陆长予道,“或者在待人方面可有变化?”
“没有,他待人向来很温和周到,只是面对我时会相反。”
“听起来,他好像对宁长老会表现出真实的一面,所以对他难免有心软和信任?”
“不是。”宁巧岱冷冷咬出这两个字,却也不肯再解释下去。
陆长予知道再问下去就会造成反效果,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悠哉悠哉地躺下闭目养神,感受从河面吹来的凉风,鸟鸣树摇的稀碎声响中,忽然听到一道低低的声音,“你打算在这里睡多久?不怕我把你丢在此处。”
他闭着眼回答道:“师父过会应该就能找到我了。”
“太傅吗?他对你确实够好,还愿意为你去假扮成太监,平时也配合着你的计划,倒也难怪你会和他被写成话本。”宁巧岱的声音忽然带上一点笑意。
陆长予睁开眼轻咳一声:“我与太傅大人是师徒之情。”
“嗯,我看过话本了,他确实也打算扶持你登基的样子。”
“仅此而已,宁长老慎言。”
“被我说怕了?”宁巧岱哼笑出声,走到陆长予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而后一点点收回笑意,“你不是真正的三皇子,对吧?太傅也不是。”
"宁长老果然聪慧。"陆长予也没有否认,嘴角轻轻扬起,“只是太重情重义,所以容易当局者迷。”
“虽然我从前不太接触三皇子,但也有所耳闻,两人虽为师徒,交情却浅,你和你........也是师父?和他的熟稔程度截然不同。”宁巧岱蹲下身,“不过,从前没必要揭穿,只要你有用就够了,现在也是。”
“宁长老就当我是一个重生之人吧。”
“那你现在的所作所为,目的是什么?”
“成为明君,如何?”
“前世也是这样死的?”
陆长予点点头,便看见宁巧岱一脸不理解的神情,“那为什么还要重蹈覆辙,你未必还有第二次重生的机会,就连仙界也没有多少这样的先例,还是说你觉得自己会一直遇到奇迹?”
“或许我前世确实是一个修士,正好也是一个法修?”陆长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了眼远远朝自己走过来的身影,道,“我并未遇到过奇迹,和京城中那些盛行的话本不同,重生机会也是我算计来的。
如你所见,我即使重新获得了一次生命,还是常在死亡边缘徘徊。”
“然后呢?想说但你还是坚持下来了,可以称之为明君英雄,以后必然会成功吗?”宁巧岱道,“若我还是不改变主意支持你,或者你我根本踏不出叶国呢?”
陆长予眼睛看向左上角想了一会儿,才继续回答,“那就接受。”
”我会走过一座山,发现山的那边是绵延的群峰。我会渡过一条河,发现河的尽头是接天的浪涛。我会点起一盏灯,发现人生的路途是无尽的黑暗。
我不会等待有始有终的奇迹,不会为没有话本的好结果遗憾。
能走到今天,若是也能帮上宁长老些许,就像从前帮那些故友那样,我想这就算是奇迹本身了。 ”
林云的身影逐渐清晰,他抬步迎过去时,听到宁巧岱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你这人做君王还不够……不过,我们战场上再见。”
“陆华恐怕等不了太久了,那时候我再考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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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战场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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