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
一道清冷的、带着冰雪气息的白影，比她想象中更快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沈翎和。
他没有拔剑，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抬起那只骨节分明完美得不像真人的手，对着那毁天灭地的魔爪，屈指，轻轻一弹。
“铮——”
一声清越如玉石相击的脆响在破庙中响了一下。姬无咎那足以捏碎山岳的魔爪，在距离沈翎和指尖三寸之处，像是撞上了一堵由绝对规则构成的壁垒。
壁垒上，十道灵脉光芒构成玄奥符文，天道箴言大字流转：
【白首不离。】
【伤彼即伤己，同死亦同生！】
轰～
狂暴的魔气被硬生生震散，姬无咎并未受伤，却硬生生止住了攻势。他眼神死死盯着那壁垒上的闪过的字，又猛地看向挡了这一下攻击后脸色似乎更白了一分的沈翎和，再看向姜晚的心口，因他刚才的攻击意图，竟同步浮现了一道与沈翎和脸色变化呼应的伤口。
契约生效，伤姜晚即伤沈翎和。若他真杀了姜晚，沈翎和必死无疑。
“你！”姬无咎俊美的脸上满是愤怒，杀意滔天却要硬生生憋住，手掌因强行收力而关节错位。他看向沈翎和的眼神炽热疯狂，却充满了不敢前进一步的小心翼翼。他不能，他承受不起沈翎和因他而伤、因他而死的后果。
姜晚看得分明，瞬间抓住魔尊的软肋，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用魔法打败恋爱脑？"
她张大了嘴，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清瘦挺拔、仿佛风一吹就倒的白衣背影，又看看对面伤心欲绝的魔尊，再看看那金光闪闪的天道谏言。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瞬间冲垮了恐惧。
她猛地跳起来，一把抓住沈翎和冰凉的手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指着魔尊，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有些发颤，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姬无咎，看清楚了，他现在是我的人，我们命绑一块儿了。想动他？先问问你舍不舍得让他陪我一起死。”
“带着你的深情滚远点！再敢靠近…”她顿了顿，想起那坑爹的氪金系统，又试图增加威慑，壮着胆子补了一句，“小心我氪金给他买更贵的意外险，让你永远碰不到他一根头发。”
沈翎和微微侧过头，眸光落在她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上，又缓缓移到她写满“人质在手天下我有”的脸上。他那近乎透明的薄唇，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沈翎和’情绪波动：愉悦度 1。】
【备注：此波动未检测到‘爱意’成分，符合任务要求。】
“这事没完。”姬无咎猛地一甩袖，刚刚还化出实体的魔气被他强行收回体内，反噬让他又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黑血。他再不多看二人一眼，身影化作一道浓稠的黑烟，带着冲天的怨气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魔尊那滔天的威压如潮水般不甘地退去，终于消散于无形。
破庙里的异象也随之消散，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废墟中，只剩下姜晚和沈翎和两人，以及一地狼藉和死寂。
姜晚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灵魂透支的剧痛一阵阵袭来。
【滴！临时危机解除！宿主生命体征：低危。建议立刻补充元气丹药。】
【新任务发布：将目标‘沈翎和’转移至安全地点‘姜家别院’。奖励：下品灵石100。惩罚：强制虚弱三天。】
姜晚：“……”
她看着系统面板上那抠门的100灵石奖励，再看看不远处缓缓坐下、仿佛刚才惊天动地的氪金契约与他无关的沈翎和，内心泪流满面。
100灵石？打发叫花子呢。这破系统绝对是周扒皮转世！
还有这位祖宗…姜晚的目光落在沈翎和染血的衣襟和苍白的脸上。她肉痛地盘算买丹药还是找板车，这么重的伤，这么脆的主角，怎么挪？
就在姜晚内心疯狂吐槽，一直沉默的沈翎和，忽然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手，袖口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边不知何时又溢出的一缕鲜红。动作优雅依旧，却透着疲惫。然后，他抬起双眼，看向瘫坐在地、一脸肉痛加虚脱的姜晚。
“夫人。” 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戛玉敲冰，在这劫后余生的寂静破庙里格外清晰。
“契约已成，我跟你走。”
姜晚：“……” 夫人？这称呼听着怎么有点烫耳朵。
沈翎和顿了顿，长睫微闪，掩去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探究，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只是为夫此刻，怕是无力行走。可否…劳烦夫人？”
他微微偏过头，露出线条优美的脆弱脖颈，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助。
姜晚：“！！！”
来了，来了，这该死的、属于顶级白月光的、被动触发的、让无数男女老少掏心掏肺的惹人怜爱光环。虽然被有妇之夫标签削弱了大半，但此刻目标精准，距离过近，杀伤力依旧惊人。
【警告！警告！检测到目标主动释放微弱‘怜惜诱导’。请宿主稳住道心，牢记‘莫得感情’。任务失败惩罚：抹杀！】系统警报拉得震天响。
姜晚的心脏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被系统的“抹杀”警告吓得一个激灵。她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痛让她瞬间清醒。
“呵，呵呵。” 姜晚干笑两声，扶着石壁挣扎着站起来，眼神飘忽，就是不敢再看沈翎和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她摸向腰间的储物袋，肉痛地掏出一个看起来就很廉价的玉瓶，远远地丢了过去，语气硬邦邦：
“少来这套，先把这颗丹药吃了。”
“还有，别叫我夫人，听着瘆得慌。叫我老板，姜老板。”
“至于走路。” 姜晚的目光在破庙里扫视，最终定格在疑似之前被魔尊打坏的破庙门板，眼睛一亮。
“等着，我给你找个座驾。保证，呃…经济实惠，结实耐摔。”
刚刚被强娶的修真界第一美人沈翎和，垂眸看着身边这个视他为昂贵保命人质，对他惊世美貌视若无睹，或者说避如蛇蝎的金主夫人，眼底深处的光芒悄然流转。
这位夫人，着实特别得超乎想象。
***
姜晚费力地将那块还算完整的破门板拖到沈翎和面前，又从废墟里扯出几根勉强能用的藤蔓，手忙脚乱地试图将其固定成一个简易的拖车。她一边忙活，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这坑爹的系统和不靠谱的座驾。
沈翎和始终安静地看着，长睫低垂，掩去眸中所有情绪，仿佛即将被拖走的不是他自己。
“好了，将就一下吧，沈…呃，你老板我目前就这经济水平。”姜晚拍了拍手上的灰，喘着气说道。她实在没法对着这张脸自然地说出赘婿两个字。
她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沈翎和。没想到他看似清瘦，身量却极高，大半重量压过来时，姜晚一个趔趄，差点两人一起栽倒。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还带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姜晚咬咬牙，总算将他半扶半抱地弄到了那块歪歪扭扭的门板上。
“出发！”姜晚抹了把汗，认命地拉起藤蔓充当的绳索，拖着她的天价聘礼离开了这座令人窒息的破庙。
夜色浓重，荒郊野岭的路崎岖不平。门板摩擦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姜晚拖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灵魂透支的虚弱感和身体上的疲惫双重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滴！宿主生命体征持续下降，强烈建议服用补充元气类丹药。】系统冰冷地提示。
“闭…闭嘴，买…买丹药不花钱啊…一百灵石…够干嘛…”姜晚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在脑海里回怼，坚决贯彻“氪金可以，但必须花在刀刃上，日常能省则省”的穷鬼原则。
就在她琢磨着要不要停下来歇歇脚的时候，前方黑暗的灌木丛中，突然亮起了几对幽绿的光点，伴随着低沉的呜咽声。
姜晚猛地停下脚步，头皮一阵发麻。
三头体型壮硕、形似饿狼的妖兽缓缓从阴影中踱出，堵住了去路。它们周身缠绕着淡淡的魔气，涎水从嘴角滴落，贪婪的目光死死锁定了他俩。
显然，即便重伤虚弱，她身后的这位仙尊身上残留的灵气对这类低阶魔物而言，依旧是无法抗拒的顶级滋补品。
“不，不是吧。”姜晚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挡在了沈翎和前。她此刻灵力低微得可以忽略不计，而且身体虚脱，手无寸铁，对付一头普通野狼都够呛，更别说这三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魔化妖兽。
【警告！遭遇低阶魔物‘腐牙鬣狗’。威胁等级：中（对当前宿主而言为高危）。建议立刻启动防御或逃离。】系统的警报适时响起。
逃？往哪逃？她还能扔下这拖油瓶自己跑不成？跑了任务失败也是死路一条。
为首的鬣狗低吼一声，后肢发力，猛地扑了上来，目标直指沈翎和。
“滚开！”危急关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姜晚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猛地将体内那微乎其微的灵力全部灌注到手中的藤蔓上，将其当做鞭子向朝着扑来的鬣狗抽了过去。
一声灵力微弱得可怜的鞭子抽在鬣狗坚韧的皮甲上几乎不痛不痒，反倒更加激怒了它。但它扑击的动作确实被阻了一瞬。
另外两头鬣狗也从侧面包抄过来。
姜晚心脏狂跳，手忙脚乱，几乎是凭本能挥舞着藤蔓抽打，嘴里还不忘虚张声势地大喊：“放肆，知道我后面这位是谁吗？不想死就赶紧滚。”
她一边喊，一边狼狈地躲闪着鬣狗带着腥风的利爪，好几次都险象环生，她拼命想调动氪金系统，却发现最便宜的攻击符箓也要五十灵石起步，而她兜比脸还干净，任务奖励还没结算。
“完了完了完了，刚氪完金就要被小怪收了吗？”姜晚内心哀嚎。
就在一头鬣狗突破她的鞭网，獠牙即将啃噬到门板边缘的刹那。
一直安静得因为失血和虚弱陷入半昏迷的沈翎和，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
他没有睁眼，也没有任何动作。
但空气中，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剑意一闪而逝。
“嗷呜——！”
那头试图攻击门板的鬣狗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刺穿了眼睛，翻滚在地，痛苦地抽搐起来，绿色的血液从眼眶中汩汩流出。
另外两头鬣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进攻的动作顿时一滞，惊疑不定地低吼着，不敢再轻易上前。
姜晚也愣住了。她看看地上痛苦打滚的鬣狗，又看看身后依旧昏迷的沈翎和。
是他？不可能吧？他都伤成这样了，动都没动一下，难道是契约的什么被动保护机制？还是运气好，这鬣狗自己突发恶疾？
【滴！检测到极小幅度天道契约波动（防御反击触发）。】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算是给了个模糊的解释。
姜晚底气一下子足了不少，原来这氪金契约还带自动防御的。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好歹是生效了。
她强撑着站稳，目光冰冷地扫向剩下两头犹豫不决的鬣狗，不再虚张声势，而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指着地上抽搐的同伴：
“还想试试吗？你们的同伴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代价。”
她将代价这两个字咬得极重。
那两头鬣狗似乎真的被震慑住了，看着同伴的惨状，又畏惧地瞥了一眼门板上那个散发着诱人气息的人类，低吠了几声，最终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窜回了黑暗的灌木丛中。
地上那头瞎眼的鬣狗也挣扎着爬起来，跟踉跄跄地逃走了。
危机解除。
姜晚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在地上。她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滴！临时危机解除。宿主应对方式评价：取巧，但有效。奖励：无（未触发战斗任务）。】
“抠死你算了！”姜晚没好气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她缓过劲来，心有余悸地检查了一下门板上的贵重物品。沈翎和依旧安静地躺着，长睫在眼下投出静谧的阴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只是，姜晚隐约觉得，他原本就苍白的唇色，似乎又淡了几分，近乎透明。
是错觉吗？
难道那契约反击，消耗的是他的力量？
这个念头让姜晚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点心虚。她赶紧甩甩头，把这个想法抛诸脑后，管他呢，反正契约成了，他现在就是她的保镖加共享血包，保护他就是保护自己，消耗点也是应该的。
“走了走了，这鬼地方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她重新拉起藤蔓，更加卖力地拖着门板，朝着记忆中姜家别院的方向艰难前行。
只是这一次，她变得更加警惕，眼睛不断扫视着周围的黑暗，生怕再跳出什么不长眼的魔物来。
而门板上，看似昏迷的沈翎和，那微不可查扬起的唇角，弧度似乎更深了一丝。
【滴！检测到目标人物‘沈翎和’情绪波动：愉悦度 1。】
【备注：波动成因复杂，疑似包含‘有趣’、‘观察’成分，依旧未检测到‘爱意’，符合任务要求。】
姜晚：“……”这祖宗又愉悦个什么劲？受伤昏迷也这么开心的吗？她真是搞不懂这些主角的脑回路。
她认命地继续当她的人力车夫，在坑洼不平的路上，拖着她价值连城、还附带自动愉悦功能的保命符，艰难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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