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魔渊之前,齐暖听黎祭的话正听得入神,身旁的游肆却忽地攥紧了她的手,开口道:“做好准备,我们现在下魔渊去。”
齐暖猛地回神,转头望他,却发现不知何时游肆的身形已经变得极浅极淡,倒显得他手中一直紧握不放的【一鸣春】愈发耀眼夺目了。
但是,为什么现在要下魔渊?黎祭的故事显然才开了个头呢,听完再去不好吗?还是说游肆现在的状况已经差到连一个故事都听不完的程度了?
也许是她的疑惑与担心太过明显,游肆静静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个僵硬的笑容,竟然是难得地解释了起来:
“你我本在梦境之中,如今跳进引绛和度疆夺舍时的意识之境,这是梦中梦,现在还能借这梦中梦再下一层到黎祟的回忆里,进入到梦中梦中梦。”
“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齐暖听懂了游肆的话,却依然不懂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黎祭与黎祟是双生子,经历的事情该是大差不差。想进这三重梦境,像之前刺引绛一样刺黎祭就好了,又何须非要跳下去找黎祟?”
“你说得对,但黎祭在现世已经死了,进他的梦境是没有用处的。”游肆深深地望着她,突然开口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一个故事,总要有头有尾,写完有头有尾的故事,才算是这故事的作者。”
齐暖听着心头一跳,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下意识又后退了一步,游肆却已然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直直地跳下了魔渊。
【一鸣春】在他的掌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绿芒,几乎点亮了整个深不可见底的魔渊。然而越是下坠就觉被挤压,也越感到窒息,齐暖整个人紧紧地贴着游肆不敢动弹,忽然感到他似乎是将【一鸣春】又塞回到了她的怀中,同时还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突然开口道:
“那时候我封印着记忆,却也没敢封死。黎祟将帝姬掳走,我奉命去看【荃不尽】的情况,也看到了你的名字。”
“我心想,这么多年来终于又碰见一个和我一样倒霉的,知道自己是书中人的人了。你会怎么做呢?是像我当初一样癫狂错乱,还是像我现在一样逃避现实?”
“我进到书里遇见了你,也许是因为你眼中曾燃烧着和我当初一样的光火,我许下了那个我根本无法完成的诺言,幻想在死前能留下这样一段经历也弥足珍贵了。可是我又能逃避多久呢?岳歌与为了活命到底也进到了【荃不尽】里,我本就是书中造物,若无祂封进【一醉秋】中的权柄,本是不可能从正面打过她的。”
“祂需要我活着,同你复刻当初岳歌与笔下游肆和齐暖所经历的一切以覆盖岳歌与曾写下的故事;祂同时又需要我手持权柄开梦阵抗衡岳歌与对祂计划的破坏。那时候我记忆的封印其实就已经有所松动,就像你不愿走帝姬给你安排的未来一样,我同样不愿走这段和‘齐暖’必定相恋的道路。”
“但这却由不得我,齐暖。祂从我身上分离出一个符合当初与你相遇年纪的‘我’同你走线,可那终归还是‘我’啊。你先前说得没错,我身为这故事里既定的‘男主’,本就是为了爱‘女主’而生。我唯一的锚就是‘女主’,离开了‘女主’,我纵然已将千逃万避刻在骨子里,可我又能避到哪里去呢?避开了‘女主’,我又是什么东西呢?”
“司与真的躲不开那一剑吗?卞喧本不愿杀奚玉照,又是什么使他最终动了手?齐暖,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司与真是想杀了我的——但是天道不允,因为岳歌与的故事里没有‘游肆杀游肆’这一节,在关键节点上的任何的不重合都会导致祂覆盖不了岳歌与曾经的故事。”
“要同什么都不知道的司与解释清楚这些关节实在费事,左右祂能再分离一个‘我’出来,杀了也就杀了吧。”
“但岳歌与还是察觉到了祂的意图,因为奚玉照本是不该死的,你还记得吗?在岳歌与的故事里,奚玉照本来是会飞升的,现在这件事却已经被全世界所忘记。”
“就像即便是现在的岳歌与也不记得怀泠从何而来,因为她当初把【设定】权柄交给天道之后,天道没过多久就将‘怀泠’与‘齐暖’的设定做了分割!”
“当然,我也遗忘了‘怀泠’与‘齐暖’之间的关系,这一切是我基于天道最终的目的猜测的——因为‘男主’死、‘女主’死即为故事结尾,即为祂掌握【行动】权柄之时。可我作为书中人硬承【叙事】权柄,已然撑不到神魔大战怀泠身亡,所以他如此这般将‘怀泠’与‘齐暖’分割,只要‘齐暖’同‘游肆’一起死在东秦护国之战,就可以彻底掌握岳歌与的【行动】权柄而无需再杀掉她夺权,到那时三权归一,祂就可以成为真正主宰书中人命运的天道。所以岳歌与要想保命,不能再想着去杀你,反而要一直护着你才行!”
天边惊雷阵阵,耳边风声呼啸,浓得仿若化水的紫云在梦中梦的上空凝聚着,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劈下来一道闪电彻底让游肆闭嘴,然而游肆却好像再没了那些过往禁锢他不敢开口的束缚,他反倒将齐暖抱得更紧,语速也愈发地快: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写完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才算故事真正的作者。岳歌与的故事开始于九百年前‘游肆’出生之际;天道的故事开始于帝姬在【荃不尽】中写下第一对男女主之时;而现在我为你选定的故事开头,横看在此世创世之初、纵看在四重梦境之内,再不会有比这里再深的地方了。”
“我的承诺或许不会再兑现了,但我所能弥补的,只有这一把足以使你与他们抗衡的剑。我毕生没能寻到的自由,从此也交还给你去追寻吧。”
封存于他心口的【烬余心】忽地大亮,照得游肆的面容与那头白发也灼热滚烫起来。而那滚烫映在齐暖的眼中,终究化作了两行再也无法抑制的泪水淌了满面,她难以自持地向上抬着头,终于将自己的唇贴上了他已经虚化且不甚凝实的唇上。
“你这个不守信用的混蛋。”她狠狠地咬了他的下唇,退回去用红透的泪眼盯着他,才哽咽着大声开口道,“你说怕剧透我会觉得没意思,又说那些过往之事你会同我一起看,所以我才没追着问的。早知道你如此不守信用,当初见到你我就该把一切都逼问个清楚的!”
他们已离渊底不远,游肆却笑了笑,却再没了那被【烬余心】压制的僵硬笑意,反倒显出几分当初他许诺齐暖游遍四野时的张狂肆意来。
“我算是岳歌与选定的‘男主’,你却是天道所选定的‘女主’,你来自于我的过去,我来自于你的未来,本不在一条时间线上,本也不该相遇,却偏偏相遇、偏偏有了这一段不知如何论说的情。”
“我从来都不想爱‘女主’。”他轻而珍重地低头在她额头上留下冰凉的一吻,就像春风拂槛、蜻蜓点水、柳絮轻飏、浮光掠影,“但承你一吻,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也已不打算再逃。”
“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和任何权柄所赋予的身份都没有关系。”
【烬余心】砰地一声在游肆的体内炸开,连带着游肆那飘忽不定的身形也终于随着【烬余心】消散时的金光彻底化为了纷纷扬扬的灵尘落下,就像他们当初在平淮的酒楼里,为了逃避顾知熙的追捕,他也是如此抓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消失在原地,所落下的细碎灵芒一样。
梦中梦上空滚滚的乌云消散,四周只留下游肆最后的话音:
“再见了,小暖。”
但这一次却不会有那道一起同她出现在无名山丘上,又向她许下诺言的身影了。
怀抱着【一鸣春】,齐暖稳稳当当地落在魔渊之底之上,模糊的双眼之前,是一块高约四丈、上黑下白、毫无瑕疵的巨石。
巨石之旁,端方坐着一位面色苍白、双目轻闭的黑袍男子,他颜容与黎祭一般妖冶无双,气质却显得沉定安静,似乎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惊扰到他的长眠、使他睁眼。
齐暖站在他的面前,方才一片混乱的内心却在此刻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她将怀中剑握在手上,正欲刺向他时,却听得面前人忽然开了口:
“他说会借这场梦将所有的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本君,本君方才在【荃不尽】外见得,却觉得他只说了五分。”
齐暖并没有因为黎祟的突然开口而乱了分寸。她稳稳地将【一鸣春】捅入黎祟心口,这才开口道:
“我会把他没道尽的真相通通都挖出来,只要魔君允我入梦。”
“自然。”黎祟并未睁眼,他只是抬起手来,握着【一鸣春】的剑身,将剑更深地捅进了自己的心口。
绿光再次大绽,被那绿光彻底吞没之时,齐暖收到了来自于现任魔君的祝福。
“齐小姐,你我终会、也必能够得偿所愿。”
在我本来的规划之中他们本来不该在这里吻别的,但我忽然想到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啊,与其慢慢揭开所有的伏笔让暖子接受,还不如像炸弹一样先把真相全揭、再在后面的回忆里慢慢验证来得痛彻心扉啊(对不起暖子,先给你鞠一个吧
一百章接吻也很有仪式感了[撒花] 暖子之前了解的都是肆子的表面,之后她带着肆子的心声才会渐渐了解肆子的内心,正如肆子所说他们本来是不该相遇的,完全是一个我恨君生早君恨我生迟,所以这卷叫错世离苦,离苦才刚刚开始!!!
今天太兴奋了又狂写了这章,其实最近更新一直都不稳,我也不算一个合格的晋江作者,但我会努力的!这么糊又这么不规律也不打算能从这本挣到什么钱了,但我现在写到喜欢的情节真的是太开心!!![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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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错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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