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充足的证据,再加上背后五皇子一党的激流而退,尽管沈梓文依然不甘地大吼大叫,还是很快地就下了牢。
滂沱的大雨中,游肆为齐暖撑着伞,后者看着装着凝秋尸身的棺材叹了口气,而自己撑着伞的司玥为凝秋合上了棺盖,转身与齐暖对视,眸中盛着游肆所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尽力了。”司玥道,“但早在你我到潞川之前沈梓文就秘密杀了她,又将她的尸体转运了出去。而且,放她尸体的地方设了机关、埋了火药,账本在另外一处。”
“再换人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了。”齐暖摇了摇头,面上没什么埋怨的表情,“跑这一趟,辛苦。”
司玥一怔,将视线移向游肆,很快又移了回来。“接下来你要做什么?”以往都是游肆先问的问题,这次却被司玥抢了先,“我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她一面低头看着凝秋的棺材,一面说道。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一句话。”齐暖迎着司玥骤然抬起的头如此说道,尽管面上还带着难尽的感伤,但却还是微微弯了唇角一笑。
游肆默不作声地听着二人谈话,又看着司玥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地起身从他们身边离去了。
“其实……”齐暖看着司玥的背影,开口说了两个字却又止住。她不知道想到什么摇了摇头,转而对游肆道,“我们也走吧,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
游肆看了一眼站在凝秋棺材旁,一直沉默寡言不曾开口、仿佛不存在的年轻男人,那人着一身黑衣跪在凝秋的棺材前,没有打伞,任凭大雨将他浇得全身湿透,也任凭泪与雨一并潸然落下,一人、一棺、一树、一山,他陷在自己的世界中难以自拔,耳畔永永远远是嘈杂的雨声——游肆太懂这样的感受,他将伞攥得更紧了些,多看了那人两眼,却在这时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很轻柔地挽住了。
“都会过去的。”齐暖挽着他,并没看他,而是随他的目光一起看向不远处的那人,“我相信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也没有无法愈合的伤疤。”
游肆稍稍侧头看她,齐暖的话虽然是对那人说的,但他不知为何总觉得她好像感受到了自己的情绪、在安慰自己。可是,她如何会知道呢?又如何会有这样平和的心态?
“你这样说,倒好像是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样。”他如此说着。
“我年纪还小倒没什么经历。”她笑了笑,已然转了身要下山去,“不过书上看得太多而已。”
游肆赶紧撑着伞跟上她的脚步。
他们没有再回潞川城去。水患虽然严重,但三司勠力同心,上报朝廷,皇帝也相当重视此事,调国库钱粮赈灾,五皇子一派怕惹上更大的麻烦,在皇帝开出的、只要尽力或可减轻罪责的空头支票下也出了不少钱粮用于赈灾,虽然不可否认仍旧有人在其中捞油水,虽然潞江流域还在下着大暴雨,但大体而言,趋势还是向好的。
齐暖和司玥左右不了朝中大事,但做好身边的事却还是可以的。他们三人自潞川一路向西南方向而去,沿途也算救了不少灾民,司玥也不再像以前那番郁郁的模样,有一天她和游肆、齐暖坐在一片还算开阔的田地里,游肆给他俩烤着他猎下的飞鸟,才看着火候把这倒霉蛋翻了一遍,司玥盯着它忽然开了口道:“其实我以前,也过过一段像他们一样的日子。”
游肆不知该不该接这话看向齐暖,而齐暖并未和他对视直接侧头看了司玥,那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司玥扫了齐暖一眼,又看向烤鸟之下游肆砍了好些木柴才能生起的火光。“我家有过一段没落的时期,那时候很穷,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她这样说着,“虽然和那些事没有太大的关系,但之后不久我就生病了。”
她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并且没有再开口的打算。“但你现在看起来很健康。”齐暖并未对司玥没头没尾的故事发表什么看法,只看着她问,“那样的病,我想应该不好治吧。是哪里的医者为你诊治的?”
司玥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一边唇角忍不住向上抬起抽了抽,像是齐暖问了她一个很难开口回答的问题一样。“是来自九巍山神医门的医者。”她飞快地瞟了一眼游肆,又在游肆疑惑的目光中再次转而看向了齐暖,“近来我随你们救治灾民,愈发觉得不会医术寸步难行……”
游肆刚想说其实他觉得齐暖的医术就已经很厉害了——她给伤民包扎、开药的姿态像极了坐堂的医生。然而齐暖听了司玥的话,像是深有共鸣似的,“我也正是这样觉得,我如今会的只是皮毛,还是要找高人指教啊。”她一面说着一面转头对游肆道,“我和司玥想去一趟九巍山,探访曾经治好她病症的神医门。神君要一起吗?”
齐暖在司玥面前也没避着她喊神君,游肆开始还觉得局促,但司玥看他的眼神也没半点异样,于是渐渐地他也就习惯了。
而齐暖的要求,他永远是不会拒绝的。游肆点了点头,得到他肯定的答案后,齐暖笑着将整个身子探过来,在他的手上奖励似地轻轻拍了拍,随即也不管他心中如何天翻地覆、如何被【烬余心】压制,又转身和司玥聊起之后怎么行动的事。
之后他们路过了沭南城,齐暖进城很迅速地逛了一圈,大概是因为沭南算是这一片地区的中心,汇集于此的灾民不算少,齐暖看到也就帮了些忙,三天之后他们在百姓的感谢声中离开了此地,又过了半个多月,他们终于来到了西楚与东秦的交界,而眼前那巍峨耸立的高山,便是这片大陆上赫赫有名的修道圣地九巍山了。
游肆对九巍山不能说一点也不知道,事实上他当初见齐暖时想说自己是从九巍山下来的,只不过因为偷听到齐暖说不喜欢方士,就把这个计划否了而已。
说是要去九巍山,其实三人只到了山脚就停下了。面对着眼前朱红的、写着“万器门”三字的牌楼,齐暖抬眼望了许久,又看向司玥,后者的神色并无波澜,于是齐暖到底摇摇头策马离开了。
他们绕到了山脚的另外一边,那里杵着一块巨大的石刻,上面正正好刻着“神医门”三个字,旁边是一处民居一样的三进院落,此刻大门紧锁,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在游肆对视线下,齐暖翻身下马,径自走到门口敲了敲:“有人吗?”
自然等候了许久,久到游肆和司玥也都下了马走到近前看看情况。
而就在游肆怀疑这破败院落是否根本无人居住的时候,门却被人从内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老仆,见到游肆三人时愣了愣,问:“诸位瞧着面生,可是有事来此?”
“不知老人家可听过最近东秦的潞川水患。”齐暖叹了口气,“死伤无数。我三人久闻神医门医者大名,想着能精进医术,特地来此求教。”
大概像齐暖这样的求教者并不是很多,老仆听罢有些意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但观察到他们的穿着谈吐似乎不是常人,犹豫片刻还是将他们迎进了门中,请他们到第二进院落的正厅稍待,而他就去唤能管事的人来。
“这地方靠谱吗?”在另一个老仆为他们奉上茶水,颔首离去之后,游肆悄悄地问旁边的齐暖,“这地方可真不像是个修行者的门派。”
齐暖悠悠然啜饮一口茶水,将茶杯放下,方才开口答道:“是不太像。但也许高人的作风就是如此吧。”
而不到半个时辰后,游肆终于看到了所谓高人的作风——自称神医门门主、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中年男子草草地将锄头放到门边,提着一篮子药草,脚底沾着泥土走了进来。“是谁要找我啊?”他眼中没有对客人的客气,只有对被打扰的工作的不耐烦,“就是你们仨——”
然而他不耐烦的神色却还是在看到齐暖与游肆的那一瞬凝固在了脸上,他非常不礼貌地指着齐暖,那神情像是见了鬼,“你你你……”他惊呼道,“你是……”
他“你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成句的话,游肆皱了皱眉头,然而齐暖面上却淡然,甚至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小女齐暖,为研习医术而来。”她起身弯腰,向卞喧执了拜师礼,“见过卞门主。”
“你这是强买强卖,我才刚见你,还没说要收你为徒呢。”卞喧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这些先不说了,你和你,”他指了指游肆和齐暖,“你们随我过来,我有事要问问你们。”
游肆不知该如何行动看向齐暖,而齐暖却不收回礼意,“卞门主不允我拜师,我便不起。”她坚决地道,“而且我们从未来过九巍山,卞门主有什么问题要问?又有什么问题是只有我和他才答得出来的?这不合常理,我以为让我身边这位同伴听一听,以您这一身超凡脱俗的气度,这隐士高人的姿态,应该也无伤大雅吧。”
司玥一怔。
而卞喧瞪眼看了低头的齐暖半天,“你很好,你真的很好。”他像是被齐暖的话挑起了怒意,怒极反笑地道,“既然这是你的请求,那我满足你、收你为徒又如何。只是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要说的话,多一个无关之人听着,我可不敢保证听完之后会发生什么,如果这都无所谓的话,我可就要说了。”
齐暖悠悠然起身,走到老仆先前放着茶壶的地方,像在自己家一般,重新沏了一杯茶,双手平齐端到了卞喧的面前。
“师父但言无妨。”她流畅地转变了称呼。
卞喧哼了一声,接过了茶杯,一饮而尽。
今天吃芝士火鸡面[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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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访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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