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溪中午和柳韫沉出去吃个饭的功夫,回来时刚走到文曲牌坊处,便看见一波一波的人大喊大叫,有的提着水桶,一溜烟儿地往后院跑去。
两人四目相对,异口同声道:“不好!走水了。”
顾连溪快步往前走,柳韫沉紧随其后,等到了后院,只见藏典室的那处房屋正冒出熊熊大火,黑烟直冲天际。
国子监祭酒祁惜文急得直拍大腿,嘴上叫喊着:“快!快救火!你们几个,快再去打水来!”
眼看着藏典室里储藏的几万本典籍全要付之一炬,忽然天降小雨,雨势渐大,很快浇灭了火舌,这场雨来的又急又大,火被扑灭了,雨也便停了,在天上留下一道彩虹。
顾连溪来得晚,没帮上什么忙,但大火却是真真切切在他眼前发生了的,这么多的典籍被大火烧毁,实在可惜。
祁惜文喜出望外,双手高举过头顶,大喊道:“感谢老天爷!救我藏典室一把!”
顾连溪抬脚走到祁惜文身边,行了叉手礼,问道:“祁祭酒,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好好的会突然走水呢?”
祁惜文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具体情况本官尚不清楚,等事情查明会通知各位的,你等且先回堂室学习。”
顾连溪心有疑问,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或许只是一场简单的意外呢。
到了下午,国子监各个学堂的教室门口,张贴了一张告示,说是藏典室走水情况已经查清,是有人因对博士罚抄书籍遍数太多心中不满,故意放火烧了藏典室,现已对该监生作出处罚。
按理说,这个理由听起来是没有什么太大问题的,可是顾连溪总觉着,真相不会这么简单,或许是他理解不了为何那人对博士不满,却去烧藏典室。
他把心中的疑虑同柳韫沉说了一下,后者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反倒让他别太多心。
藏典室被烧了大半,房顶烧出了个大窟窿,好好的房间变成露天的了,经过一下午的修缮,房顶暂时被简单的木板盖上但并不牢固,门上加了个铜锁,不让人进去。
晚上,入了夜,顾连溪在家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想去藏典室看看。
没穿襕衫,免得被人一眼认出来是监生,他穿了一身月光白窄袖的长衣,外面披了一身黑色连帽披风,帽子一戴,整个人像是融入了黑夜。
月光静谧,外面静悄悄的,顾连溪走了小半个时辰,国子监里面的其他屋子依稀还有几盏灯亮着,因为有家不在寰平的就会住在这里。
他轻手轻脚的来到藏典室门口,从袖子里拿出一根铁丝,插进铜锁孔鼓捣了几下,听到了“咔嗒”一声,顾连溪心里一喜,这招没想到居然管用。
进去后,屋子里黑漆漆的,有一股烧焦的木头的味道充斥在鼻息间,不算刺鼻却也不好闻。
藏典室很大,陈列的藏书不计其数,幸好只烧毁了一角,不然绝对算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借着从窗户照进来的一束月光,他看清了面前的是一个书架,放眼望去,像这样的书架至少有几十个,只是由于视线不够明亮,看不真切,只能看见很多黑影立在那里。
顾连溪朝着西北角走了几步,那里的书架已经倒在地上破烂不堪,只剩几根架子,上面的书看不出本数,要么成了灰烬要么只剩几篇残页。
顾连溪拿起周边还算完好的书开始翻找起来,他像是带着某种目的,足足找了面前的一整个书架,却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发现。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眉头不禁懊恼地皱了起来,盯着某个地方沉思。
忽然间,窗外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顾连溪心里一惊,如果被人发现挂在门上的锁已经被打开的话,那就麻烦了。
他走到门后,平复了一下心情,打算要是有人推门,他便装作是来看书的,并且来的时候锁就是开的。
虽然这个借口漏洞百出,但眼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那脚步声近的顾连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禁屏住呼吸,似乎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突然,他感觉嘴被一只手用力捂住,眼前一阵晕眩,转了一圈后背贴在了墙上,他瞪大眼睛,呼救的声音全都被那只手阻挡在喉咙中。
两个人都隐在黑暗中,顾连溪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能感觉到他的个子比他略高,那人的胸膛贴的他很近,呼吸喷洒在他的耳畔,有些热热的,痒痒的。
门外的脚步声忽然停住,说了一句,“终于找到了,原来笔掉这了。”
听到门外渐远的动静,顾连溪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个丢东西的学生,
避过刚刚那劫,他才想起来面前这个才是大麻烦,虽然背后毫无退路,他的背脊还是往后靠了靠挺得更直。
顾连溪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人捂着自己嘴的手背,示意他放开自己,本来心里已经组织好一大段关于怎么同这人协商,彼此保密的语言,此时却都派不上用场了。
因为那人缓缓松开了手,身体却依旧在原地,只是压低了嗓音道:“顾怀礼,你怎么在这?”
轰的一声,顾连溪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没想到,昔日里早已经成了仇人的人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过他也只是震惊了一瞬,就冷静了下来,轻声道:“殿下不也在这?”
沈槿煜没答,嘴唇几乎是贴着顾连溪的耳朵说:“你后背上的伤好了吗?”
顾连溪以为他是在嘲讽他,气的推得沈槿煜后退一步,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披风,不答反问,“殿下方才心跳得好快,是害怕被人发现?”
沈槿煜冷哼一声道:“害怕被人发现的是你吧,顾怀礼,你不觉得等着被人发现,又要找借口说自己来看书的这个行为,非常蠢吗?”
顾连溪淡淡一笑,“嗯,全天下就你沈槿煜最聪明,对了,我来时锁是完好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沈槿煜指了指房顶,顾连溪往上看,隐约能看到几颗星星,原来是房顶上的木板没盖严实,他应该是从上面进来的。
沈槿煜转身背对着顾连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胸,就连他自己都惊讶于为何在认出眼前人是顾怀礼的那一刻,心跳快的便不受控制。
尤其是顾怀礼的柔软的唇碰到他的手心时,那种从头到脚涌上来的酥麻,差点让他忘了身在何处,当时脑子里竟然只剩下一个想法——吻他。
顾连溪没注意到沈槿煜的这些动作,他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从房顶出去,把门锁上再进来。”
沈槿煜一怔,随即转身危险地眯起眼睛,沉声道:“顾怀礼,本宫也是你能使唤的?”
顾连溪虽然心中对他有积怨,他可没忘是谁害得他一个多月没下来床,但是眼下不是跟沈槿煜置气的时候,有这苦力不用白不用。
他换了一副笑脸,温和地说:“殿下,您看您说的,我这不是为了咱俩着想吗?眼前的情况就是这样,你出去把门锁上也是给我们加一层保障不是?”
可算是顾连溪有求着他的时候了,沈槿煜觉得新鲜,多久没见到顾怀礼的笑脸了。
“就算来了人,能奈本宫何?”
顾连溪心里骂得他狗血淋头,心想,当个太子你装什么装?要是真不怕被人发现,你刚才也不会制止我。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说完估计沈槿煜又得抽他一鞭。
“殿下,臣知道您是储君,身份尊贵,不畏首畏尾,只是想必您今夜只身前来,也是不想太引人注目,要是您自己就算了,可现下我也在这,若是被人发现,有理说不清。”
“行,你老实待着,本宫去去便回。”
顾连溪松了口气,看着沈槿煜一跃跳上房顶,身手利落,看来沈槿煜这驴脾气还得顺毛摸。
过了一会儿,沈槿煜原路返回。
“已经锁上了。”
顾连溪点点头,找了个椅子坐下,沈槿煜顺势坐在他对面,两人大眼瞪小眼,心里却猜测着对方是来干嘛的。
“殿下,你深夜现身于此应该不是为了在这赏月吧?”
“顾怀礼,本宫也不信你是来看书的。”
相对无言,顾连溪也不再转圈子,反正沈槿煜那么聪明,瞒也瞒不过去,不如跟他合作。
“我就直说了,我对祁祭酒给的说法心存疑虑,想来这找找有什么别的东西。”
“找什么?”
“不知道,殿下来这做什么?”
“本宫不能说。”
顾连溪在心里对他竖起中指。
“不过,可以透露一点,本宫得到消息,有人把一份朝廷贪官污吏名单藏在这里。”
顾连溪点头,“那我们分头行动,殿下从那边开始找,我找这边。”
也不等沈槿煜同不同意,顾连溪已经一本一本找了起来,片刻后,沈槿煜按着顾连溪说的去了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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