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也不知道谁把他送回屋里的。
他坐起身摸了一下胸口的位置,伤口已经愈合了。
他失神片刻,拿出传讯玉简。
“渊渊,你来过对不对?”
依旧没有回音。
缪邈躺回床上,捂住双眼。
想起蛊门还有未了的事,他才起床穿好衣服。
先是去跟隔壁花飞雨告别。
花飞雨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跟他挥了挥手。
缪邈又去找商之珩告别。
商之珩刚送完客,正好也要找缪邈,便带缪邈到了书房。
“缪邈,我这次攒了许多好东西,待会儿你走的时候记得去库里带走。”
商之珩一边说一边给缪邈倒了杯茶。
“哦。”
缪邈兴致寥寥。
“还有蛊术**哦。”
商之珩又道。
缪邈喝了一口茶,“阉割版的是不是?”
商之珩笑了起来,“你终于发现了啊。”
缪邈低眉,认真品茶,只说:“茶很香。”
商之珩叹了口气,“尘渊不让我给你完整版。你知道他的,他对蛊术向来深恶痛绝。”
“猜到了。”
缪邈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他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他为蛊所害,自然痛恨蛊术,现在恐怕比以往更甚吧。”
商之珩给缪邈重新倒上茶水,“毕竟他的父亲曾经用蛊犯下大错,你知道虫谷吧?虫谷魔地便是他父亲一手造就。”
“他父亲……”
缪邈沉吟片刻,等着商之珩接话。
顾尘渊从未跟他提起过他的父亲。缪邈对顾尘渊的父亲一无所知。
商之珩摇头叹息,“已经两百多年了吧,记得当年我还被派去清理过外逃的魔族。”
“那时尘渊才出生吧。”
缪邈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呀,幸好他师尊保下了他。”
商之珩说。
“他师尊就是我们掌门的弟弟,路修远,也是天才人物。可惜百年前陨落了。”
缪邈努力引导商之珩往顾尘渊的父亲上聊,但商之珩对顾尘渊的父亲了解似乎也不是很深。
倒是一些不知真假的八卦,商之珩知道的多。
例如顾尘渊的父亲曾经被路蝶收进她的千里江山图里。
“噗!”
缪邈听到这里一口茶差点喷出老远。
商之珩打趣地看了缪邈一眼,一脸探究地问:“听说……你如今也是掌门心中挚爱,差点就被收进去了。”
“咳咳,你听谁说的?!”
缪邈算是明白了,前面铺垫这么多,在这儿等着他呢。
“我作为万物阁阁主,肯定也要跟总部保持联络,自有消息渠道的……”
商之珩抿了一口茶。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听说只等你回去,掌门就要跟你结为道侣。没想到呀,缪邈你真的深藏不露,把尘渊迷得团团转,连掌门大人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厉害!”
缪邈一脸复杂,长叹一口气,问商之珩:“你知道顾尘渊中了情蛊吧?”
“是有耳闻。”
商之珩点点头。
“你知道你们掌门大人跟顾尘渊的小师叔不和吧?”
缪邈又问。
商之珩瞪大眼睛,“这可不能乱说。”
但他起身左右看了看,把窗户关上,又道:“不过你说的也是事实。”
“所以,你知道你们掌门为何要‘宠爱’我了吧?”
商之珩又不傻,一点即通。
“为了拿你威胁尘渊?”
“不过尘渊情蛊已解,如今我也没用处了。”
缪邈说。
商之珩对缪邈眼露同情之色,“所以……你被尘渊和掌门齐齐抛弃了?”
缪邈喝茶的动作一顿,苦涩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与商之珩作别后,缪邈领着许昭绝,转道便去了明远书屋。
刚至门前,尚未叩响,对面院落木门却“吱呀”一声,猛地被人从内推开。
一位明艳照人的女子当门而立,恰好与缪邈打了个照面。
缪邈停下脚步,安静地打量着对方,目光平静却毫不避讳。
那女子一见他便柳眉倒竖,怒瞪了一眼:“看什么看!”
话音未落,竟是“砰”地一声巨响,直接将门狠狠摔上,震得门框簌簌落灰。
“缪哥,她是谁?”
许昭绝小声问道。
“路卿城。”
缪邈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
“她好凶。”
许昭绝说。
“嗯,离她远点。”
缪邈说着,不再理会对面,抬手轻轻叩响了明远书屋的门。
“来了!”
开门的是白烨。见是缪邈,他立刻回头朝屋里喊道:“华华!你们门主来了!”
“门主!”
话音未落,老陈头和孙老头已急急迎了出来,一左一右拉住缪邈的手,眼眶瞬间就红了。
“您终究…终究还是回来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啊!”
赵启华也从里间走出,见到缪邈,欣慰地点点头:“盼君久矣。”
缪邈步入屋内,一眼便看见角落里那个机械性重复翻动着药草的傀儡赵启天。
“还未送他回月临城?”
缪邈问。
老陈头闻言,羞愧地低下头:“还在…还在筹措路费……”
孙老头在一旁小声补充:“还有举办新门主继位大典的用度……”
缪邈略感诧异:“我记得你们与合欢宗的生意,进项应当不少?”
老陈头摇摇头,满面愁容:“先前牵线的那位道友被合欢宗内部排挤,已然失势,这项生意……已断了数月。”
缪邈想起在商之珩府上见到的那位落魄养病的花飞雨,顿时了然:“难怪他寄人篱下,看着潦倒了许多……”
“唉,我蛊门的生计,是越发艰难了。”
老陈头叹息道,声音里满是疲惫。
缪邈转向赵启华,神色凝重了几分:“蛊门不宜再留在无极宗辖域。最好尽快通知所有门人,及早撤离。”
赵启华眉头微蹙:“愿闻其详?”
“我在无极宗时,听闻他们稽查孩童失踪案,竟牵扯出利用‘天灵蛊’窃换灵根的阴私。此事背后恐有世家豪族,甚至宗门高层的影子。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总要有人来顶罪。届时,蛊门极易成为替罪羔羊,遭致清洗。”
缪邈沉声解释。
“简直欺人太甚!”老陈头猛地一拍桌子,因极度愤怒,身形都有些摇晃,捂着胸口急促喘息。
也难怪他如此激动。近两百年来,蛊门遭受无极宗大规模的血腥清洗已有三次,小范围的围剿更是不计其数。每一次,对方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或是某个蛊虫祸世,或是某个蛊师行凶,最终却都将罪责扩大至整个蛊门。无数无辜门人蒙冤受难,申诉无门。
赵启华面色沉凝,转身望向窗边机械动作的赵启天,沉默良久。老陈头与孙老头围在一旁,亦是忧心忡忡,一时难以决断。
缪邈留给他们商议的时间,转而向白烨问道:“那日你所翻找的书籍,可否借我一阅?”
“都在杂物间里,你自己去寻吧。”
白烨心系赵启华,无暇他顾。
缪邈便带着许昭绝进了杂物间。
屋内尘灰遍布,几个书架歪斜靠着墙,角落里还堆着一口硕大的木箱。缪邈粗略翻看,架上多是医书杂著,间或几本话本小说。箱中则堆满了关于修炼、阵法、封印的典籍,他要找的那本《封印大全》正在其中。
缪邈花了一下午时间,将《封印大全》通读一遍。此书确如百科全书,收录了大量奇异封印纹样并附有简注,却唯独缺少最关键的实施与解除之法。
是夜,缪邈与许昭绝便在明远书屋歇下。
赵启华几人商议至深夜,最终决议:举门迁移。
第二日,老陈头找到缪邈,对他回禀道:“中州皇朝曾与我门有旧,皇族私下允诺,可为我等提供庇护之所。我等决议,举门迁往中州。”
缪邈点头。据他所知,中州皇朝虽名义上属无极宗辖域,实则自主权极大。当今皇帝堪称明君,致力革新,尤其关注凡人福祉。
“统计好迁移人数与所需费用,路费可由我来出。”
缪邈对老陈头道。
老陈头闻言,顿时老泪纵横,竟扑通一声抱住缪邈的腿:“门主!多谢门主慷慨!您真是我蛊门再造之恩!”
赵启华与白烨一大早便外出看诊,还未归来。孙老头在一旁激动得连连拍手大笑:“我这就去告诉他们!路费有了!路费有了!”
在接下来筹划迁移的几日里,老陈头作为蛊门资深长老一得空闲便向缪邈细细讲述蛊门百年沧桑、内部派系、外界关联……他并非仅口头尊崇“门主”,而是切实引导缪邈深入理解并掌控一宗之责。
孙老头偶也旁听,兴致来时,便说起自己加入蛊门的往事。
“那年年景不好,我二十多了还没说上媳妇。家里咬着牙攒下些粮食,从逃难的人手里换回个姑娘。”孙老头眯着眼,陷入回忆。
“本想着成了家,日子总算有了盼头,娃也怀上了……谁承想,忽然就说魔族打过来了。”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瞧我,尽说这些陈年旧事,没甚意思吧?”
“不会。孙爷爷,后来呢?”许昭绝听得入神,追问道。
孙老头慈祥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却藏着苦涩:“后来啊……魔族杀了好多人。有一群仙长飞过来,神通广大,把魔族都杀光了。可他们打斗时……把我家的破房子震塌了。”
他声音低了下去,“我爹娘,我那怀着娃的婆娘……当时都躲在里头,以为屋里最安全……”
孙老头摇摇头,叹口气:“穷人家盖房子,舍不得用好料……要是当时修得结实点,兴许就……”
他沉默片刻,才继续道:“那之后,我就什么都没了。是隔壁行医的老先生,我后来的师父,把我捡了回去,教我医术。师父他……是蛊门的人,我也就这么跟着入了门。”
“这就是我这老头的过往,平平无奇,让门主见笑了。”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老陈头重重拍了拍孙老头的肩膀,鼓励道:“跟着门主,好好干!咱们的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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