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韩冬因为哭得止不住,被封越领着回了酒店。
“穿越者照顾穿越者是应该的。”封越是这么说的。
城市已彻底坠入夜幕,窗外车水马龙,零散的金子散落在林立的楼间。
装修雅致的包房内,所有菜都已经盛在了饭桌上,温和的烟火,香气四溢。
张非原夹了一筷鱼肉,细心地挑去刺,蘸酱,放在黎渡的碗里。
这个时节最好吃的鲥鱼,当场捕捞,现做现摆,吃入口中的每一块鱼肉都会在味蕾上炸开,唇齿留香。
这桌精致丰富的菜品原本是黎渡给封越和韩冬准备的,可惜现在只能让他们两个享受了。
好吧,并非可惜。
张非原才不会告诉黎渡是自己怂恿封越把韩冬带走的。
“哥,好吃吗?”他笑眯眯地问。
“唔。”对面的黑发青年含糊应了声,认真地吃着饭。左边脸颊鼓起来一块,让人非常想戳上去。
张非原邀功:“哥怎么不夸夸我提前预约了包厢?我就知道你不会错过鲥鱼的。”
黎渡吞完嘴里的食物,扬扬睫毛:“夸夸你。”
桌上沉默了一会。
黎渡把筷子轻轻放下,说:“张非原。”
张非原抬头,微笑像是固定在脸上。
“生什么气呢?”黎渡问。
“我没有生气啊。”张非原说。
“上菜到现在,你还一口都没有吃。”黎渡无语,“能不能吃完饭再生气。我一个人吃不完。”
张非原:“好的。”
张非原很听话地开始吃饭。
一口,又一口,慢条斯理地嚼,偶尔露出那颗尖尖的犬齿。
他森色的眼睛低垂,金发服帖地搭在脖侧,袖子半挽,上面略有灰迹,小臂上可见红印,是和江景夜拉扯的时候留下的。
回家一趟,只顾着讨论韩冬的事,他没有来得及换衣服。
黎渡后知后觉了一点不自在,只有一点点。
张非原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大多时他都叽叽喳喳一惊一乍,絮絮叨叨对黎渡说自己的事,黎渡只用回复一些语气词。
坏了,他好像真的有小情绪了,自己该怎么开解他?
黎渡支着头,一边看张非原吃饭,一边在心里飞速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当一个心理导师。
他罕见地开始反省:首先自己做得的确不妥当——1%的不妥当——他什么都没有告诉张非原,只顾着自己玩。而且觉得张非原惊吓的表情很有意思,忽略了他很担心自己,让他在今天被吓到了……几次呢?
黎渡回忆着。
自己去扯江景夜的领带,张非原冲上来发火了,这是第一次;自己去抓韩冬拿着刀柄的那只手臂,张非原露出了魂飞魄散的表情,这算第二次;他说自己被韩冬跟踪,张非原好像非常生气,这是第三次;在韩冬的描述里自己对韩冬说了“谢谢”,张非原又生气了,这是第四次。
张非原是河豚吗?气性这么大。
想着想着黎渡自己也开始不高兴了。
退一万步来讲,不是那些人先动手的吗?自己只是顺水推舟而已。自己今年二十三岁,精神正常,四肢健全,三观正常,做事之前会自己衡量得失,分辨得出好坏善恶,张非原这样总把他当易碎品是怎么回事?
他没这么脆弱吧?
思绪飘扬间突然听见张非原说话:“哥,我吃完了。”
黎渡回神,扫了一下桌面又无语了。这一桌饭菜没被动过一下,吃完了什么,空气吗?
眼见着张非原斯斯文文地擦着嘴,黎渡几乎忍不住翻白眼:太幼稚了这家伙,生气的外显表现居然是绝食!
黎渡长腿一伸,在桌下轻轻踢了金毛小腿一脚。金毛像是没感受到一样,继续正襟危坐。
张非原没说话,黎渡倒是轻嗤一声,恶人先告状:“幼稚。”
他撑着脸打量面前的金发青年。
张非原有一双很显眼的碧色眼睛。剔透,莹润,如全切面的绿宝石,无论何时都很亮。一部分的欧洲血统让他的眉骨略高,深邃,本该不近人情,下垂的眼尾又很好地柔化了这一部分冷感。
柔软,可怜,真诚,这就是平时的张非原在黎渡面前展现的。
现在不一样了。眼睛虽然是弯的,但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强装正经,笑得假惺惺。
稍微有些新奇。
“阿原。”黎渡干脆利落地说,“对不起。”
-
张非原今日的心情沉郁。
他了解少爷的脾性,做好了黎渡看到他冷脸就生气的准备——黎渡是这样的人。生来的秉性让他有一颗柔软的心,常年活在云端又让他理所当然地霸道无理。
黎渡发自内心地认为,他认定的便是对的。而又刚好,他的前二十三年人生都在告诉他这一点。
张非原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走,与黎渡做朋友这么多年,他很清楚,黎渡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撒娇扮可怜在黎渡那里的作用比装生气要大得多。
但是他实在生气了。他做不出其他的表情。直到现在张非原都惊魂未定。他懊恼也埋怨。为什么黎渡不把被跟踪的事告诉他?为什么黎渡作出一系列危险行动之前不愿意知会他一声?
难道他就这样不可靠,不值得被信任,哥已经不把他当唯一的、特别的人了吗?
越想越心下冰冷,几近坠入深渊,至少在此刻,张非原没办法坦然地对黎渡卖乖和撒娇。
他已经想好,要是黎渡在看到他的冷脸后摔筷离开,他就在这里冷静几个小时,调整好心情回去再哄黎渡。
却没想对面的黎渡一手托着腮,用那双星一样的黑瞳与他对视,认真地道歉,说:“对不起”。
张非原在发愣。
道歉,哥道歉了。
哥道歉了?
他歪头,碧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黎渡,目光的定点是他的嘴唇。
浅色的下唇因为挤压显得丰满,莹润的光芒点在其上。
“发什么呆?我在道歉呢。”少爷开始不满意,鸦瞳微微眯起,那张冷淡典雅的脸上现出幼稚的不耐。“给点反应。”
哥真的道歉了,我——
“……”
满心的怒火被那人的眼神熄灭,张非原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黎渡看着他突然不声不响地起身,疾步走向包厢自带的洗漱间。
黎渡:?
这人干嘛呢?
过了没两分钟张非原出来,脸上有水汽。
黎渡眨眨眼:“突然洗漱干什么……卧槽?”
疑问的话没说完,他愕然地往里坐了坐。
“张非原你干嘛?!”
只见金发青年突然半跪在地上,这么大个人硬是挤到了桌子与沙发雅座间的空隙里,双手搭在黎渡的大腿上,抬头,一个仰视又服软的姿势。
“哥。”
张非原短促地叫了一声。
他不笑了,下垂眼又变成了如常一样的可欺,桌边打下一片阴影,遮在他的瞳上。
薄荷的味道飘到鼻尖。
张非原刚刚洗了脸,水汽留在脸上,金发黏在前额。此刻委委屈屈地耷拉眼睛,湿意也似乎流到了眼睛里。
夏天微漾湖水的颜色,波光泛起涟漪,黎渡倒映在其中,碧绿逶迤动人。
“哥。”他又叫了声,“你知道你错哪了吗?”
他的声音低低的,说着得寸进尺的话,表情又是这样可怜。
黎渡摸了摸他服帖顺滑的金毛。那一丝莫名的不高兴被湖上的风吹散。
-
“我做的事没这么严重吧?”黎渡无奈地说。
他摸摸张非原的后脑,金色的后发毛茸茸,凸起比其他人明显得多,楚斐然说这是枕骨粗隆,俗称脑后有反骨,行事叛逆,常有异心。
张非原当时一惊一乍说“怎么可能,我最安分了”,黎渡也对此不以为然,他和张非原一起长大,还能不清楚张非原是怎样的人吗?乖巧,可爱,偶尔会钻牛角尖,特长是装可怜,就连说话都软绵绵的,和“行事叛逆常有异心”这八个字有半点关系吗?
“就是很严重。”张非原闷闷地说,“哥不信任我吗?”
“怎么可能,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了。”黎渡回答得毫不迟疑。
“那为什么出了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
黎渡心想:就是怕你这样啊。
他捏捏张非原的左耳,耳骨有三个环,耳垂上也有个耳洞,一直都只穿了银棍。黎渡一直都很好奇他为什么不戴耳坠,也这样问了,张非原每次都回答:“不知道戴什么合适。”
那就和他戴一样的十字架呗。正好一人一个,凑起来就是一对——黎渡本来想这么说的,又觉得这样好gay,玷污了他们美好的挚友情,于是遗憾作罢。
走神太明显,张非原捏了一下他的大腿。
黎渡毫无停顿地微笑:“因为你很担心我啊,我不想让你担心。”
张非原没有说话,耳廓温度慢慢升高,发烫,染热了黎渡微凉的手心。
“好敷衍的答案。”张非原说。
黎渡笑着说:“是真话,每次看到阿原这么担心,我都很烦恼,明明是阿原不信任我吧?”
张非原说:“我在这个世界上只相信哥。”
黎渡嘴角更加上扬,真实的笑意淌进在酒窝,他被张非原的话取悦到了。在张非原面前他总不用过多掩饰,不是刻意放大某个情绪,也不是非要假装矜持。假设他的心情是植物,那张非原就是花田的土壤。
他相信张非原说的是实话,不需要什么证据,就是相信。
这才对,这就是他和张非原的关系。人和人的密切联系明明很简单,只用信任就可以换来吧?例如张非原毫无保留的信任,就可以换来他的真诚。
“我知道啦。”他弯着眼睛说,像某种诱哄,又像是赞许和奖励,“我也很喜欢你。”
此哥天生点了魅惑。
懂否懂否,我的爽点。
天生阶级差距带来的不公平友谊,张非原总是先给予的那个,然后黎渡当然不会亏待你(不是这样)
最近咋变成隔日更了?!哎先隔日更几天吧!过两天还要做个小手术[猫头]隔日更是肯定能保证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白月光在和狗聊天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