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杪杪回过神来赶紧刹车。
急停之下，那东西就像一具失去生命力的尸体，毫无反应地跟随着惯性摔在了地上。
不会给人撞死了吧？！
原杪杪又急又悔，怎么能够在开车的时候走神呢，做事不专心的后果就是害人害己。
要是人家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她该怎么弥补啊。
然而等原杪杪手忙脚乱地走下卡车绕到前面时，却只看到了一个飞得跌跌撞撞的背影。
半空中，那两双如昆虫般脉络分明的巨大翅膀十分眼熟。
她……好像是0573号？那个逃走的实验体。
她飞得很快，原杪杪看不清她身上到底有没有伤口。
得追上她。
原杪杪一把擦掉刚刚因为太着急涌出来的眼泪，关上车门让它自动停在路边后就顺着街边房屋外的窗台爬上了房顶。
上面视野好，她迈开脚步朝那个远去的背影飞奔而去。
刺骨的风迎面刮来，原杪杪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不过不是冷的，是呛的。
能量武器毁天灭地，化学炮弹刺人嘴鼻。
真是不好受。
跑了大概几公里，原杪杪跳上一座高楼，道路陡然消失，视野里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土地，以及数不清的坍塌建筑物。
0573飞进其中一幢废弃大楼后就没有再出来。
原杪杪抓住高楼外围的一根金属管道，顺着管道滑到了地上。
周围很安静，但她却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这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原杪杪小心翼翼地踩着会咯吱作响的焦土，往那座大楼走去。
“哒——”
“哒——”
“哒——”
“……”
不同的方向响起了两阵脚步声。
左边大摇大摆，右边鬼鬼祟祟。
大楼近在咫尺，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躲进了旁边一座被炸得只剩两层楼的矮房，然后隐蔽着身形从被炸毁的窗户口往外望去。
她的位置靠左，视线范围有限，只能看到一群人类走进了0573所在大楼。他们有的手中拿着黑箱子，有的拿着武器，个个身材高大，尤其是为首的那一个，黑发金眸，手插裤兜，脑袋都快顶到门框了，一看就很不好惹。
原杪杪瞧了一眼就蹲了下来。
那楼里的人不少，一伙明的，一伙暗的，还有一个不知情况的0573。
原杪杪思考着0573一到这里就投靠了某个帮派老大的可能性，觉得略微有些不靠谱。
但现在这情况，她也不能直接冲进去找她。
悄悄溜进去也不行，门口有人把守，不同的窗口也有人。
只能先等着看情况。
废弃大厦十楼。
燕梨奄奄一息地蜷缩在角落里，整个人又冷又饿。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自从半个月前她从那个魔窟逃出来，她就躲到了这里，起先因为怕被发现，好几天都没有离开，后来实在饿得不行了，才尝试着出来觅食。可不但什么都没找到，还发现这个世界简直陌生到令人崩溃。
没有法制，没有政府，没有道德，甚至，连人都没有。
不，还是有那么几个的。
有一次她躲在街角，看见了几个人类从一辆悬浮车上下来，她走上前去想要寻求帮助，他们看着她，冷漠的脸上先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接着就像是遇到了好玩的事情，神情变得意味深长。
他们拿出了一个金属笼子，并从怀里掏出一把枪。
她转身就跑，但翅膀的边缘还是被子弹打穿了。
剧痛中她撞倒了一个小孩，他手里拿着一袋长得很像苹果的东西。
脑中纠结片刻，道德感被饥饿彻底压垮，她抢走了那袋水果。
这是十几天来她唯一吃的东西。
而且大概是因为距离主恒星太远，这颗星球长期都处于低温状态，要不是她现在这副特殊的不再像人类的身体，估计早就冻死了。
她也尝试过去不远处那个看起来文明得多的地方，但守卫管她要通行证，她并没有。
今天实在是饿到不行了，她才会在出来觅食时从半空中掉下来砸到别人的车。
赔不起钱又害怕被抓或者翅膀上再挨一枪，她只能拼着最后一点力气逃走了。
虽然她也不想这样，但命还是比道德感要重要一些的。
只是现在她又有些后悔了。
与其饿死还不如被抓呢。
再不吃点东西她怕是要饿到昏厥了。
忽然，她的耳朵动了动。藏在浅棕色头发里的触角像天线一样竖了起来。
有人走上来了。
上楼梯的有二十八个，十五个在左边脚步声很重，十三个在右边脚步很轻。
还有人从天空中降落，悄悄潜伏在暗处。
对面大楼也有人，她听见狙击枪被架起的声音，还有空气里混杂的硫磺味、金属燃烧的味道。
难道是研究所的追兵？可抓她不必这么兴师动众吧。
一楼、二楼、三楼……十楼，左边那伙人停在了十楼。
要被发现了么。
燕梨手指动了两下，在地上抠了两粒灰。
算了，发现就被发现吧，都要被饿死了，她真的没力气逃跑。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一墙之隔处。
“人呢？”
有人问道。
“居然还不来，难道让老大等他们么？”
“我看他们是胆肥了。”
“老大亲自跟他们做生意都是给他们脸了，真是给脸不要脸。”
看来他们不是研究所的人。
燕梨脑瓜子努力地维持着运转，生怕自己陷入沉睡就再也醒不过来。
有人走进了这个房间，“老大，这里有人。”
随后她听见了枪上膛的声音。
“……”
“……别，别杀我。”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视线里却只能看到一排鞋尖。
散漫的脚步声响起，前面的人让开道路，她看到了一双不同于其他人的黑色皮鞋。
燕梨抬不起头，伸手去够对方也够不到。
“……你……能不能……救救我。”
“……我能帮你做事，求你，求你救救我。”
“……对面十一楼，有三个狙击手。还有，五楼、七楼、十二楼都有人……他们……他们在一到九楼都放了……炸……炸弹。”
她的手停在半路，手指微曲，像是要抓住什么。
有人跑了出去，有人将枪头调转方向。
三声枪响过后，对面的人倒在了地上。
不大不小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有一双手搭在燕梨的腰上，将她拎了起来，然后反手抛到了肩膀上。
肚子撞上硬邦邦的肩膀，疼痛感刺激着她微弱的神经，将她从昏迷的边缘短暂地拉了回来。
红色的火光映在对面墙上，不甚清晰的视线中，她侧头看见了一张漠然的面无表情的脸，眼神中也写满了无趣。
他收起能量枪往外走，一步一步，像是悠闲地在散步。
扛着燕梨的小弟紧紧跟在他身后。
可男人没有走楼梯，而是从十楼的窗口直接跳了下去。
小弟从腰间掏出一段绳索，随意地朝墙上一扔，便也跟着跳了出去。
由下而上的气流灌得燕梨张大了嘴巴。
“……”
待小弟落地，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踉跄了一下，差点带着燕梨一头栽到地上。
但还好他及时扶住了墙，免掉了一场血光之灾。
男人对另一个小弟说道：“去把剩下的都处理掉。”
“是。”
……
前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原杪杪眼睁睁看着眼前那栋本就破到不能再破的废弃大楼变成了一座火楼。
爆炸声起，子弹与惨叫齐飞，火光共长天一色。
她心里默念了一句文明用火，安全你我他，刚想冲进楼里去救人，结果就看见她要救的人被扛着从楼上跳下来了。
一脸懵逼的原杪杪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只见一道白光闪过，有什么被从她躲藏的窗口扔了进来。
重物砸在脚边，发出沉闷的声响。
红白混杂的烟雾伴随着巨大的冲击波炸开。
……
“呸。呸呸。”
炸弹爆炸的烟灰呛了原杪杪一嘴，她双手抓着一楼天花板上的破洞，脸皱成一团。
一枚细小的合金碎片扎在了她左眼下方靠近太阳穴的地方，又疼又痒，还伴随着高温的灼烧感，像是要把脸皮都要烫下一大块。
只是她现在顾不上痛，烟雾未散，脚下却又接连响起了“砰砰砰”三声，简直比黑白无常勾魂还要急躁。
原杪杪的手与腰腿一齐发力，翻身跳上了二楼，拔腿就跑。
这群人这么暴力，他们要是想杀了0573就不会扛着她跳下来而是直接让她变碎片了。
既然这样她还是先自己逃走吧，等回去和原桁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原杪杪从二楼窗口纵身一跃，就跃进了另一栋楼里。
过程中她还看见了楼下被炸弹波及到的两个人昏倒在地上。
那是刚刚一直跟踪她的人。
从她跳上楼顶后就开着辆破悬浮车对她穷追不舍。
但她忙着追0573也没空管。
当然现在不追了也没空管。
追她的人很多，管不了。
身后的人近在咫尺，原杪杪连看一眼那是什么人都顾不上，只能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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