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那个小孩，过来签一下字。”
纷乱繁杂的拍摄场地中，一道尤其粗犷的声音脱颖而出。
原杪杪歪头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叫我啊。”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踩着厚重的雪，一蹦一跳地往那个头顶一块白袍只留出两个洞露了双眼珠子的男人走去。
融化的雪水透不过防水的鞋袜，在裤脚处结成了冰渣，走一步就摩擦出一阵不小的沙沙声。
屋檐下的男人低头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货款单，在原杪杪走过来时也没动弹半分，只是随意地按了一下桌上的计算器
“一共是20035KG，四舍五入付你们12400。”
“之前已经付了5000押金，剩余7400。”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刚买的通讯仪里便响起了一声朴实无华的钱款到账提示音。
【收财宝到账：7400元。】
“……”
“没问题就在这张尾款单上签字。”
原杪杪接过男人递过来的电子笔，抖着手在平板屏幕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加西里格斯·翠花。
龙飞凤舞的字体在经过一秒钟的字迹比对后消失不见，文件也打印上了交易完成的电子封条。
如此，这笔生意就算是做完了。
原杪杪看着账户上冷冰冰的数字，内心毫无波澜。
毕竟——
这也不是她的账户，而是她代替身份的那个虫星人的。
黎休开车去了仓库帮忙卸货。
原杪杪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看戏。
这座位于迪卡星中心城市郊外的影视城拥有最高端的环境模拟技术，可以满足各种刁钻的拍摄需求。
此刻这个三号馆里正在拍一部古装伦理大片。
男女主夸张的表情与肢体动作就像是在演绎一部欧式的歌舞大剧。
原杪杪看得津津有味，一时没注意到刚刚去帮忙卸货的黎休不知何时走了回来。
被角色腌入味的他说话都带着一股浓重的地方口音。
“憋看嘞，走吧。”
“……”
原杪杪抬头看向他，身上穿着沾满煤灰的破烂工装，原本白白净净的脸现在却黑得差点连五官都看不出。
片场中央的剧情演绎到**，天上下起了氛围感十足的鹅毛大雪。
纷扬的雪花落在对视着的原杪杪与黎休之间，场面像极了一部乡村爱情片。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那赶紧走吧，别耽误正事。”
“等一下，钱结了没。”
“……结了。”
沉浸于人设，坚持把台词说完的黎休最后说道：“那就好，有钱了我带你去城里逛一逛。”
“……”
为了体现对进城这件事的重视性，两人还特地在影视基地内一家配套齐全的酒店里开了间房，把身上的煤灰都洗掉并各自换了套淳朴干净的衣服。
走出影视城的大门，外面也在下雪，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雪粒。
中心城市的入口就在不远处，需要乘坐悬浮车抵达。
“进去之后我们要做什么呢？”
原杪杪不确定地问道，“你有没有一点线索啊。”
“没有，但是我想从那个总理秘书长查起，他肯定知道一部分内情。”
“嗯，”原杪杪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你打算怎么查？溜进议政阁或者是他家？”
“……视情况而定。”
“那我能不能先去看看我朋友，顺便还能看看你的两个女朋友。”
“……他们现在被严加看管，怎么进去。”
“那我也视情况而定嘛。”
“好吧，那我们各自行动，”黎休掏出通讯仪打开，“在此之前，加个联系方式。”
“OK，OK.”原杪杪伸出手腕与黎休对撞了一下。
随着滴的一声，两个人也算是加上了好友。
“你的名字，备注一下。”
“黎休。”
他说的是蓝星语，原杪杪自然听得懂，她迅速地就把他的名字输入了进去。
“那你的呢？”黎休问道。
原杪杪想也没想就说了真名：“原杪杪。”
“哪几个字？怎么写。”
“……”
怎么写？她还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原杪杪歪头思考了一番，随后便用尾巴在地上划了了几下，把杪字写了出来，“这么写。”
黎休皱着眉仔细看了看，神情中透出一丝疑惑，“这是哪个星球的语言，我怎么没见过。”
“……”
“……我独创的。”原杪杪脸红心跳地撒谎，“就是这么特别，特殊，特立独行，不行啊。”
“……没说不行。”
临近傍晚，天上的雪越下越大，早早地遮盖住了即将下班的太阳。
路灯亮起，两个人打了辆无人驾驶的悬浮车驶上空中轨道。
城内飘扬的雪花被阻挡在半空，现代化的街道上车水马龙，霓虹灯闪烁着温柔的光泽。
在千挑万选出来的1299一晚的小旅馆门口下车，开房，上楼，原杪杪精力甚好地就及时换上了她的夜行衣——一件黑色带帽兜的长袍裙，在隔壁小巷的服装店里现买的。
这原本是原杪杪想着晚上行动为了隐藏身份穿的，甭管会不会起到引人注意的反效果，能遮住脸就不算掩耳盗铃。
但谁知进了服装店才发现这个星球的人居然不论男女都爱穿这种款式的宽大袍子，不仅店里挂着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裙袍，走在路上也满眼都是五彩缤纷的，裙摆摇曳，跟进了食人花海似的。
在影视基地时，才是他们为了方便工作穿的简装。
歪打正着，原杪杪穿着这件衣服入乡随俗，融入进去后毫无违和感，活脱脱一本地人——还是自认为版。
明月高悬，她的身子一半露出了墙外，双手握着窗户上方的景观花架，脚踩在窗台上，一脸认真地跟黎休再三确认。
“你真不穿？我多买了一件，别浪费啊。”
男人耷拉着眉眼摇了摇头，脸上的口罩半垂在肩膀上，他一边扣着手套上的暗扣一边回答道：“不方便。”
“那好吧。”
在原杪杪十分遗憾的叹气声中，一阵微风擦过黎休的脸庞。
再抬头时，空荡荡的窗台上只剩下了截一闪而过的尾巴。
……
原杪杪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房檐下，通讯器化为一只带着螺旋桨的小机器人飞在耳边进行实时的路线播报。
在以人猿泰山的姿势翻出人流并不密集的小巷后，她及时涌入了繁华的十字路口，充当起其中的一朵平平无奇的小花。
由于共享不出地址，原杪杪得自己在城市的众多私人医院中找到相对应的地点。
“到底是哪个医院啊。”
实景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看得原杪杪的脑袋上涌出了杂乱的毛线团，她眯着眼睛看了又看，撑在公交站牌背面的手将光滑的金属平面连抠出几个深坑。
她不得不向原桁求助。
【描绘一下周边的显眼建筑。】——语音发送。
隔了30秒，消息便回了过来。
【江边，江面目测宽80米，两边种了银花树，树旁边的星型路灯高十米，间隔约八米，斜对面有个白砖红瓦的别墅区，别墅区前后各有两座高楼塔。】
【高楼塔的名字是什么珍珠、贝壳，各有两个字看不见。】
原杪杪把描述摊开在小机器人面前，“自己看。”
顺便还回了句【谢谢，描述地这么详细，观察力很强哦。】
对于这句奉承，原桁冷漠地没有回复。
小机器人歪头仔细地扫描了一遍自己投影出来的对话框，圆润的身体上下晃了几圈，表示它明白了。
“明白了就赶紧走吧，时间不等人呐。”
“是——”
小机器人话未说完，原杪杪就率先走出了角落的阴影区域，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滑行车。
急匆匆跟上来的小机器人脑袋上的小显示屏里滴溜溜地划过一串数据后，终于在原杪杪蹦出去前找到了路线图。
“主人，请往这边走。”
“少说些有的没的，赶紧走吧。”
“……”
“咻——”
滑行车极限加速，原杪杪的身体在惯性地驱使下往后弯成了严谨的90度，翻飞的裙摆差点把她从不到半平米的踏板上带出去。
还好及时稳住了。
原杪杪吃着风缓慢地站直，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稳稳的，还不费力。
30分钟后，滑行车停在了江边一处隐蔽的凉亭旁。
停下时头顶上用超大钻石做的花瓣亭角折射出的灯光有如射线，差点射瞎了原杪杪的眼睛。
虽然第一时间合上了眼皮，但被“刺激”出的泪水还是隐约地出现在了眼角。
她捂着额头挡着光，忍不住口吐芬芳：“*********，万恶的有钱人没品味，什么审美。”
“有钱浪费不如送我消费。”
自言自语完，她“咔嚓”拍了一张照片发在朋友圈，并配文【打卡钻石亭。】
底下瞬间几十个小弟点赞回复。
……
江里的游船不少，岸边也偶尔会走过几个散步的迪卡星人。
原杪杪狗狗祟祟地躲着人群走到了那所私人医院的附近。
她蹲在茂密的树杈上，略显苦恼地看着前方被围了里外六层的大别墅，以及来来回回巡逻的部队人员。
空中还飞了几架看起来凶巴巴的无人机——机翼下的小型炮弹发射口像是要随时暴躁地吐出一些危害人的东西。
【怎么办，他们非暴力不配合。】
【要不然你出来散散步吧？】
【他们不会这也不允许吧】
原桁回复【不会，但他们会派人跟着我】
【那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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