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杪杪记不清三年里自己做了多少次改造。
他们割开她的尾巴，在密密麻麻的毛细血管中间植入了蓝色的线路。
隐藏在皮肤之下，除了血肉和骨骼，还有纵横交错的金属细线，连接着不同的零件。
注入的药剂也使得她的鳞片更加坚硬。
新增的鳞片会覆盖住她的伤口。
她在封闭透明的牢笼里杀死了一只黏腻的怪物，黑色血液溅在她的脸上，流淌在她的指缝间。
她掏出怪物的心脏，献给某个人类。
而那个人类，将她关在水池里，用高压电网将她电得奄奄一息。
“我早就说过，不要想着逃跑。”沈演脚踩着原杪杪的肩膀，脸上露出恶魔般的微笑，“这里没有人能帮你。”
“不要再白费力气向他们求救，我让你能够听得懂我说话，就是让你只能听我的。”
“你身体里的东西，也只有我能拿出来。”
“明白了吗？”
原杪杪趴在地上，明明电流已经停止了，但那种又疼又麻的感觉却依旧在她的身体里流转。
断裂的骨头刺破血肉，然后又重新粘合起来。
留下一个光鲜亮丽的表面。
原杪杪抬起头笑了一下，她湿润的短发黏在脸上，和红色的血液混合在一起，看起来狼狈又识时务，“我明白了。”
“我以后一定听话。”
沈演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去吧，好好休息一下。”
原杪杪重新爬进了水池里。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赵芷推门进来，说道：“不好了，教授。”
计划转移到灰星的实验体双翅0573逃走了。
在押运车经过某个混乱的街口时她利用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光感切割器在车舱的底部割了个洞，然后趁着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迅速躲进了来来往往的人群里。
灰星是没有隶属的三无地带，各方地下势力盘踞，人员复杂，多的是长相各异的生物，管理制度形同虚设，在这种地方丢了东西，基本很难找回来。
可实验体手里怎么会有研究人员才能接触到的仪器？
必定是有人帮了她。
沈演坐在办公桌前，手掌撑着额头，看着面前站着的一排人，一个个像鹌鹑似的低着脑袋，气极反笑，“好好好。我真是小瞧了你们中的某些人。”
他语气平静，眼神里却透露出一丝阴狠，他目光扫过每一个接触过0573的人，盘算着该给他们怎样的下场。
“……”
办公室里气氛降到冰点，众人瑟缩着不敢说话。
问也问不出什么。
沈演忍着怒气摆了摆手，“……出去吧。”
一群人鱼贯而出，办公室重新恢复了安静。
男人往后仰躺在座椅上，仿生机械手从两侧伸出，轻柔地按压着他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蓝星与虫星在年前结束了长达二十年的星际战争，签订了和平盟约。
由于之前受战争影响，双方的边境地带疏于管理，非法走私与拐卖人口的犯罪行为异常猖獗，失踪人口成千上万。
如今外患已经暂时没有了，政府自然要开始着手解决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严查走私，打击星际贩子。
他上个月就收到了消息，已经有人查到了他的头上。
沈演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一直都隐藏得很好，该用钱打点的用钱打点，购货渠道也是极其隐蔽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难道是有内鬼？
但此时此刻纠结原因没有任何用处，消息不会有错。
研究所里多的是战争期间从走私商贩那里购买的实验器材和一些从战场上私自“搜罗”来的好东西，甚至于他还拿进化种与人类进行实验，这些如果都被查出来，他恐怕要在这个已经废除死刑的年代去监狱里待一辈子。
事情绝不能到这个地步。
他只能先放弃这里的一切，去灰星躲避一段时间，如果可以，在那里扎下根基是最好不过的，毕竟在法纪混乱的地方，拳头决定一切，他还是有一点资本的。
而在这之前，他需要先把那些没有更多价值的实验品卖掉，然后把那些必要的实验体都转移走。
可谁知才第一批实验体转移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到底是谁？
谁泄露的消息，又是谁帮那只实验体逃走？
沈演摘下眼镜，指尖一下下地按压着鼻梁。
算了，也不重要。
就让他们全部都代替自己去坐监狱好了。
至于那只漂亮的，价值连城的宝贝，等去了灰星他一定要找回来。
机器人推着一排营养剂走到十三层，输入重重密码，打开了单独关着原杪杪房间的大门，并在转身时将一枚微不可察的电子信号屏蔽器贴在了门把手上。
这枚小小的金属导件，不仅可以屏蔽信号，还可以按他设定好的程序篡改监控画面。
他提着几大管的营养剂来到水池旁，透明的防护罩和密密麻麻的电网逐渐退开。
在他进来的那一刻，沉睡着的原杪杪便醒了，她从池底游上来，双手撑着将上半身抬出水面，一屁股坐在了水池边，地面上变得湿漉漉的。
她嘴角扬起，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梨涡，“你来啦，原桁。”
这是她给17号取的名字，反正他也不记得父母是谁，那就跟她姓。
“嗯。”原桁走近了些，看到人鱼身上新添了许多伤口，不是打斗时会产生的刮伤，而是红一块紫一块，上面布满了水泡，形容可怖，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即便是面瘫脸做不出什么表情，电子机械音里也没有任何语气，但从他略显急促的声音还是能听出一些疑惑的情绪。
“被惩罚了呗，”原杪杪无所谓地甩了甩手臂，“因为我到处问那些实验人员能不能放我走，我愿意为他们所用。”
“……”
“还不是因为要让沈演放松警惕，他那个人爱破防还死装，成天疑神疑鬼，我表现地越听话他反而越怀疑我。”
“尤其是最近，你没发现吗，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阴沉了。”
“嗯。”原桁熟练地拉过原杪杪的胳膊，将连接着药剂试管的针头刺入她的血管，“你说得对，你只有表现出想逃但逃不出他手掌心的样子，才能既满足他的虚荣心，又让他放松警惕，减轻对你无时无刻的监控。”
“提早受些可控范围内的苦，总比日后不知道会怎样的好。”
“……”
随着滴滴答答的营养液进入身体，神经紧绷了一整天的原杪杪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疲倦。
她无力的身体重新滑进水池，然后依着水的浮力虚虚地趴在了边上。
“上午他着急忙慌地就走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你的同类，逃走了。”
“你说那个长着大翅膀的小女孩？”
原杪杪手托着腮，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她的样子，“我在实验室里见过她几次。总觉得她长得很像某个我认识的人……”
“长得像谁呢？我总共也不认识几个小孩啊……”
原桁拍了拍原杪杪皱成一团的眉头，“你能不能听听重点？”
“哦哦，重点。”
原杪杪回过神来，“……重点是什么？”
“……”
没有回答，原桁突兀地换了个话题，“你想去灰星生活吗？”
“灰星？那是什么地方？哪个国家还是城市的名字？” 彼时的原杪杪还不知道，她穿越的这个星球上只有一个统一的国家。
这个宇宙角落里的星系跟她曾经生活过的世界不一样。这里有许许多多适宜生物生存的星球，虽然不是全部适宜人类生存，但有很多其他高智商生物。
一种高智商生物掌控一个或者几个行星系统，而人类不过是其中之一。
面对原杪杪的疑问，原桁解释道：“是一个对身份管制很轻松的星球，适合像你这种……黑户生活。”
他转念想了想，原杪杪都不能算是简单的没有身份，而是属于全星系的生物记录里都没有存档的不明物种。
“嗯？星球？”原杪杪回忆起自己刚“破壳而出”时看见的场景，是了，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应该是比她原来世界高得多的，发展到星际社会也不奇怪。
她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那很远吧？”
“……普通的飞船大概要行驶一天一夜。”
“哦……”鉴于对自己将来生活环境的关心，原杪杪继续问道：“那儿景色怎么样？冬暖夏凉还是冬冷夏热？空气清新吗？高科技时代点外卖应该很方便吧。”
“……那里长年见不到什么阳光，但一些地区白天会有人造日光，只要你在那里购买房子就能够享受到。至于方便什么的……我们只要及时解决钱财和人身安全问题，应该会生活得很方便。”
原杪杪成功捕捉到了关键词，“人身安全？那里很危险吗？”
“嗯。是一个非常暴力混乱，无公平无法制的群体聚集地。”
“……”
原桁伸手在原杪杪面前晃了晃，“怎么样，要去吗？”
“你想去吗?”原杪杪反问道：“如果我们逃出去了，你会回你的星球吗？”
“大概不会。”原桁低头看着水池里此起彼伏的波纹，“我三岁就被星际贩子拐走卖进了这个研究所，在这里待了差不多十二年，根本不记得我父母的样子，回去也不过是被送进福利院里，待到成年之后再自己独立生活，所以，在哪里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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