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寝殿里,乱成了一锅粥。
“这件!这件鹅黄的显嫩!”
“不不不,这件水红的!衬得咱们公主肤白胜雪!”
“要我说,这件月白的广袖流仙裙才配得上公主的气质……”
几个宫女围着衣架叽叽喳喳,地上床上堆满了各色华服首饰,珠光宝气晃得人眼花。
江扶木生无可恋地瘫在软榻上,任由春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她感觉自己的脸像个等待粉刷的墙壁。
“停停停!” 她终于忍不住挥手,“我们是去宫宴,不是去选美!重点是‘诚意’!懂吗?要低调奢华有内涵,能体现我‘仰慕英雄’那种朴实无华的诚意!”
宫女们面面相觑。朴实无华?和宫宴?这搭配有点诡异。
“噗嗤!” 一声毫不掩饰的嘲笑从门口传来。
六皇子裴湛之斜倚着门框,一身骚包的宝蓝锦袍,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活脱脱一个行走的纨绔子弟模板。他上下打量着江扶木,啧啧有声:“小木头,你莫不是真被雷劈坏了脑子?往日宫宴你都是能躲则躲,今日居然盛装打扮?还‘仰慕’我五皇叔?” 他夸张地抖了抖,“那老男人有什么好?整天板着个死人脸,冻得方圆十里寸草不生!不如跟小爷出宫,醉春风新来了个琴师……”
“闭嘴吧你!” 江扶木抓起一个软枕精准地砸过去,“纨绔就要有纨绔的自觉!别耽误本公主干正事!”
裴湛之笑嘻嘻地接住枕头:“正事?就你那点花花肠子?啧,小木头,听哥一句劝,五皇叔那种人,心思比海深,手段比刀狠。你凑上去,小心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不如跟小爷逍遥快活……” 他凑近,压低声音,挤眉弄眼,“我搞到两坛西域的葡萄酿,偷偷带出去?”
江扶木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谁跟你这京城第一纨绔同流合污?速取桃木剑来!春月,把他给我叉出去!”
春月捂嘴偷笑,看着这对活宝日常斗嘴。
最终,江扶木选定了一套相对素雅的藕荷色宫装,只在领口袖边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发髻也梳得简单,斜插一支白玉簪,点缀几颗细小的珍珠。主打一个“我虽然盛装但很内敛,我仰慕你但我不浮夸”的微妙氛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宫宴设在太液池畔的麟德殿,琉璃宫灯高悬,将殿内映照得亮如白昼。丝竹管弦之声悠扬,舞姬水袖翻飞,美酒佳肴香气四溢。表面一派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江扶木跟着裴湛之的位置坐下,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裴湛之的插科打诨,一边目光如探照灯般在殿内搜寻。
找到了!
裴垣独自一人坐在皇帝左下首的位置,与周围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他换上了一身玄色金纹的亲王常服,更显身姿挺拔,气质冷冽。他微微垂眸,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杯,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自成一片冰冷的真空地带。
皇帝裴烔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笑容满面,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裴垣,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忌惮。
皇后坐在皇帝身侧,妆容精致,笑容端庄,正低声与下首的三皇子裴锦之说着什么。
江扶木深吸一口气,时机到了!展现“诚意”第一弹!
她示意春月端起一碟她亲手剥的、晶莹剔透的水晶葡萄。
春月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之下,端着那碟葡萄走到裴垣案前,声音细若蚊呐:“晋王殿下,这是……这是我家公主亲手为您剥的葡萄。”
裴垣抬眸,视线扫过那碟卖相实在称不上完美的葡萄,又越过春月,精准地落在后方正襟危坐、努力做出“我很贤惠”表情的江扶木脸上。
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清晰地传到了江扶木耳中:
“难看。毫无食欲。”
江扶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诚意第一弹,失败!
没关系!江扶木给自己打气。她就不信撬不开这块冰山!她起身,亲自端起一小碟刚让宫女从御膳房拿来的、摆盘还算精致的荷花酥,再次走向裴垣。
“皇叔,” 她声音放得又软又甜,“这是扶木新学的荷花酥,您……尝尝?” 眼神里充满了“快夸我”的期待。
裴垣的目光终于从酒杯移到了糕点和她的脸上。他修长的手指拈起一块,看了看,剑眉微挑,语气平淡无波:“这模样……” 他顿了顿,在江扶木期待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补上后半句,“……怕是味道也不怎么样。”
咔嚓。江扶木仿佛听到了自己“诚意”碎裂的声音。
诚意第二弹,惨败!
她耷拉着脑袋,蔫头巴脑地回到座位,内心的小人疯狂咆哮:裴垣!你是属秤砣的吗?!油盐不进!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是吧?!
裴湛之在一旁幸灾乐祸地低笑:“看吧看吧,碰钉子了吧?小爷早就说过……”
江扶木懒得理他,郁闷地灌了一口果酒。
就在这时,皇后那边有了动静。她优雅地放下酒杯,对三皇子裴锦之递了个眼色。
裴锦之心领神会,立刻端起一杯酒,站起身,脸上堆起恭敬的笑容,声音洪亮地打破了丝竹之声:“五皇叔为大成立下不世奇功,收复北地,威震四方!侄儿不才,代大成万千子民,敬皇叔一杯!恭贺皇叔凯旋!”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情真意切。
瞬间,殿内大部分目光都聚焦到了裴垣身上。
裴垣抬眸,目光平静地掠过裴锦之手中的酒杯,却没有伸手去接。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多谢三皇子美意。只是本王身上旧伤未愈,太医叮嘱,不宜饮酒。” 理由充分,语气淡然。
皇后的笑容依旧端庄,眼底却闪过一丝精光。她适时开口,声音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晋王殿下征战沙场十载,刀光剑影都未曾退缩,区区一杯薄酒,于殿下而言,何足挂齿?这也是锦之的一片拳拳赤子之心,殿下莫要推辞才好。” 她说完,还特意看向皇帝,“陛下,您说呢?”
皇帝裴烔放下酒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哦?五弟竟伤得如此之重?是朕疏忽了!来人,速宣太医为晋王诊治!”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绷。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杯酒,晋王不喝,就是不给三皇子和皇后面子,甚至有点拂逆皇帝“关切”的意思。可若是喝了……
裴垣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眼神沉冷如冰潭。他缓缓站起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陛下!皇后娘娘!”
一道清脆又带着点急切的女声响起。
只见江扶木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御阶之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对着皇帝和皇后行了一礼,然后指向裴垣,声音响亮又带着几分“天真”的担忧:
“五皇叔一路奔波劳碌,风尘仆仆,定是疲惫不堪!太医都说了不宜饮酒,这酒喝下去万一伤了根本可如何是好?儿臣不才,愿代皇叔饮下此杯,全了三皇兄的敬意!”
话音未落,她不等任何人反应,一把从还有些懵的裴锦之手中夺过那杯酒,仰头,“咕咚咕咚”几口就灌了下去!
动作快、准、狠!一气呵成!
“……”
整个麟德殿,死一般的寂静。丝竹停了,舞姬僵了,连皇帝和皇后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裴垣看着那个挡在自己面前,因为喝得太急而微微呛咳、小脸泛红的少女,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错愕。
江扶木放下空杯,豪气干云地一抹嘴,内心却在哀嚎:这酒怎么这么辣?!刚想露出一个“看我多够意思”的笑容,一股异样的、汹涌的热流猛地从小腹窜起,瞬间席卷全身!
“嘶……”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感觉眼前的人和灯都开始晃动、重叠,“怎么……突然这么热?”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起两朵不正常的红云,连眼神都开始变得迷离起来。
裴垣的目光骤然一凝,锐利如鹰隼般盯住那空了的酒杯,又扫过皇后和三皇子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他立刻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陛下,臣身体不适,出去透透气。” 说完,不等皇帝回应,便大步流星地离席而去,玄色衣袍带起一阵冷风。
江扶木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软得不像话,那热浪一波接一波,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烧成灰烬。她踉跄了一下,被赶过来的春月死死扶住。
“公、公主!那酒……” 春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江扶木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靠!中招了!这该死的“诚意”,玩脱了!裴垣,你等等我啊!解药……解药可能在你身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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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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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花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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