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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有雁去信(六)

鼓被敲响了。

那只经年没有人用过的、发霉的、落灰的、蜘蛛在灰上结网的鼓,陡然被人敲响了,鼓面震起了波浪,蜘蛛掉下了网。

敲响它的是一个女子。

是一个荆钗布裙的中年妇人,腰间还系着件围衿,额头上绑了一块灰布,灰布是吸汗用的,是为了防止额上的汗液滴进眼睛里,平日常干粗累活的人会这样打扮,例如田间的农人、搬货的小工、亦或是……杀猪的匠人。

魏三老爷几乎是即刻便想到了那个女人,他的大嫂。

那个女人从前就是这样的打扮,荆钗布裙围衿灰布,手指粗糙的仿若十根从地里刚拔出来的萝卜,脸颊上沾着干涸的猪血水,身上是永远洗不干净的猪臊味。

他这个侄女又想做什么?

魏三老爷不敢暴露出一丝心虚,他强装了镇定看着魏兰蕴,她方才那般自若,必然是留有后手,现在看来,只怕后手就在此处。

无论如何,魏伯兴苛待发妻是板上钉钉无可磨灭的事情,魏家千里堤坝上唯有的蚁穴便是此事,此时此刻,对于发妻之女、同样被他们苛待的魏兰蕴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好拿出来用的了。

人死如灯灭,死人当不成疯子,死掉的人是完美的受害者,死掉的人是一把真正的尖刀,应是母慈重(注),魏三老爷感慨极了,谁又能想到她十三年前已经死掉的母亲,会在十三年后,以这样一种方式,化为一柄尖刀保护她。

鼓声如雷霆。

没人预料到这架哑了经年的鼓会在今夜发出雷霆般的响声,街头巷尾人头攒动,周遭的百姓打着油伞带着帷帽探出头来看。

刘县尊已经歇下了,听闻鼓声,匆匆地披衣配冠赶来,他刚想斥责竖子安敢夜惊县衙,却在见到那只鼓的瞬间噤了声。

登闻鼓,登闻鼓,朝阳门外登闻鼓,众屧望天若无路,一响惊动天官府(注)。

敲了这只鼓,可就不是小事了。

魏三老爷示意小厮在刘县尊耳畔说了几句,刘县尊起初皱眉,后来眉头又舒展了开来,他略一撇西厢东厦,人便不急了,慢慢悠悠走了出去。

反正,这也已经不是一件小事了。

刘县尊走到了衙门口。

布裙妇人裙摆一掀,俯身跪下,高举诉状。

“民妇朱刘氏,在此欲诉诸官,还望青天,辨忠奸!”

轰的一声惊雷闪过,整个银湾城似乎都亮了一瞬。

魏三老爷被雷声所惊,打了一个寒颤,那妇人所说的朱刘氏,他就好似听见了魏刘氏一般,魏三老爷的背后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魏三老爷。”魏兰蕴说话了,鲤鱼尾击了浮漪,她轻声说道,“我也有一封诉状。”

轰隆隆——

几道惊雷再次落下。

雷声之间,魏三老爷仿佛听见了魏兰蕴在说:“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诉状。”

-

魏三老爷在西厢房踱步。

他什么都没说。

面色阴沉得就像什么都说了。

魏三夫人是最能感知主君情绪的,她端着茶盏侍奉在主君身侧,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魏三夫人早就反应过来了。

就在第一个所谓叛国徒被缉捕下狱的时候,就在她意识到,周围所有人甚至连张大夫人,都没有如她一般的紧张与慌乱的时候,魏三夫人终于意识到,她被耍了。

她被魏兰蕴耍了。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被魏兰蕴耍了。

在魏三夫人反应过来伊始,她近乎气得想冲入东抱厦,找魏兰蕴要个说法,可就在她支着扶手起身的时候,她又忽的泄下气来,重新跌坐回了椅子上。

连府中庶女都能看得明白的东西,她一个当家主母看不明白。

再闹,只能是更加丢人现眼罢了。

魏三夫人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魏三老爷接过魏三夫人侍奉的茶盏,端起来牛饮而尽,然后把茶盏又扔回魏三夫人怀里。

这是一个极不尊重人的举动。

但在魏三老爷看来,魏三夫人也没什么好被尊重的。

她蠢钝如猪的行为魏三老爷仍历历在目。

不过这个如猪一般蠢钝的妇人,唯一有的一点好处就是还有些眼力见,懂得几分察言观色的道理,她现在一句蠢话都没有说,是魏三老爷唯一值得欣慰的一点。

若她现在一个劲地追着魏三老爷问如何怎会。

魏三老爷想,只怕他会当场气绝过去,天要亡他魏家。

但这妇人若是稍微对魏兰蕴好一些,就不会干出那样的蠢事,魏兰蕴也想不起来她那早死的老娘,就不会有今天的麻烦事。

思及此处,魏三老爷又隐隐有些迁怒,看着魏三夫人的眼神更加的厌恶。

事情发展到现在,是真的有些麻烦了。

苛待发妻的事情就是一个天大的把柄,不爆发则矣,一爆发拿到朝堂上去,苛待发妻枉顾恩伦的罪名,足以让魏伯兴连降三级,甚至有余。

先大嫂已经死了很久了。

府中的老人也俱都换过好几轮。

像这样的旧事,如今知道的人也不剩几个,但魏三老爷总在担心,这样的关头,会不会就有他漏掉的人,拿着这样一件旧事,来给魏大老爷使绊子。

现在他的担心成真了。

还真的有一个他漏掉的人。

而这个人,还是爆出这件事,最合适的人。

魏三老爷并不想与魏兰蕴玉石俱焚,也不敢与魏兰蕴玉石俱焚,他近乎焦躁地来回踱步,思考不出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魏九芙也不想与魏兰蕴玉石俱焚。

魏家是魏九芙的巢,有了魏家,魏九芙才是魏九芙,而没了魏家,魏九芙什么都不是。

魏九芙早在魏三老爷一锤定音之时,就想明白了魏三老爷究竟想做什么,也在妇人敲响登闻鼓的时候,猜到了魏兰蕴想做什么。

事与事两军交战,把柄与把柄之间短兵相接。

魏九芙知道魏三老爷在焦躁些什么。

魏九芙也可以做些什么。

“父亲。”魏九芙提着裙摆起身,欣欣然对魏三老爷施了一礼,“女儿素来与大姐姐交好,或许女儿可以做些什么。”

-

魏九芙走进了东抱厦。

抱厦里是点着香炉的,螟蛉绕枝的铜香炉在抱厦的四角悠悠升着烟气,是松桂枝的香粉,魏九芙手揣进袖子里,合抱着这香气,走到了魏兰蕴身边。

“大姐姐。”魏九芙说道。

魏兰蕴在看池子里的鲤鱼,她没分给魏九芙一个眼神,也没与魏九芙说一句话。

魏九芙并不恼怒。

相反,她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双方已经撕破脸皮到这样的地步,她倒也可以不拘着说些什么,少装出那些温婉的懂事的可悲的庶女模样。

“大姐姐,你要告什么?”魏九芙开门见山。

高门里不愁吃喝的人说的话,少有这样开门见山的时候。

魏兰蕴有些讶异,她转头看了魏九芙一眼,轻轻地缓缓地道:“天下多有不平事,凡有不平,我皆可告。”

“大姐姐知道吗?”魏九芙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胸膛抻住了脖子说道,“以子告父,以下告上,是逾矩,必先坐笞五十,而虽胜,亦判徙二千里(注1)。”

“银湾是魏家的银湾,五十下,亦或是一百五十下,只要计数的人看不见,总归是没有区别的。”魏九芙走近两步,她靠在魏兰蕴耳边,用只有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继续说道,“如果你要告的话,我们会让你在板笞的时候,暴毙。”

雨就快停了。

云快散去露出微弱的星光,鱼潜底了,夜深了,它要睡过去了,星火依偎着烛火打在魏兰蕴的脸上,魏九芙已经许多年没有正眼打量过魏兰蕴了。

她还是如同多年前一样,美得让人窒息。

魏九芙每次看着魏兰蕴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粗重的呼吸惊扰了神仙妃子,魏九芙一直觉得,魏兰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在这个世界,还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

县衙的班房里传来板笞的声音,还有凄厉的叫喊声,那是方才举诉状告青天的妇人。

大梁会典之刑律诉讼篇有载,凡击登闻鼓诉冤者,先廷杖三十,以验其情,凡挟私妄诉、摭拾细故者,杖一百,流三千里,鼓前张榜晓示,使知儆惕。

上达天听的登闻鼓从来就不是那么好敲的,板笞声一下、两下、三下,魏九芙对魏兰蕴挑了挑眉,眼神望了望班房的方向。

“大姐姐,听见了吗?或许下一个人,就是你。”魏九芙威胁道。

“我说过……”魏兰蕴终于开口了,她没看魏九芙,声音浅浅的,像是池塘里的涟漪,“我告的是他魏伯兴吗?”

魏九芙有些错愕,随即松下一口气来。

不告魏伯兴,那她还有什么可以拿捏他们的把柄?

魏九芙刚想说话,魏兰蕴又开口了,她沿着窗户踱步,星光洒在她的肩膀上,魏兰蕴轻轻说道:“那只猫,其实是你杀的吧。”

魏九芙愣住了,随即近乎是慌乱而口不择言了起来。

“哪又怎么样?私德之亏,如何奈我?”

一个小小的仅关乎私德的事情,在内宅来说是天大的事情,但是放到外面去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情。

它弹劾不了魏伯兴,也动摇不了魏家的根基,更没办法危及一个小小的庶女。

只是私德有亏罢了,顶多寻不了一户好人家嫁了,这甚至都不足以让魏家把她魏九芙赶出去。

魏九芙抻直了脖子,抬着下巴看向魏兰蕴。

“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魏兰蕴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我比你想的,还要知道的多一些。”

“你什么意思?”魏九芙问道。

“我的意思是,魏家有很多人,有你,你的姊妹,你的父亲,你的叔伯婶母,还有你的祖父,或许我知道一些你知道但你以为我不知道的事情,或许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事情。”

魏兰蕴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说,比苛待发妻还要更有用的罪名,是什么?那份诉状里面写的东西,又会是什么?”

注1:大清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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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有雁去信(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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