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上入睡前，乔一的脑袋还是懵懵的。
她像是被水鬼缠住了似的，邵明宇对她说的话一直在脑袋上面打转。吃晚饭，看电视，睡觉，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句话。从那时起，乔一不是把饭撒出来，就是在洗漱时，忘记关水龙头。
床尾的黑色电扇发出嗡嗡的声响，她上一秒还挺尸一般,躺着，下一秒就烙饼似的在床上打滚，直到累了才从床尾坐起来。
“啊啊啊啊……不管了。”
乔一抓着凌乱的头发，“以后我再打听那家伙的事情，我就是小狗。”
说完，“啪”的一下关掉电灯开关，再次躺下。
浅蓝色的小建筑混迹在黑暗中，一盏灯熄灭，只余二楼的窗户还亮着，偶有青蛙的叫声回荡在月辉下。
新的一天。
女孩关掉闹钟，准时起床。出门时，把床头的老年机揣进衣服口袋里。下了一楼，乔一正好碰见从厨房出来的刘叔。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碗是小乔的。”
乔一坐下，刘叔把手里端着的碗放在她面前，是冒着葱香的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她的食欲瞬间就被勾了出来。
小白狗在脚下“嘤嘤嘤”地哼叫着，乔一夹了一块鸡蛋放在地上，小狗也不嫌烫，随即趴在她脚边吃起来。
另一碗放在乔一对面的空位上，这时，拿着铁铲的刘叔从厨房探出一个头，“小乔，麻烦帮我叫一下明宇吃饭……”
不等她回应，厨房内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似乎在忙活什么。
乔一先是一愣，接着慢吞吞站起身。朝楼上走去。
她已经跟邵明宇有一周没有说过话。不过，也没办法拒绝刘叔的请求。这时，厨房传来翻江倒海的声音。
乔一：“……”
她刚踩上第二个台阶，迎面就碰上下楼的邵明宇，两人四目相对，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儿，邵明宇就听见女孩匆匆说句，“刘叔让我叫你吃饭”，便匆匆下楼去了。
邵明宇不快不慢地跟在后面上，在乔一的对面坐下。
整个饭桌，只要安静吃饭的声音。
乔一匆匆吃了几口，便拿着工作使用的手套，往农场走去。
刘叔端着发出咕咕声的砂锅出来，看着桌上为一个人，疑惑得问，“怎么没看见小乔？”
邵明宇：“出门了。”
刘叔放下砂锅，往门口望去，试图看到小乔的身影，“都怪我动作太慢了，还想让小乔尝尝我刚熬好的鲫鱼汤呢。”
邵明宇放下筷子，“我吃饱了。”起身时，看见对面的碗里还剩了一半。
“咦，明宇你今天怎么吃这么少，一碗面确定够了吗。要不再喝碗鲫鱼汤吧。”刘叔盛了一碗递过去。鱼头上的两个死鱼眼似乎在嘲笑他。
邵明宇：“……”
“中午回来再喝。”邵明宇瞥见旁见一旁，拿了一个小面包放进口袋里。
刘叔追出门口，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发愁，难道他手艺退步了。
乔一已经打扫好一片区域。现在她基本熟悉了农场的生活，每天照顾鸡鸭牛，工作内容不算难，也少了职场上的勾心斗角。而且，除了一些基本的打扫和喂食之外，乔一还能在工作的空当打个盹儿，工作的自由度还是挺高的。
查看完牛群的状态，一切正常。正当她继续往前走时，表情变得古怪，手掌捂住肚子。
一声咕噜噜地声音从肚子里穿出，乔一看着墙壁上的挂钟，九点三十五分，她居然饿了。四肢像是被扎了一个小眼，全部力气如同气球里的空气嗖地一下全部消失。
休息区。
乔一忽然格外想念早晨那碗香喷喷的面食，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意气用事。
要不是不想跟邵明宇待在一个空间，她就能安静享受幸福的早餐时间。鼻尖似乎还能嗅到残留在空气中的面汤香味。
好饿。
乔一软趴趴地趴在凳子上。就在她盘算还有多长时间才到午餐时间时，余光忽然瞟见一个高高的身影走过来。
乔一下意识想离开这里，可是因为连抬腿都费劲，一时间没有成功。
转念一想，不对啊。
明明是她先来的，为什么她要走。要走也是他才对。想到这里，乔一挺直腰背坐好，拿出大学时学过的礼仪坐姿，忽视某人的存在。
邵明宇远远就看到乔一背部挺得跟石板一样平整，仰着脖子，像是被一个绳子吊住，有些看不懂，不过他想起口袋里的东西，走过去。
当他走近时，他盯着对方下巴和脖子几乎平行时，沉默良久。
乔一感受旁边的黑影，脖子有些酸，暗自抱怨这人看着人高马大的，为什么走路这样慢。
于是她决定使出第二招，掏出手机打发时间。不过下一刻她就后悔了，强烈想把手机重新塞回兜里，可是瞄到一旁的黑影，只能硬着头皮摁下按键。
每按一下，乔一都会产生想钻进地底的强烈冲动，后悔刚才不应该打肿脸充胖子，直接把手机放回去就不会有那么多事。
老式的机械女音响彻整个休息室，仿佛发射导弹，一字一句在两人耳边精准投爆炸，清晰明了过了头，是老年机必备功能，广受老一辈好评。
当初乔一还有兴致研究，觉得发明老年机的人是天才，解决历史一大问题。可现在，乔一感觉自己身上自动套上了大红大紫的花衣裳，带脸上多了副老花眼镜。
她的脸皮彻底被摁在地面上摩擦。饶是她心理素质过人，也能感受到耳根发烫。
这人到底要什么时候离开，乔一睨了一眼，不想撞上另一道视线。
一道轰雷劈下面，他看了多久了。乔一想关掉手机，却不小心按到哪个键，洪亮的机械女音响起。
【现在是北京时间10十点整……】
乔一：“……”
邵明宇：“……”
几分钟后。
“有事吗？”乔一保持着得体笑容。一边暗戳戳电池和机体塞进口袋。
邵明宇把女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原本沉闷的心里竟奇异地开阔了，反问道，“没事就不能来？”
乔一摇头。
那她走，好了吧。
拿起一旁的手套，戴上，径直越过邵明宇。
“等等。”
一个小面包出现在乔一面前，“给你。”
是食物。小乔一绕过一圈食物，接着在她面前手舞足蹈。
“我不要。”
乔一直接拒绝。
原本以为邵明宇会直接离开，甚至嘲讽她，谁知，她听见一声低叹，就感觉背后的帽子里被塞了一个东西。
农场的工作服除了耐穿，还能避雨，衣领处的帽子就是挡雨用的。
“我走了。”
“诶，你等等……我不要。”
邵明宇背着她，挥了挥手。
乔一费了好一番劲儿，把帽子里的小面包拿出来，然而而对方早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乔一抓紧，想扔掉，可是看了好一会，收回了手。她嘟囔，“浪费可耻，才不是我想吃。”
十二点一到，乔一便急匆匆往家里赶。经过过道时，脚步慢下来。只见前方有一个人影。
怎么今天总是碰到他。以前想找他，没个人影，现在去哪都能碰到他。
真的奇了怪。
邵明宇听见背后的脚步声一顿，先是放缓，随后脚步声越来越快，他微微侧身时，听见一声“借过。”
邵明宇看着从他身边跑远的残影，指尖动了动。
乔一连续狂奔，直到彻底看不见牛棚的门口，才放缓了脚步。她喘着粗气，刚才好不容易汇集起来的力气又腾地一下消失，身体如同一张纸，摇摇晃晃地朝蓝色房子飘去。
穿过铁门，乔一瞧见一个陌生的人站在在院子里。那人对她露出一个善意腼腆的笑容。
乔一点头，算是回应了。挂好工作服，她见刘叔从里屋出来，指了指外面，“刘叔，外面有人。”
刘叔手里拿着药，“我出去看看，午饭已经闷在锅里了。”
乔一回房间洗了个澡，走出浴室时，整个人都凉爽了。
她湿着头发，嘴里咬着一个苹果，看向窗外，院子里刘叔和那年轻人有说有笑，两人应该认识。她把手臂枕在窗台上，在记忆里翻找，可是村子里没一张面孔能对得上，难道是最近从外地回来的人。
在她猜测各种可能性时，看见邵明宇慢悠悠地走回来。他看见院子里的人，神色没什么变化，可是乔一注意到年轻人的反应有些奇怪，在看到他第一眼时，眼里的激动是骗不了人的。
他认识邵明宇。乔一咽下苹果，当下便有了判断。
可是邵明宇那样子却像是看到陌生人一样。
有问题。
这家伙为什么有这么多秘密。她把下巴放在手臂上，默念不要在意，不要去想，可是脑子像是专门跟她作对似的，老是想起。
“我才不管那家伙的事情，留在这的目的是让那人跟她道歉。”乔一说着，可是这话更像提醒自己。
狠狠咬了一口苹果，远离窗户。
何伟跨出铁门，拿着药就要往外走，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转过头，发现是刚才那个女孩，他对她印象很深刻，虽然穿着工作服，可是一看那张白白嫩嫩的脸就不是乡里的人。
“你在叫我吗？”
乔一是偷摸跑出来的，瞄了一眼身后，确认没人发现后，乔一再看眼前的人，有些瘦，“我们能换个地方说话吗？”
何伟盯着女孩偷偷摸摸的背影，他说，“你是怕明宇发现我跟你说话吗？”
乔一确认这个地方不会被发现后，感觉这人说话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直接说，“现在确实不能。”
毕竟她要搞清楚邵明宇身上的秘密，这样才让她能够处在有利位置，道歉，乖乖配合她，那才是她的目的。
不过在没有搞清楚这人身份之前，她不能泄露自己的计划。
何伟眼神一下变暗淡，语气也有些失落，“也是应该的。明宇这么讨厌我，他又怎么会愿意让女朋友同我说话。”
“谁说我是他女朋友！”
何伟还沉浸在失落中，下一刻被陡然提高的嗓音吓了一跳。
乔一见自己把人吓得，她露出狰狞的微笑，“我想你搞错了，我和那个家伙不是情侣关系。”
像是害怕对方不信，乔一双手交叉，“更准确的说，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有，你可以理解是老板和员工关系，可以是敌人，但绝对不可能是情侣。”
何伟见女孩情绪激动，露出你再干胡说八道，我对你不客气的表情，他识趣地点了点头。心地却有些纳闷，他从来没见过有谁能进邵明宇的区域，曾经他明确规定过，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上楼去。
还没想通，他忽然听见女孩问，“你和邵明宇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曾经是。”
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这句话。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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