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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

日光滋养着广袤的土地,前线的探测工作正在紧锣密鼓的开展中。

一切安排都在按照卡希尔的计划稳步进行着,但唯一的变数就是,原本作为上山引路人的维尔拉找到她,表示自己年纪已经很大了,实在爬不动太多山路,所以给小队找了一个同样也很熟悉路程的当地的年轻人代劳。

于是现在,作为新上任的引路人,奥布莱恩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我怎么记得,昨天他还晕在了荒郊野外?他真的靠谱吗?”桃瑞斯走在后面和卡希尔低声质疑道。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维尔拉推荐的人是他,虽然不太信任他,但维尔拉还是可以信任的。我们还有时间可以试错,不用太担心。”卡希尔安慰道。

这些怀疑在他带领大家,用最快的路线到达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几乎完美的驻扎营地之后,就完全被打消了。

这次的探测任务需要小队在野外驻扎三到四天,在这几天里,他们有三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其一是需要找到一个绝佳的安全观测地点供后续使用,其二是计算出放置地震监测仪器的最佳位置,最后则是要找到一处可以安全靠近的,在流动性上几乎停滞的岩浆进行样本采集。

为了最大效率的完成上述任务,小队会兵分三路,在驻扎地安置好帐篷和物资后,大家集中在空地上开展了一场小型会议,奥布莱恩向大家介绍着火山附近的地理构造,结合过往探测的精确数据,大家迅速的敲定了大致的位置。

岩浆的采集工作由阿诺德和桃瑞斯负责,桃瑞斯的野外生存经验丰富,阿诺德则是常年承担采集工作。

观测地点由老院长克里斯蒂安和欧文负责,老院长的经验毋庸置疑,欧文的数据计算与灾害预算模拟的能力及其敏锐。

而地震监测仪的放置地点,由奥布莱恩和卡希尔完成,这项工作相对轻松,这么安排一方面是方便刚刚进入前线队伍的卡希尔快速的熟悉火山的地理构造,另一方面,过去长期在后勤做数据整理工作积累的经验让卡希尔对地震监测装置的使用非常熟练。

“既然已经分好了,我们就出发吧,各位注意时间,为了保证各位的人身安全,请在晚上9点前返回营地集合。”老院长下达命令后,大家便各自出发。但谁也不会想到,就在几个小时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将会打破了一切计划。

但此刻,兵分三路的搭档们各有各的尴尬需要克服,而毫不知情迟钝的老院长则是默默背下了人员分配不当的这口黑锅。

一种事后的尴尬的气氛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沉淀,最终还是不死不休的缠上了卡希尔。在老院长说出人员分配的时候,卡希尔略感绝望的瞥了一眼奥布莱恩,结果正好对上了他莫名悸动的眼神,一个激灵,卡希尔迅速转移视线假装无事发生。

他到底盯着我看了多久?怎么一副纯情少男想要托付终身的表情,昨天不会是他的初吻吧......非人生物也在意这些伦理道德吗?

和干净利落的外表不同的,是她脑海里止不住的碎碎念。

倒是另一边的奥布莱恩听到自己被如此安排,不存在的小狗尾巴已经螺旋桨一样的转起来了。

这一路上虽然自己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但因为生理构造的不同,他的感官比人类敏感多了。在大家并不知情的状态下,他全部的感知力都放在了队伍最后的卡希尔身上。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大概是希望她可以多放一点注意力在自己身上吧,因此在听到她在背后偷偷蛐蛐自己的时候,虽然有点开心,但委屈的嘴巴也已经撅到天上了。

我看着有那么不靠谱嘛。他愤懑的想。

去完成任务的路上,脚下的衰败枝干被踩出了清脆的声音,眼前蜿蜒的山路被充满生机的绿色占据,阳光见缝插针的从树叶缝隙中穿透下来,照在地面上。

氧气的浓度让卡希尔有些雀跃,这么清爽的环境很久没有感受过了。心里正感慨着,不知道脚底下哪里冒出来一块狡猾的苔藓,一个没注意,卡希尔就一脚踩在上面,脚底打滑瞬间失去了平衡,心脏停滞的片刻,后腰就跌入了十分有安全感的臂弯里。奥布莱恩一手扶着卡希尔的腰,一手抓着她在空中挣扎的手腕。

“没事吧。”卡希尔站定后,他轻声询问到。

“啊,谢谢,没事了。”难得被关心的卡希尔有些微妙的不自在。

来自怀中人熟悉的甜蜜的气味再一次将奥布莱恩包裹住,他失神了几秒,身体忍不住的向热源贴近,直到他温暖的鼻息打在了卡希尔的侧颈上。

“那个,手,可以放开了,谢谢。”卡希尔看着男生迟迟不松手,忍不住出声提醒对方注意一下边界感。

奥布莱恩这才稍微回过神来,轻轻摩擦了两下抓住的手腕,虚掩着一路摸到了指尖,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卡希尔被这种粘腻的触摸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虽然谢谢你扶我,但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好吗?”卡希尔忍不住再次提醒到。

“好的,非常抱歉。”十分乖顺的态度。

这样的回复也在卡希尔意料之内,这个男生虽然看着年轻,但相较于同龄的人类来说,他很会克制自己的行为,就连生死关头,都是小心翼翼的询问对方意愿,像是如果对方执意不愿意,他就做好了当场暴毙的准备一样。

这一路上,他也都非常体贴的跟在自己身后,知道自己回避的态度,并没有主动提起昨晚的事,虽然隐隐约约还是能感受到一股幽怨的气息。

此刻卡希尔是这么评价奥布莱恩的。

但在去地震监测点的路上,这样摔倒被扶住的把戏反反复复的上演了三次,对方粘腻的触摸时间越发变长了,但抬头一看对上的都是同一幅克制绅士的神情,像是这么过界的接触并非出自他手似的。

最终,卡希尔终于忍无可忍。在第四次马上要滑倒的时候,奥布莱恩手都伸出来了,迎面而来的就是脑门上一记重拳。

“你到底有完没完,一个把戏要玩几次!”

奥布莱恩一声惨叫抱住自己的脑袋,这下眼神倒是清澈了许多,半天才委屈巴巴的开口。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你身上实在太好闻了,我忍不住......第一次不是我故意的!那个真的是意外!”

我要收回刚才的评价,明明是比同龄的人类脸皮更厚一点才对。卡希尔恼羞成怒。

看着卡希尔因为愤怒气红的耳尖,奥布莱恩讪讪开口道:“真的对不起,我会努力忍住的,不会再给你找麻烦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被一连串的撒娇打在脸上,看着奥布莱恩可怜巴巴的大眼睛,难听的话又被吞进了肚子里。

“你......啧,算了,走吧。”卡希尔无可奈何。

此狗心机颇深!

卡希尔愤愤捏住了自己的双肩包背带,大步往前走着,每一步像要踏穿地心一样。

“不许再乱来了!”猛地一回头,像还是气不过一样,走出半里地的卡希尔瞪着眼再次警告到。

奥布莱恩被动作吓的一愣,迅速点头,在后面小碎步跟着。半响,看着对方生气的背影偷偷开怀的笑了起来。

“好可爱。”他忍不住默念道。先前因为对方刻意的疏离而攒起来的幽怨这下被一扫而空。

许久之后,两人来到了地图上标记的范围内。

“差不多就是这一块了。”奥布莱恩环顾四周说到。

两人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将随身携带的器械重新组装起来,此时已经气消的卡希尔像进入了贤者时间一般,又回到了那股淡淡的死感的状态。奥布莱恩新奇的看着她的状态变化,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

等到地震监测仪的显示器上顺利的跳出波动的数据,卡希尔掏出了电脑开始上传数据留档。

工作期间奥布莱恩开始无所事事,只能盯着卡希尔发呆,眼神描摹着她认真的侧脸,从睫毛到鼻尖,再到嘴唇。等到她把电脑合上,打开笔记本开始记录部分细节的时候,奥布莱恩才小心开口。

“卡希尔......”

“有什么事吗?奥布莱恩。”

第一次被对方直呼大名的奥布莱恩有些脸热。

“没事,我就是想......试试喊一下你的名字。”

不曾被对话打断记录动作的卡希尔此时没忍住笑出了声,连带着手中的笔也停了下来。奥布莱恩有些不解,但看到对方好看的笑容,嘴角也不自觉的跟着一起翘了起来。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叫我的样子,特别像家里养的小狗第一次知道主人的大名的反应,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卡希尔笑着解释到。

“只是开个玩笑,别生气。”

“没有生气。”奥布莱恩低下了头,耳尖也红红的。

卡希尔以为他不好意思了,就没有再过多打趣,又把注意力放回了笔记本上。

做你的小狗肯定很幸福吧。

此时的奥布莱恩只敢盯着自己的手指悄悄的想着。

两人就这样在同一片土地上因为对方而各怀心事,平静的空气在下一秒被一阵惨烈的警报声打破。

“发生什么了?仪器故障吗?”奥布莱恩一秒严肃的凑近询问到。

“糟了。”

“10分钟之后,要地震了。”卡希尔淡漠的状态终于被无措的情绪缓慢覆盖。

两个人一时间面面相觑,彼此的瞳孔间照出了对方的惶恐。

“把仪器收好,跟我走,趁还有时间,我们去平坦一点的地方,我领路,你通知其他人。”奥布莱恩迅速起身拿起了背包。

两人三下五除二将仪器收好,奥布莱恩拽着卡希尔向前快速移动。卡希尔打开手机完全不管前路,一心给队友打电话。群通话响了半分钟,显示对方网络不佳,无人接听,这下卡希尔彻底慌了,连着发了几条短信通知,再一个一个打电话,偏偏如此不巧,两边人所在的位置恰好信号都很微弱。

背包里备用的对讲机此刻起了作用,呼叫了半天,对面嘈杂的声音终于回应了,是欧文,信息传达过去后,对面明显也一时间有些无措,但职业素养让他们迅速冷静下来,这个情况下,大家只能自己想办法逃生,但桃瑞斯阿诺德那边迟迟没有回应,猜测大概是距离太远,对讲机通话距离受限。

此时,卡希尔只能祈祷。

5分钟后,地面开始震动,卡希尔不知道这次的地震有多严重,只能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8分钟后,整座山开始晃动,如同这座山下镇压了什么力大无穷的妖怪正在破土,远处伴随着滔天的巨响,树木开始倾倒。

奥布莱恩感受着地表之下力量感,紧皱着眉头一把把卡希尔抗在肩上,朝着某个方向以非人的速度前进着。

速度慢下来后,卡希尔才看清周遭的环境,那是一片位于火山脚下的开阔的平地,远处是一片庞大的硫酸湖。这里绝对不是人类能毫无负担随便闯入的地方。

也对,他毕竟不是真的人类。

“别怕,这里有火山神的庇佑,地震波及不到这里。”

“你先在这呆着别乱跑,我去找其他人。”

被放在地上的卡希尔郑重的点头。

“注意安全,虽然你和人类不一样,但也不要受伤。”卡希尔嘱咐道。

奥布莱恩向她眨了眨眼表示不用担心,便转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硫酸湖尽头的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空,空旷庞大的土地上,只留下卡希尔一人的影子迎着夕阳被无限拉长,一时间她误以为这世界上又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那般静默、孤寂。

那种前途未卜的感觉再一次席卷她的全身,她如同只身真空之中,只能轻轻蹲下拥抱着自己,让身体不再因为焦虑而发抖。

只是等待而已,我已经长大了,我很擅长这个。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时间漫长的流逝,她在心中不断重复着,直到自己彻底相信了这句话。

夕阳在逐渐被黑夜吞噬,凝视着天空的卡希尔看着自己心中的希望如同夕阳般一点一点沉寂消失。

她除了等待,做不了任何事情。

如果真的有神,请告诉我吧,为什么总是让我独自等待如此残忍的结果呢?

卡希尔最终将头埋在臂弯里,艰难的面对着自己的灵魂深处的无助。

“被火山眷顾的孩子,你在恐惧些什么?”

宁静而又宏大的声音震荡着辽阔的空间,连同着她跳动的心脏一起共振着,卡希尔猛的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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