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庙街依然十分热闹。
宵夜油腻的香味像密不透气的薄膜,把庙街从头罩到尾。吆喝声、猜拳声、嬉笑声、讨价还价声,连带着港城腥咸潮湿的风,全闷在里头发酵,发酵出庙街特有的滋味。
与摩肩接踵的正街不同,庙街后面的巷子静悄悄,空荡荡,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凹凸不平的路上走来两人。
江峙川还抱着江维岳,死活不肯松手。
橘猫蹲在墙垛上看热闹。
【啧啧!宿主,你没有腿吗?】
【宿主,你的心跳声好快哦!】
【宿主,要不就这样抱到天荒地老,海角天涯吧!】
江维岳:【。】
他扬起头,江峙川的脸近在咫尺。即便抱了这么久,这么远,年轻人的脸上一点汗也没有,只是红得厉害。
“你放我下来。”
江峙川:“你受伤了!”
“都是过去的伤。”
“……那更不能放你下来。”
江峙川愧疚,愧疚得心肝疼。好似只有这样抱着大哥才能赎罪。
若狠心的母亲当年直接把他流掉,或者生下来的那一秒把他掐死,他就不会成为大哥的累赘,成为老头子拿捏大哥的把柄。
但,为什么他竟在愧疚中生出隐隐的轻快?
大哥忍耐多年,宁肯自己受罚,也不在他面前诉说苦楚,是真的在乎他吧!
他成为拿捏大哥的把柄,意味着两人关系深度羁绊,更是永远分不开的铁证。
肯定对吧!
繁复幽微的想法在脑子里撞来撞去,他又激动又难过,又痛苦又兴奋……
只有在此刻,他才感觉自己和大哥是一体的,公用一双腿,共有一段隐秘。怀里的大哥不再是冷冰冰的玉,被他一路暖过,此刻已经变得滚烫,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江峙川敏锐觉察到某个地方的异常,瞬时红温了。
若是被大哥碰到,该怎么解释?
他咬着唇,悄悄把大哥往上抱了抱,哑着嗓音,喧宾夺主道:“大哥你是不是害羞了?!”
橘猫:【是的!】
江维岳:“……”
皎白月光洒下,热爱抢答的橘猫沿着墙垛,边倒着走,边瞧着宿主嘿嘿直乐。
【你看,你们兄弟两人的影子,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交叠在一起,该真是令人遐想啊……】
江维岳:【这就是你被选为限制文系统的原因吧……天然黄!】
橘猫:【咳咳~喵~】
-
阿容踮着脚站在天后庙前。
古老庙宇的屋脊繁复华丽,双龙高高盘爬着,一排圆雕小人儿在深夜中散发着幽蓝的光。
阿容止不住地叹气。在叹到第一百零八回的时候,终于看到了街巷深处闪过来一道人影。
他连忙冲到路中间拼命招手。
“小川……”
话音未落,他瞥见了那对悬空着的修长的腿、被衣服罩着的头、以及江峙川红得像苹果的脸。
草!什么情况?!
他急急迎上去,试图看清江峙川怀中抱着的人,却被某人一个眼刀威胁………
好的嘞!
阿容不愧是庙街的能人,立马口观鼻,鼻观心,装瞎装聋,咻的一声转过身去,麻利地把天后庙的后门打开,顺着后侧墙的楼梯爬上音像店的二楼。
楼下是正街,即便厚重的窗帘遮挡也挡不住热闹喧嚣。
大隐隐于市,这里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江峙川小心翼翼把大哥放到床上,松开的那一瞬,手中空落落的,方才被填满的心也跟着空了。
他站在床边,有些慌,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床上男人想坐起来,却被按回去。
江峙川甚至把被角拉上,只让大哥露出头来。
-
江峙川眼圈还红着,好似被打被惩罚的是他。
江维岳眨巴眨巴眼,抿住了唇。
被面前青年哭湿的肩窝,润漉漉的,方才他那些大颗大颗的泪,滴在自己的锁骨一路下滑,滑到深处,最后氤氲消失在腹沟……弄得自己浑身痒痒的,心里也软趴趴的。
这家伙怎么能这么哭?若是给他时间,怕是能哭出一条河来!
“躲在这里没用的,早晚要面对。”
江峙川:“我知道。但至少今晚可以自由选择想去的地方。”
江维岳有些累似的闭上眼,没再说话。
江峙川鼻头瞬时又一酸。
从没见过这样视角下的大哥。
大哥向来正襟危坐,端正雅致,如父亲般耐心教导他。
哪像今晚,大哥被自己固执地抱着,被自己强势藏在这里,现在又被自己塞进被窝……不过半天时间,两人的位置彻底颠倒了。
本不该这样的。
他忍着汹涌的情愫转身走到门口,刚拉开一条缝,阿容踉跄着冲了进来。
江峙川捂着他的脸,把人使劲推了出去。
“干嘛干嘛?!里面到底是谁啊?”
“你闭嘴!你去帮我搞点活血化瘀、祛除疤痕的药。”江峙川低声道。
阿容大惊失色,“小川,你玩出事了啊?!”
江峙川急了,“放屁!那不是我搞的!”
“那是谁搞的?难道你横刀夺爱?强取豪夺?”
看多了爱情片的阿容立马在脑子里补了好几个狗血故事,末了又幽幽补了一句,“或许里头躺着的,是谁的人妻?”
江峙川:“……滚!”
-
被勒令滚来滚去的阿容办事效率很高,没多久拎回来一堆药,丁零当啷塞满了一袋子。
江峙川接过来,朝他道了声谢。
阿容欲言又止,然而来不及说什么,江峙川立马开门进屋,把他甩在门后。
阿容:“……好的呢!”
-
大哥睡着了。
江峙川轻轻把药放下,缓缓走到床边。
阿容这家伙一把年纪却童心未泯,新换的床单被罩印着恐龙图案,可可爱爱的,像张宝宝床。
床头柜上还摆着一盏绿色恐龙造型的台灯,润黄的光束投在大哥如玉一样凝白的脸上。
平日里这张脸上挂着的谨慎、端正、坚定,此刻悉数被这束光驱散,只落下团团柔软。
只是不知大哥梦到了什么,眉间微微皱起,后背不安地蹭了蹭床单。
定是后背的伤正在愈合,惹得睡觉也不能安宁。
江峙川沉着脸,已经盘算出好几条报复的手段。
但此刻他只能守在一旁。
刚开始他还端正坐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大哥的脸,后来忍不住拿出手机无声拍了一张,想了想尤不满足,又把头轻轻靠过去,和大哥头对头合拍了一张。
欣赏半天后,他小心翼翼把刚才的照片隐藏起来。
网上说,有种喜欢叫做生理性喜欢,是刻在基因里的不可抗拒的欲念,是无理由的全然信任,是哪怕待在他身边,也会觉得局促不安,脸颊发热……
比如现在。
江峙川心跳加速,四肢和百骸,神经和血管,毛孔和细胞,全在跳跃,叫嚣,喊叫……它们要求他再靠近一点,最好能吸入面前男人的体味和气息,要是能触摸到,简直可以死而无憾了……
江峙川的手指死死扣着床边,肌肉绷紧的模样像是随时要果决地一跃离开,又像是觉察到即将得寸进尺时的极限克制。
不知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也不知自我劝说了什么,他终于松弛下来,认命似的爬上了床。
-
江维岳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老实人。
他寡言少语不是因为嘴笨,而是他觉得,说出去的话,在说出去的那一刻便让渡了解释权,别人可以任意解析,随便评价,即便想收回这句话,也无济于事,于是,他选择了少说话。被逼急了,才多说两句,且力求一次让对方闭嘴。
他的性格看起来柔和无刺,甚至有些木讷,实则他内心住了一头倔驴。认定的事,一定会坚持到底,认定的人,哪怕对方诸多缺点,依然坚定选择。
他看起来不争不抢,那是因为人生来受苦,多抢夺或者多占有一些,不过是膨胀了**,该吃的苦一点也不会少。
与此同时,他像一条鱼,总爱从人群中游离出来,躲在暗处揣摩人类的行为。
他赤诚又冷静,呆慢又敏感,是个只爱和自己较劲的奇怪家伙,更是把一切当做体验的随机派。
所以一般人穿进这种到处充满变态凝视 狗血剧情 强制任务的限制文,即便不疯,也战战兢兢,不能安睡,就算主角攻长得“花容月貌”,心态上首先就崩了……至于明知主角攻就在身边,还能如此心无芥蒂,安然睡着,也只有江维岳一个人吧。
-
江维岳是摔醒的。
摔之前,他可能被踹了一脚,或者好几脚,当真“铿锵有力,义无反顾,烟火气十足……”
江维岳的脑海里弹出一堆瞎扯弹幕,弹至词竭后,这才迟钝地睁开眼。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发现自己距离天花板有点过远。
再一摸身下,是一层薄薄的地垫,压根不是床……他猛然坐起来,看到了床上依旧睡得香甜的肇事者,以及肇事者怀里一脸惊恐的“橘猫”。
【你!】
【你!】
一宿主,一系统,同时语竭。
【不是,你听我解释!】
【啊,不用解释的。】
橘猫奋力想从江峙川的怀里挣脱出来,怎奈这家伙臂如铁箍,紧紧钳着祂的脖领,祂可爱的圆脸被挤变了形,瞳孔放大到极点……
【不是,宿主,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一只正经猫,不是,我不是猫,我是系统……草!】
江维岳微笑脸:【你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你呢?!】
橘猫:【。】
国庆快乐宝贝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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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用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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