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德早听说霍朝焕点了萧铭胜去启泰，但出乎意料，萧铭胜去万策证券当董事长了。
萧老板资历深能压阵，无派无系两袖清风，还有三年退休，是看场子卡位子的不二人选，也是万策各方都能接受的人选。方默挖他，就是给自己人卡位。可方默倒是爽了，霍哥又得重新找人。
杨宇德心思又活络了，他佯装抱怨，“方默怎么一出来就挖您墙角。”
“我批准的。”
闻言，杨宇德惊讶地看向对面，霍朝焕右手搭在办公桌上，眉头微蹙，透着一股难言的疲倦。
霍哥想和方默修好？可为什么呢？政治投资？不应该啊，投资也讲究志同道合，霍哥和方默摆明了脾气不对付。杨宇德一时间也想不明白，满腔话堵在喉咙，良久，他讪讪道：“周天楚阔南生日，您要去吗？”
“去。”霍朝焕将笔帽盖在笔芯上，“他一请二请三请的，再拒绝不合适。”
楚阔南三十岁生日宴在北郊会所举办，许是顾及到各位出席人的身份，布置陈设不算奢华，但名流云集。
刚结束动荡的方默来了，一贯难见人影的梁明宪来了，和寿星有龃龉的霍朝焕来了，刚回国不久的顾京帆也来了。
顾京帆还带着女伴，经历家族动荡后他成熟谦逊不少，指着朝恩对楚阔南介绍道：“这是我的外置大脑。”
谦虚是男人最大的美德，朝恩看他都顺眼不少，待寿星离开后，她不由感叹，“这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你说过最有水平的一句话。”
“那你听少了。”顾京帆冷哼一声，那股骄矜气又冒出头。
朝恩无语地想翻白眼，下一秒触及到携未婚妻而来的梁明宪时，又生生忍了回去。她拽过顾京帆道：“你不是要带我认识人吗？走，就现在。”
“我什么时候···”顾京帆话还没说完，就被朝恩拽到几十步外的茶话区。
坐在里侧的霍朝焕注意到了这点动静，他微微侧头看过去，正巧，朝恩正言笑晏晏跟在顾京帆身边，一点没有嫌弃的意思。
两侧的杨宇德和季准倒是不奇怪，没名没份又没家世的女人，从这人手里滚下来，又滚入那人怀里，本就寻常。
霍老板没闲心管这些事，一贯轻巧地收回目光。
杨宇德又提起朱盛，说虽然朱盛年轻，但在大西北干的真不错。
霍朝焕似乎在听，又似乎没有再听，杨宇德喋喋不休地说着，良久，霍朝焕道：“大西北，晴天很多吗？”
杨宇德愣了片刻，不知道霍老板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他点点头，正要玩笑几句，朝恩和顾京帆已来到他们面前。
说实话，朝恩有些紧张。
纵使霍朝焕表现的再无所谓，想到那晚的怒火和此人的性格，她心中始终有些忐忑，但忐忑之下，又藏着点微妙的试探心理。
她打听过了，霍副会长身边尚无别的女人，或许被催过婚了，但他显然不是父母的应声虫，旁的人都管不了他。
朝恩知道他喜欢唐静雪，但绝不相信他会为唐女士守贞——要守贞早守了，又怎么会上她的床？
所以霍副会长到底怎么了？腻了？觉得没意思了？
朝恩决计不能接受这样草率的结果和羞辱性的理由，于是她一只手挽上顾京帆的手臂，一只手同霍副会长握手。
霍朝焕依旧坐在沙发上，他神色未变，又轻松地伸出手，颔首微笑。
朝恩笑不出来了。
直到寿星切完蛋糕，气氛正酣，楚少爷玩心大起，提议玩点游戏助兴，他是寿星，众人自然无有不依。
他故意开了自己的苏玉锦的玩笑，苏玉锦似乎也抱着点要刺激谁谁谁的意图，嗔怒地打他一下，引来一片哄笑。
楚阔南顺势吧矛头转向霍朝焕，这才是他的重头戏，他俩结怨已久，又因着楚少爷前未婚妻的缘故交恶，今年虽缓和了些，但总归还是不痛快。
楚少爷连珠炮似的说几句半真半假的刺话，霍朝焕总把比自个年纪小的当弟弟看，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只端着酒杯，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又漫不经心地打圆场。
可杨宇德不想惯着他，霍朝焕虽挡着，气氛难免冷了几分。
一个转盘游戏被推了出来。指针滴溜溜地转，最终不偏不倚停在了朝恩面前。
楚阔南笑了，他知道这个小妹妹和霍朝焕的关系——苏玉锦曾抱怨过多次。眼下正好，他佯装抱歉地鼓掌，转眼又拿起最暧昧的问题之一，“在场的异性，你最喜欢谁。”语罢，楚阔南的眼神扫过两位男当事人。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朝恩隐约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耳熟，几乎是下意识地投向梁明宪。
季准也觉得这个问题很耳熟，吐槽了句又来，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看向那个方向，正聚精会神呢，杨宇德却触了触他的手肘。
顺着杨宇德的眼神示意，季准余光瞥见霍朝焕手指摩挲着虎口，身体微微侧向相反的方向。
方默作为唯一知道全情的人，却并不好八卦，他敏锐感觉到谢朝恩的目光投过来，还以为是下属请他帮忙解围，方默正要开口，却见身侧的梁明宪低垂着眼，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
下一秒，一声极轻的嗤笑声在他耳边响起，他还以为是自个的夫人，循声望去，竟是梁明宪的未婚妻，徐敏夏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轻蔑。
朝恩和徐小姐目光相撞，她心里清楚，却不肯输阵——虽然没什么人知道这点微妙的交锋，大家都觉得她铁定会说顾京帆的名字。
除了顾京帆。
意料之中的，谢朝恩选择喝酒，仰头一饮而尽。顾京帆耸耸肩，毫不意外。
在朝恩话音落下这刻，霍朝焕的目光终于落到她身上。
杨宇德看见这幕，心里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想——霍老板和方默修好，该不会是为了···？！
不会不会，这妹子又没真怀孕。他立刻在心理否认，如果真是因为她，霍哥不可能容忍这个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总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你怎么不说顾京帆？顾少爷得多伤心啊。”说话的是陈家小姐，顾京帆的准未婚妻。
朝恩还没说话呢，顾京帆先抢着开口了，“她？她才不喜欢我这款。”他自信心再次爆棚，这么大咧咧讲出来也不觉得难堪。
朝恩心念一动，故意亲密道：“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顾京帆也乐于在陈小姐面前和她演亲密，而且他们确实亲密过，演起来真有老夫老妻打打闹闹的熟悉，他说，“谁让你以前天天pua我。”他说着，手搭了上来，朝恩掐了把大腿，他又吃痛的放下。
众人一阵哄笑。
季准最爱八卦了，他看得津津有味，不由感叹，“感情挺好，看起来陈小姐也不介意，小顾有福气啊！”
季准没看到，但杨宇德看得真真的，霍朝焕笑容明显淡了下来，手肘撑着沙发边，低头刷起了手机。
那边又有人起哄，“呦！顾少快说说这小妹妹到底喜欢哪款，看看跟你有多大出入？”
“那几个词怎么说来着？”顾京帆没开玩笑，他真记得，以前谢朝恩就老念叨，恨不得把他重新改造一番，很遗憾，他改了就不是他了。
顾京帆继续道：“刚强、勇毅···冷峻······哦对了，还得是高级知识分子，带点文艺气质，但不能太多，太多了就矫情。”
他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这些要素怎么可能融合在一个人身上？谢朝恩就是既要又要还要。
有人笑喷了，“这形容···确实和你出入很大，看来小妹妹对你是真爱啊。”这人说着，又看向陈小姐，引来一片符合的笑声。
哄笑声中，梁明宪一直微垂着头，他感受到徐小姐在观察他，但他没兴趣观察任何人。谢朝恩不喝这杯酒，就像那晚他没喝那杯酒一样。
能回答的问题就说，不想回答的问题就喝，他千杯不醉，更何况就那一杯，朝恩她···自然也是如此。
这都不重要。
她早在一年前做出了选择，他尊重她作为成年人的权力，也已仁至义尽。至于其他的，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不是吗？
他想起西湖的夜晚，突然觉得孤独。
下一秒，楚阔南玩笑道：“这个形容，怎么这么像方老板？难道···”
方默笑了笑，连连摆手，“谣言就是这么传出来的。”他说着，目光又探究地扫过梁明宪。
方默想起他履新万策前，梁明宪让他关照谢朝恩的那场饭局，他说，工作组也提过了这个小妹妹了，我会关注的。
他又玩笑似的问，万一人家不愿意向我靠拢怎么办呢？
她会，她会喜欢你的。梁明宪无比笃定。
方默实在不关心这些男男女女的八卦，但朝恩是在他生死未卜时，依旧坚定站队的核心下属，那个Mike吴已被开除了，但想得到一个聪明人的全部忠诚，这是远远不够的。
而且谢女士自身问题，比他认为的还要严重。
缺乏归属感，防备心重，心理包袱太大，放不下一城一池的得失，执念太深，对他人抱有依赖心理——总的来说，过往包袱太重，无法轻装上阵。
必须得纠正她，不然以后要出大事。方默想着，目光扫过霍朝焕的方向。
此时，霍朝焕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散去，他淡淡地审视着，手中的酒杯被他随意放在侍者托盘上，发出轻微声响。
磕碰声引起了楚阔南的注意，他不动声色地朝茶话区最里侧望去，没想到啊，楚阔南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直到午夜，宴会终于散场，宾客们三三两两离去。楚阔南看霍朝焕不开心他就开心了，喝多了些，脚步有些虚浮，他惦记着苏玉锦，在花园和后街附近寻找她的身影。
转过一个爬满藤蔓的僻静墙角，他停住脚步，苏玉锦正站在那，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前方。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楚阔南震惊了——
昏暗的后街路灯下，霍朝焕将谢朝恩死死抵在砖墙上，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另一只手禁锢着她的腰肢。谢朝恩挣扎不得，干脆环住他的脖颈。
二人竟在后街接吻。
这儿虽然少有人至，但不是无人之地啊！楚阔南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倒不是说霍朝焕吻谁不吻谁，关键是，这是在大街上！
楚阔南太了解霍朝焕了，霍朝焕看着时髦，但绝不是新自由主义，又颇有作为权力核心的自觉，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和一个女人拉拉扯扯，他觉得跌份。
三十年来，楚阔南还是头一次见，他拿出手机就要拍照，刚解锁，耳边就响起苏玉锦的声音，“你不是想我答应你吗？行，我答应你。”
楚阔南一愣，还没待他反应，苏玉锦压低声音，“条件就是，你把谢朝恩追到手，然后，再狠狠甩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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