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错,什么是对。师尊,你难道就不会错吗?”那天她穿着一身鹤色血衣,失去了很多。她说。
“您位居神位,自是可以高傲的将众生当作平等。”她举着市无尘留下的剑鞘,脸上再看不到欢快的神色。
“可人世本就是不等的,它就是有好坏!就是有优劣!!而神明却同等对待所有人,这难道就公平吗?!!”
愤恨,怒血。那时候没有一丝其他的理由能抚平她的愤怒。
他呢?而他,也只能静静地看着一切发生,连自己徒儿的性命都无法保住,只因世间早就该修订的荒诞法则。
也许她说的没错,而他却无法承认。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开端,是过程,亦是结束。是他身为神明必将遵循的法则。
亦是她身为“恶灵”必将反对的枷锁......
眼前的市无尘还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脸色紧张,却没有生命的威胁。
“哈......”浮山尽叹了一口气。“尘儿有这样的好心为师自然高兴。”
“只是你舒师妹她比较特殊,还是由为师亲自带教的好。”
她曾为眼前的少年拼死求过情,这成了他中永远拔不出的刺。
他将目光锁定到少年的胸口,那颗鲜活的心脏仍在热烈的跳动。
他第一次见到这颗心脏,是在两百年前的万尸冢。
……
硝烟如幕布黑压天际,横尸堆山,林火不止。山坡上,荒田里,枯河道。老的,少的,长的,幼的,男的,女的,壮的,弱的。
一颗颗头颅,一节节肢体,泥泞与血腥,尸腐味与硝烟味,流浪的离人,死去的亲人,相食的族人……
而少年就徘徊在这之中,身上满是尸油污浊的气息,嘴角还残留着人肉的腐血。他呆滞的看着茫茫众生,正如浮山尽在茫茫众生中看到了他。
“你愿意跟我走吗?”他问他,许是出于同情,许是出于自责。
少年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浮山尽将怀里的窝头递给了他,他慌乱夺下几口吞咽下去,才注意到浮山尽这个人。
饥饿引起的头晕目眩和耳鸣身乏让他无法注意到处自身外的一切。
“你愿同本尊走吗?”他再问了一遍。
少年这下才听清,迟疑了一刻,先是点头,然后摇头。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他问。
“等……”少年干裂的嘴角虚弱的吐出一个字。
“等谁?”
“一个……疯子……”
一个疯子,浮山尽始终没能知道那天市无尘口里的疯子是谁。他最终将人带了回来,悉心照料,成了他如今坐下的小徒弟。
“那么师尊……莫若让师妹同我等一同修行如何?”市无尘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他知道舒白日在密室不开心,只想将她带出。
“为师方才说了……”
“师尊!就让师妹同我等一同修行吧!”他恳切的语气愣住了浮山尽,眼中满是急切。“师妹,她肯定能和大家相处和睦的!”
他不知道舒白日已经被浮山尽带了出来。
“而且……师妹她,似乎更喜欢和大家一起……”市无尘有点儿心虚,浮山尽的态度不像能答应。
可他更不知道自己可亲可敬的师尊对自己在某些方面防备异常。
“哦?”他走到市无尘跟前,烟绿缀银的裳边在市无尘黑色皂靴前抚荡。“你很了解她?”
他在质问。
“……不敢……”
“你和她见过多少面就说出这话?”
他已经有些生气了。
“虽然面数不多,但师妹看着面善,也算是旧相识。”
“……”他重又坐回桌前。
实际上他犯不着生气,即便上一世的事情重演,那也不过是多年以后的事情。更何况,市无尘对此毫不知情。
“你与你师兄师姐们,何时进行集体修行?”但他的心扉还没有宽阔到容纳下舒白日所有放不下的人。
“不日便是,师尊是答应带师妹一同修行了?”市无尘试探问道。
浮山尽只是摆摆手,翠色的玉珠链纠缠在细腕间。看来他不答应是不打算罢休了。
“为师考虑一下,也得征求一下你师妹的意见,不是吗?”他只说。
市无尘松了口气,以为这样舒白日就不必再待在密室。
“那也是,那弟子先下去了。”他转身向外门口离开。
“嗯。”
浮山尽打算回卧房,看看舒白日的情况。
一踏入正堂内门口,便提声问道:“听够了?”
舒白日正蹲在内门一侧偷听刚才的对话。
她惊异于市无尘果真没有食言,甚至向师尊求情将她放出来,一时没注意到浮山尽过来。
她站了起来,仍旧不语。不是赌气,而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有些尴尬。
浮山尽却以为她还在生气。
“饿了吗?”
“有点儿。”她点头。
“随我来。”
浮山尽将她带到卧房旁侧偏房内,一张餐桌上摆好了吃食。
舒白日在此饱餐了一顿,这是她这几天来吃过的第一道正经饭。前几天为了背书,她连吃饭都是糊弄一口。
“慢点儿,别噎着。”
浮山尽一如既往的关护,像是他俩之间的矛盾并未存在。
酒足饭饱,他带她往卧房走去。
“今后你便住在此处,我已在仙府设下禁制,外面的腌臜之物进不来。”
他这话的意思是,外面的进不来,她也不必出去。
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囚禁”,舒白日心里有些不舒服。
“师尊,方才我听师兄说,所有师兄师姐会进行集体修行。”比起做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她还是更喜欢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麻雀。
“那我能参加吗?”她问。
“不能。”他冷声道。
“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
到了卧房,浮山尽细心为舒白日铺排好床被。
“这不公平。”她略带怨气的低声说道。“其他人都能去,为什么我不能。难道我就那么特殊?”
“对,你就是特殊。”他乌色的瞳眸紧盯着她。
浮山尽坚定的语气竟然让她有一丝悸动,真该死……明明应该生气才对。
“可我不想搞特殊,让我和其他人一样不好吗?”
“不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
浮山尽突然感觉后脑勺被什么软物砸了一下,一个天青蓝绣花枕头从他高伟的躯干上滑了下来。
“坏蛋!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还整天把我关着,我是人,不是你喂的豚鼠!”
终于,舒白日爆发了出来,满腹委屈尽数倾泻。她不过是来攻略的,又不是来给人做宠物的。
可等浮山尽缓缓将枕头捡起来,拭去灰尘重新放好时,舒白日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糟了!!”
紧张变得溢于言表。
“不,不是……师尊……我……”
“哐”的一声,师徒契又发作了。
“弟子知错,往师尊谅解。”她扣首致歉,内心直想把这师徒契烧了往浮山尽眼里撒点儿灰!
虽然她心里觉得一点儿也没错,但还是被契束缚着没法起身,只能老实待着。
都已经引发师徒契了,那他总该放过她了吧……
这样想着,舒白日抬起了头,却见浮山尽阴沉着脸,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阴森可怖的气息。
她咽了咽口水,两只水汪汪的桃花眼还来不及落泪。
浮山尽一把将她拉了起,搂入怀中,玉指摩挲着她的腰窝。
“为师是不是没有告诉你,不要太过任性!”
本是清雅的嗓音却在此刻变得极富磁性,冰冷的双眸里似有股火焰燃烧。
他嘴角轻勾,眉头微皱,似是在对刚才的逾矩行为不满,又似激起了他心中某个爽点。
“不听话可是会受惩罚的,徒儿!”
他明明是在呵斥,语气却暧昧中夹带笑意。
“惩罚……什么惩罚……被关起来吗?”舒白日有点儿迷醉他那乌色深邃的眸子。
这样近的距离,甚至能感受到彼此轻微浮动的鼻息。
浮山尽意识到自己失态,才将她从怀中放了下来。
“我不会关你了。”他扶着额头,玉节般的手指揉捏着太阳穴,青筋微显。
“只是这段时间你得同为师住一处,府内上下你可任意通行。”
整理好床铺,就准备离开。
“你若想同他们一道修行,也不是不可。”离开时,他靠着门槛这样说。
“但你的在我身边!”语气中带着点儿不可忤逆的霸道。
许是见她情绪激动的缘故,他才这样答应,内心却是万分不肯。
他走后,舒白日这才从刚刚的迷醉中清醒过来,一下瘫软在床上,捂住着嘴瞳孔震惊。
“还以为……他要亲上来呢……吓死了!”
晚上,舒白日裹在浮山尽曾睡过的被褥中,辗转反侧。
被褥散发的牡丹花味惹的她浮想联翩。
那味道同师尊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师尊在抱着她睡觉一样……
“啊!!!!我又再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她将锦被裹住头顶,努力克制胡思乱想。
浮山尽在偏房内休憩打坐,珠玉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光辉。
他揉捏着额头,最近因为体内产生的灵力无法四处倾泻而憋屈的难受。
“难道她讨厌自己吗?”
浮山尽脑海中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觉得舒白日今日的行为总有个原因。
他犹豫着拿出手机,划开页面看了一下舒白日的任务完成情况。
只一眼,浮山尽瞳孔微张,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5/5”。
“这是什么时候!”
他摩挲着下巴,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多亲了她一下。
那天的梦境在他脑海里浮现,神是不会做梦的,除非……那根本就不是梦!
浮山尽的嘴角轻微勾起,眼底的阴翳烦躁变成一摸欢喜。
“徒儿还真是不乖呢……”
——
第二日,几位弟子来齐了,正往缙云仙府方向赶。
“好吧,我该怎么做?”舒白日着一身淡蓝色滚银边衣裙,在浮山尽身旁询问。
浮山尽正在教导她“鼎”的使用方法,昨日的尴尬成了两人不必言说的尴尬。
“屏气凝神,心无杂念,发动口诀。”浮山尽玉指在舒白日刚比的手势间滑移,银色的套裳更衬的他气质冰冷,淡色的玉珠链上少了一颗坠尾。
“那口诀呢?”
“《道经》第八篇第三句。”他说。
舒白日忽然明白几日前背的文章原是口诀,不由得笑了,想着制作组还真是有够偷懒。
还好她早已背的滚瓜烂熟,任意取用。
一道口诀念下,手势一横,她的“饭鼎”悬在了空中,但悬既落了下去。
“呼……这没有用啊……”她叹气失落道。
“不要灰心,慢慢来。”一股牡丹花香向她压了下来,温热的气息吐纳在了她的耳廓,舒白日有些刺挠。
会不会太近了些,她内心泛着嘀咕,比着手势的指尖已经紧张到发麻。
一个清朗的声音打破了空气的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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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这枕头不错,不知道打到人身上怎么样?
师尊:……(抓住她的手)徒儿还真是不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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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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