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狸一醒就感觉到他要走,抛下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这一点就露出这个眼神了,莫名其妙。
赵译西第一次见她真凶起来的模样,其他大多时候都是在撒娇,他手指微动,饶有兴味,“买早餐。”
车窗外果然是嘈杂的街道,路边还有卖菜的摊贩,祁狸一愣,“你怎么不喊我一起。”
“您睡那么香,哪敢喊啊。”他垂眼示意她松开他。
祁狸彻底醒了,呐呐地松开他,又解安全带,说:“那一起吧,来都来了。”
赵译西不置可否。
这条街的建筑都是红房子,楼层都不高,四五楼左右,都安装的铁防盗窗,抬头还能看到上面挂着晾晒的衣物,砖石路边都摆着新鲜的蔬菜,来往的人都提着装菜的布袋在用本地话讲价,而空气中伴着的,就是各家店的早餐香味了,十分有生活气息。
祁狸极少接触这种场景,她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突然说:“我当时就是被这种防盗窗垫了一下,摔下来只磕到头。”
赵译西琢磨了一下她这话中的意思,“你还很遗憾?”
“那没有。”祁狸又忍不住说:“你当时怎么不来看我,再不济,送个花盆果篮什么的呀,就拿一份白纸黑字来。”
“怕你看到我又忍不住从医院跳下去了。”他说。
祁狸直笑,“那不能够,我又不是白痴,还跳楼……”
赵译西看着她。
祁狸越说越没底气,她咬了咬唇,“你继续说,我不讲话了,你也别问了,好吗。”
赵译西不是善良的人,他说:“你失忆前并不想答应这则婚姻。”
“那又怎样,我就是不记得了,你去找失忆前的我问喽。”祁狸耍无赖,“证已经领了,怎么办。”
赵译西沉默,又走了一段,突然问:“恢复的可能性有多大。”
祁狸手指戳了两下太阳穴,“医生说这里太复杂了,恢复的可能性一半一半吧,没有准确时间,看命。”
“挺简单的。”他看着她头。
祁狸:“……”
两人一路无话,他走他的,她单方面远离他,直到祁狸眼前出现一个门店,标着妹花花包子铺,距离离开墓园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她意识到这一点,睁大了眼十分惊讶,“你,开车俩小时就为了来这买小笼包?”
赵译西冷着脸很坦然,“怎么了。”
祁狸抿住唇憋笑,走进门店后实在忍不住,手背捂着嘴笑,“你好可爱啊赵译西。”
赵译西:“……”
这个点人少了些,来吃早餐的都是起得晚的,店里人不多,老板还是头一次看他带女孩来,说:“笑啥呢这姑娘。”
祁狸给他比了两个大拇指,夸赞道:“老板你这里的小笼包太好吃了,他开车两个小时也要过来买。”
“那是。”老板骄傲地撸起袖子,得意道:“今天,免费做给你们吃,欸那过敏的!别付钱了!”
祁狸看出来他在喊赵译西,而且看他们很相熟,就往里走站在柜台旁不挡道,“过敏的?”
“哦,他辣椒过敏,第一次来让我加辣,我老婆当时给他盛了一大勺,结果呢,没到五分钟吧,他从书包里掏了盒药出来找我们要热水,说他要吃药,真给我们惊着了。”老板抡起大勺指向店外。
赵译西已经坐在外面支起的小板凳上了,矮桌还没他膝盖高,他喜欢坐外面,十次来有九次都在同一个位置,背对着他们。
祁狸好奇,“还背书包,这得多早。”
“做好了!”老板做好一碗豆腐脑,往外面喊了声,他又拿起一个碗,想了想说:“得十来年前了吧,他那时还小呢,刚上初中?是了,是初中,校服上标着一中,我们市最好的中学。”
赵译西起身走了几步,自顾自端起豆腐脑放到外面的小桌子上,丝毫没干涉祁狸那颗浓厚的好奇心。
“那您怎么……怎么又加辣椒了。”祁狸视线一路跟着他的碗,直到他坐下挡住。
“我也是头一次看到他这种操作。”老板像是遇到知音了,连忙拿起柜台上放着的小勺展示给她看,“就这勺,我这的辣椒就两勺的量,我眼瞅着他从小半勺加到一勺再到一勺半,一点点试,最后卡住了,两勺顶天,多一点就不行了。”
祁狸又憋不住笑了,点点头说:“真是骇人听闻。”
“可不吗。”老板问她,“你吃点啥,跟他一样?吃辣不?”
“嗯,一样。”她说完又加了一句,“我不过敏,我要三勺辣椒。”
“好嘞。”老板嘴角微扬,边加调料边往她脸上瞅,还是忍不住问:“也别嫌我多嘴哈,实在是他在我这吃好多年了,看着长大的,跟自己孩子一样,姑娘,你跟他在谈朋友啊?”
祁狸把做好的端到手上,神秘道:“差不多吧。”
“哦哟!”老板笑道:“好好,去吧,笼包马上就好。”
“谢谢老板。”祁狸冲他笑笑,端着满满一碗豆腐脑小心地放到矮桌上,她坐到他对面,捏着勺子撇了撇面上那层辣油,忍不住说:“我有三勺哦。”
赵译西面无表情,语气却跟她一模一样,“好厉害哦。”
祁狸低着头憋笑,她真的没想到,赵译西竟然还有这一面,能为了吃辣椒坚持不懈地试过敏反应。
赵译西看了她一眼,又移到她碗中,多停了一会,他拿纸擦了下嘴角,才又安静地继续吃早餐。
小笼包的确好吃,很值得他开两个小时车过来,祁狸早餐吃惯了面包那类冷的,难得吃一次热乎的也不错,就是她的胃有些不堪重负,中午没吃下饭,下午的时候疼了好一会,在床上躺到天色渐黑。
赵译西开门进来,按开窗边的落地灯,没那么刺眼,他坐到床边,把手中的杯子放到床头,才拉开被子。
好样的,里面的光比外面还亮。
祁狸正侧躺着玩手机,拉开的那一瞬刚好传出两道游戏特效音,“天王炸——你的牌打得也太好了——”
赵译西:“……”
祁狸这局已经头游先跑了,剩下三个争二三游,赢后屏幕上会显示她队友的手牌,看着不怎么好,她连忙看了一眼才把关注度放到他身上,那眼神,好像他多打扰,“干嘛。”
“我看你好了没好。”他说。
可能这就是乐极生悲吧,上午笑那么开心,下午就报应到她胃上了,祁狸捂着胃感受了一下,恹恹的,“还是不太舒服。”
赵译西把她被子拉开一半,“起来喝药。”
祁狸把发烫的手机放到一旁,坐起身把药丸吞了,又连喝了两大口水润喉,“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
“饿了也只能吃粥,阿姨给你煮了。”赵译西说:“起来吧,舅舅来了。”
舅舅来了,就代表要开饭了,祁狸“哦”了一声,整了下衣服,离开时还不忘带上手机。
“好点了吗。”孙枫帘站在楼梯口,一路目送他俩下楼的,她伸长手作势要牵她,“怎么样了,嘴唇还是没颜色。”
祁狸跟她挽手,说:“睡一觉好多了。”
赵译西路过她们,径直往餐厅去,说:“去吃饭吧,她饿了。”
“是要吃了,走,阿姨给你煮的小米粥,你吃了胃舒服点。”孙枫帘又说:“诶哟,怎么这么小年纪就有胃病,真是……”
祁狸明明很爱吃饭,连早饭都吃,究竟为什么会胃不好,这就得问失忆前的她了,她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运气不好吧。”
“才说要避谶,看你。”孙枫帘教导,“把运气不好挂在嘴边,可不就是要运气不好吗,要说我运气太好了。”
祁狸苦笑,“我运气太好了,睡一觉就好了都不用去医院了呢。”
“对嘛。”孙枫帘满意了。
这句话恰好被走在后面的赵竣柯听到,他撇嘴不满,“你没被赵译西传染吧,还没病呢怎么就脑子糊涂起来了,胃不好还说运气好。”
祁狸:“……”
“行了你。”孙枫帘坐到餐椅上,把小米粥转到她位置前,“阿姨炖了一下午,等会你就只能吃这个了。”
赵昭南幸灾乐祸,“多吃点。”
“当然。”祁狸肯定,“阿姨做的饭多好吃啊,这还炖了一下午,我就喜欢吃这个,谢谢阿姨。”
阿姨摆上最后一盘菜,闻言笑了下,她在这家做了二十几年,话也熟稔,“喜欢就好,译西下午让我炖点养胃的,我想着小米粥可以,又在里面加了山药和猴头菇,都是对胃好的,吃了能舒坦点。”
祁狸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吃粥,她弯着唇笑,隐约有些苦涩,“好。”
邰廉这时已经换了身衣服,休闲款,在这里,他只跟赵竣柯一人关系不好。邰家几乎只有姐弟俩,邰母在生弟弟时羊水堵塞走了,邰父在国外工作忙不常回来。跟赵家订婚后,三岁的邰廉几乎是邰萱的陪嫁,在这住了四五年,都是姐姐照顾他,译西一两岁时也是他带着玩,直到姐姐走了,赵竣柯那厮立马又订了婚,尚且年幼的邰廉执拗地要带侄子回邰家,可孙家姐姐实在人好,他无话可说,这才作罢,在这里多陪了译西一年才搬走,往后十几年时不时来看他。
几人关系都不错,只要把赵竣柯忽略,邰廉说话就跟自己家一样,“早上还没瞧出来,现在怎么了。”
孙枫帘先倒了一杯饮品,说:“胃不好,中午回来就没吃下饭,这不,下午就倒下了。”
邰廉问:“没吃早餐?”
“不是没吃,是吃太多了。”祁狸一脸认真。
“……”
赵译西开口,“我的错。”
李遂意的情商永远在地板上,他说:“这样啊,你还是少吃点吧。”
赵胜彩瞅了他一眼,“你还是少说点话吧。”
“他多好笑,他不是辣椒过敏吗。”祁狸完全没在意别人,一心只想说八卦,指着赵译西,嘴上藏不住事,“那个老板也很搞笑,捏着小勺子给我示范,就说他,就这,就这小勺,一点一点试过敏反应,从半勺辣椒加到一勺,再加到一勺半,最后两勺打住了,多往上怎么不都行,经过一番努力,他终于从完全不能吃辣进化到永远只能吃两勺辣,又努力又心酸,我想着是有多好吃,就也要了一份跟他一样的,我说我不过敏,我能吃三勺辣,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立马迸发出两个字,那就是,哇哦~”
话音落下,满桌哄笑。
赵译西:“……”
他心平气和地舀了碗小米粥到她桌前,“吃饭,不是饿了吗。”
孙枫帘笑得直捂嘴,“你别打岔,你让她说,让她说。”
“然后!”祁狸也忍不住笑,“然后老板把主食上上来了,那个小笼包是刚蒸出来的,非常松软,但是他两勺辣椒的量已经在碗里了,我就说要不你把小笼包在碗里蘸一蘸,这样就好了,他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正准备实验,结果……”
结果赵译西端着碗给她喂了一勺小米粥,成功把她嘴堵上,“吃饭。”
“干什么干什么!”赵胜彩笑得嘴都没合拢,乐道:“堵人家嘴干什么,心虚啦?”
孙枫帘在拿手机录像,嘴上还在问:“结果怎么样了。”
什么都不能阻挡八卦的传播,祁狸快速咽下粥,正准备说,“结果……”
又一勺粥喂进来,赵译西冷着脸,“阿姨煮的粥好吃吗。”
祁狸瞪他,连忙咽下,又要开口。
“今晚又想加班?”他微笑。
祁狸:“……”
威胁,这是**裸的威胁。
“好嘛好嘛,不说了。”她接过他手上的碗,自己往嘴里喂了一勺,还是有些遗憾,“总之我最后是吃了一人半的量,差点给我撑死,不对不对,撑得……撑得天灵盖都爆发了。”
邰廉弯唇不语。
赵竣柯也没忍住笑了几声,“不像话。”
“结果怎么了你说呀,吊人家胃口。”赵昭南还在好奇,菜放碗里都凉了,“什么加班,咱们不是忙完了吗。”
祁狸吃不了但能夹菜,给她夹了颗翡翠丸子,小声说:“你哥多过分,昨天晚上逼我加班,凌晨两点还不让睡觉。”
“哥,你这就有点……”赵昭南不忍。
祁狸认同,“是吧。”
“有点太棒了。”赵昭南重点强调,“多加班,祁狸就喜欢加班,自己加算了,还带着我们一块加,别说两点了,两宿不睡觉她都能加。”
“……”祁狸微笑,“好啊,下次咱们就加两天两夜。”
赵昭南跟她较劲,“行啊,谁先睡谁孙子。”
“赵昭南!”赵竣柯刚夹了一半的菜就放下筷子吼,“女孩子!”
女孩子撇嘴装鹌鹑。
原来是加班啊,孙枫帘很遗憾的样子,劝道:“对身体不好,哪能真不睡觉呢。”
赵胜彩早看穿她俩了,笑道:“她俩闹着玩呢,你看她们能不能几天不睡觉,起早一点就没精打采哈欠连天的,哪吃的了那苦。”
祁狸低着头吃粥,像是默认。
赵译西则是看了她一眼,她长睫下的淡淡乌青还没完全散掉。
晚饭吃得晚,他们习惯吃完在客厅坐一会,因着昨天那则新闻,不用赵昭南拿遥控器赵竣柯就调到了庆淅台。
刚好八点,晚间新闻开始了,仍是秦晖来主播,“你好观众朋友,欢迎收看正在直播的晚间新闻。”
邰廉双眸微眯,手肘搭在膝盖上,看得最为专注。
沙发的另一角,祁狸又在剥橙子,她晚上嘴中一点味道都没有,馋得很。
谁都没发现,直到她要掰了一瓣要往嘴里塞,赵译西突然抓住她手腕。
祁狸缓缓转头,掰了一半给他。
他接到手上,面无表情。
祁狸又把那一半掰了一半,眼神表示,这样行了吧?
他仍然面无表情。
祁狸干脆把最后那两瓣都塞给他,气道:“不吃了。”
“我一句话都没说,你自己跟自己生气。”他挑了下眉。
祁狸却没再看他,不知听到什么,眼睛开始认真地盯着电视上播的新闻。
秦晖来播报,“四月一日,本台收到陈先生播来的电话,陈先生表示他家附近的楼房施工场突然多出许多动物的毛发,半夜也总听到猫狗的嘶叫,本台记者为此展开调查,来到陈先生家中进行详细采访。”
切出的视频在放施工场,高清镜头下能看到墙壁角落残存的猫毛与血迹,背景音是变音过后的陈先生在说话,“大半夜的,叫的吓死人了,我还专门开窗户去看,好像是有个影子。”
“能看清是什么吗?”记者问。
陈先生说:“不清楚,大半夜的什么都看不清,好像是个人,我喊了一声立马跑了。”
再切回到直播间,记者的声音与主播的声音完美贴合,秦晖来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工地上怎么会有动物毛发,数量还不少,本台记者立即去联系了施工队,拨打电话对方拒接,直到来到现场访问,工人才肯道出一二。”
仍是变音后马赛克后的被采访人,“我也不知道嘞,我就是个外地打工的,听工头命令做事,还总拖欠工资,你们这电视台能在电视上播吧,我就要说了,工人都不容易,卖力气的活,没得什么文化,不晓得弯弯绕绕,屋里头还有孩子要养,都不容易,就别拖欠我们工资了。”
“当然能在电视上播,我们会为您保留的。”记者问:“您有听到工头在跟谁联系吗。”
工人说:“有一个,工头来工地就只跟老板打电话,前几天是听到说不吉利打桩什么的,然后就跟我们说这楼子的桩都又要重新打,不晓得在说莫斯。”
秦晖来说:“夜半奇案,真相究竟是什么,请看现场视频。”
再切出的镜头非常晃,一看就是躲着在拍,视频中,两男子拿棍子一直敲击着蛇皮袋,里面鼓鼓囊囊,不断发出消音后的凄烈嘶叫。
再往下拍,就是男子把蛇皮袋丢进工地的桩下,记者跟拍途中,衣角绊到铁棍,最后卡了一下,视频停在男子凶恶的脸上。
那股凶恶,仿佛都能传达到每一位观众心里。
邰廉脸色阴沉,他紧握住拳,尽量正常道:“译西,我先走了。”
赵译西没留,起身去送。
祁狸还在看新闻,双眉皱起。
“真吓人。”孙枫帘捂着心脏,“昭南,阿狸,你们这工作这么危险,你看这,这要是被抓到可怎么得了。”
赵胜彩说:“不知道怎么样了。”
赵昭南抱着抱枕,也觉得害怕,说:“跑了吧,没跑出来这视频播不出来的。”
切回直播间,秦晖来接着说:“流浪动物竟成筑楼的殉葬品,当地时间四月五号,本台记者再次播响开发商电话,持续无人接听。”
与此同时,祁狸的电话骤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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