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祁狸收拾好要带的东西,理着衣角出门,她平时上班时间跟赵译西不大能撞上,今天是个意外,在餐厅看到他还愣了愣,“今天起好早。”
“闲着做个早餐。”赵译西把餐盘端到圆桌,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厨房走。
“家里竟然有食物了?”祁狸惊讶地跟着他往厨房走,岛台上的机子里正烘着吐司片,一旁还有沙拉酱番茄酱等配料,她问:“你什么时候买的,昨天你不是空着手回来的吗。”
赵译西拿夹子夹出吐司放到盘子上,“今早。”
“看着还不错。”祁狸视线在吐司上流转,语气调侃,“今天不去两勺辣了?我尝一个?”
赵译西看上去有些无奈,“拿,别废话。”
“还不让说了。”祁狸偷偷看他,伸手捏住吐司边,电话却突然催命似的响起,她接通,“喂,怎么了。”
“出事了,快来,杨红印大早上就去保险公司闹了,网上视频都出来了,你别去台里了直接来这。”是周胧淑的电话,说完就挂。
祁狸连忙捏着吐司就走,还不忘了说:“要是今天下班早,我晚上回来做饭你吃!”
马上的,大门再次哐当一声震天响,赵译西镇定地把盘端出去,坐在椅子上慢慢吃着他的早餐。
没什么味道,他又刷了好大一层沙拉酱上去,眉心这才舒展开。
上午九点,保险公司外面聚了好大一波人,玻璃上用油漆泼的好像凶杀现场,杨红印,也就是昨天在医院的女人,她坐在地上举着牌子冲围观群众声嘶力竭地喊,“杀千刀的卖保险的,要我钱的时候说得好听,伤残就赔,一四年我花两万块钱买的保险,那都是压箱底的血汗钱,现在不认了!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祁狸到的时候只听到她这句话了,挂上工牌就要往里冲。
“阿狸阿狸!这里!”周胧淑踮着脚给她招手,他们也是刚到,正在开后备箱拿设备。
祁狸又先去接了她的设备,举着收音麦过去,“您好,庆淅电视台记者,对这位女士说的话,您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她问的是经理,看到记者来经理是头也不疼了,脸色也好了,一边指挥人扶她一边让她评理,“我也不晓得这位阿姨是脑子有什么问题,我们保险单上是说了,伤残,那得是伤残才赔,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看她这闹事的样哪点像伤残了!”
“阿姨!阿姨,进来说进来说。”穿着西装的销售弯腰要扶她起来,“您快别坐地上了,这外面这么多人。”
杨红印认出她,不管不顾地骂道:“你们跟他们是一伙的!狗日的电视台,亏老子昨天还真信你们能给我讨回公道,怪不得还要问我地址,你是不是就想把保险单拿走给他们毁了,你他妈的也是杀千刀的!”
祁狸又蹲下把话筒对准她,“电视台是绝对真实的,我们昨天找您,也是想了解一下情况,是什么让您提前出院也要来到这里。”
杨红印又猛地推开她,神色惊恐,“滚!滚!!”
祁狸被她推的一下坐倒,一只手得拿着麦,另只手的手心擦在水泥地上,钻心的疼,她下意识皱紧了眉。
旁边围着的人纷纷议论。
“你干嘛推人家,人家电视台的。”
“这女的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就是想要钱,买个天价保险。”
“怕就是骗保失败恼羞成怒了。”
“阿狸,没事吧。”韩温胥推开人群扶住她胳膊,又拿过她手上的话筒,“起来。”
祁狸甩了两下右手,往地上看了眼,“没事。”
“去处理下。”韩温胥推着她肩指出一个方向,他接过她的工作,说道:“您听到了吧,大众已经不偏向您了,如果您再不冷静下来,对方就要报警了。”
杨红印这才害怕地往经理的方向看,果然他拿着手机在说,“报警!都去打电话,把这疯婆子抓走,花个两万块钱还真当自己是上帝了。”
“如果您配合,我会去说服他。”韩温胥蹲下说。
杨红印连忙点头,抓着他的衣角说:“求求你,不要让他报警,我配合我一定配合!”
另一边,周胧淑在车上的工具箱里翻找,“都擦破皮了,这种最疼了,我先拿碘伏给你擦擦。”
祁狸摊着手心,坐在开着的后备箱里,“我想不通啊,杨红印为什么这么激动,她在掩饰什么。”
“都这么清楚了还想什么。”周胧淑把碘伏倒在小盖里,拿棉签搅搅,弯腰抓着她的手指,“她就是骗保,想要钱,又不懂得看合同,被人家保险公司点出来恼羞成怒,现在闹事不成还把脾气发到你身上。”
“嘶,疼啊。”祁狸要往回缩手,被她死拽着不成,她说:“昨天听说她有个女儿,还坐着轮椅,会不会有难言之隐,不行,我得再去看看。”
周胧淑拦不住她,只能死死握着她手,“慢点,把你这手处理好了再去。”
公司的会客厅里,经理激动地问:“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就问你,啊?玻璃玻璃你给泼油漆了,我这一天的销售都停了,你还在外面诋毁我们公司,啊?说不给赔?你也不看看你的伤残够保单上的标准了吗。”
杨红印指着腿也十分激动,“这不是伤残吗,医生说我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我还怎么做活!”
“那你去找撞你的人啊,找我们有什么用,够不着就是够不着,多说一百次都没用!”经理说:“我这合同上清清楚楚,必须得是一二级伤残,您不懂法,来来来,这位记者来给您科普一下什么叫一二级伤残,麻烦记者同志了啊,我说了她不信,你看这。”
韩温胥说的是合同里写的东西,“火灾,车祸,地震等一切重大事故,所导致的受伤严重,达到面部重度毁容,双上肢肘关节以上或双下肢高位缺失,双眼失明等一切造成生活不能自理的伤残,才能达到您购买的保险赔偿标准。”
“可是我……”杨红印眼眶立马红了,四十多岁的妇女,在晚辈面前几乎是泣不成声,“我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还有我……我……”
经理说:“那我们也是要过日子的,您这一番无理取闹,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有个销售员在旁边也说:“您要是真出意外了,我们绝对不多话,麻溜的就给您付钱,可您这没出意外啊,真的,阿姨,赚钱怎么赚不着啊,您就别再想东想西了。”
韩温胥说:“您可以把您的困难说出来,电视台会为您募捐,或者告诉我们撞伤您的司机,我们可以为您征得赔偿。”
杨红印不知想到什么,反而不哭了,托着条腿往外走,声音都哑了,“不用,不用了,我没困难,我就是想发笔大财,我……我就……就这么苟活下去……”
“你看这。”经理也是不忍心又无奈,他偏过头对韩温胥说:“麻烦了,麻烦帮我们公司澄清一下,不然以后这可怎么做。”
韩温胥颔首,对一旁在录像的钱伏说:“走吧。”
钱伏站着没动,脸色不大好。
韩温胥走近问:“怎么了。”
钱伏摇头,“吃坏东西了,肚子疼。”
“机器给我。”韩温胥扛过他肩上的摄像机,拍着他肩说:“你去休息。”
钱伏一下就松下来了,捂着肚子脸白入纸。
祁狸刚好这个时候进来,她环顾了一圈,杨红印不见踪影,问:“结束了?”
韩温胥说:“她不把困难告诉我们,募捐没法进行。”
“她还有个女儿,我们可以再去她家。”祁狸显然还是不想放弃,前一秒还是认真的表情,下一秒又注意到钱伏,快走几步去扶他,“你哪不舒服,站都站不稳了。”
钱伏表情痛苦,脚步都虚软了,“肚子疼。”
周胧淑在后面进来的,闻言也担心,“吃了药还疼?都疼了一早上了,实在不行去医院吧。”
钱伏额角冒汗,垂着头说:“不,不用,我能坚持……”
“不行,这不行,这一定得去医院。”祁狸扶着他的手还没收回去,话刚说完又差点被带得一倒,连忙扶稳,再一看人已经晕了,“钱伏!钱伏!快打电话——”
周胧淑吓得手直颤,戳120都哆嗦,“喂!我要叫救护车……”
赵昭南来得最晚,一来就赶上晕倒,在门口诧异,“他这是怎么了。”
经理吓死了,可千万别在他这出意外的,使出搬砖的力要搬沙发过去,指挥那些销售一起,“还愣着!赶紧搬沙发让人躺着啊!”
韩温胥把摄像机放地上,过去背着他就往外奔,“往前一公里就有医院,不等救护车了。”
祁狸也反应过来,抓着摄像机跟在后面跑,周胧淑边跑边跟电话里说不用救护车了,只有赵昭南还搞不清楚状况,踩着高跟鞋边追边说:“你们什么情况!”
一公里车程就几分钟,韩温胥背着他往医院急诊里跑,后面还跟着一串女孩,过路人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医生对他检查了一番,在电脑前打字,“急性阑尾炎,做个手术就好。”
“还好。”周胧淑松了口气,急忙道:“那赶紧做手术啊医生。”
“今天排不到他,先给他吊针。”医生说。
韩温胥当即说:“麻烦给他转市中心医院。”
医院看了他们一眼,“也可以,先去缴费。”
又是一通兵荒马乱,几人还是坐上了救护车,一路疾驰着到达市中心医院,祁狸的工牌还挂在身上,摄像机放在原来的车里。
他们几个坐在等候区,周胧淑掐着手说:“怎么突然阑尾炎了,是不是前几天太累了。”
“有可能。”祁狸并拢着腿,双手齐平放在上面。
赵昭南问:“你手怎么了,抹了块酱油。”
韩温胥也垂眼。
祁狸冲她晃晃手,“这是擦的碘伏,好吗。”
“搞成这个样子,我哥得心疼了。”赵昭南看到那擦破的红肉,撇嘴,“你也不小心着点。”
“行,下次一定。”祁狸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他才不会呢,她站起来,跑了这么久喉咙都是干的,说:“你们在这等,我去买几瓶水,要喝什么。”
周胧淑也站起来,“我跟你一块去。”
赵昭南转头问:“温胥,你想喝什么。”
“矿泉水就行。”他说。
赵昭南又抬头冲她们说,“两瓶矿泉水。”
她们走后,韩温胥看向她,眼神平静,突然说:“昭南,你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哥,我哥当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赵昭南心里缩紧,说话也不看他,“祁狸跟我哥感情可好了,前几天放假我们都待在一起,她胃不舒服我哥还给她喂粥。”
“嗯,那就好。”韩温胥转过头,清楚地说:“阿狸在婚姻上不大慎重,这么快就结婚我总担心她。”
赵昭南看向他,小心地问:“那如果,如果我也很快结婚了呢,你会担心我吗。”
“当然,我们都是认识这么久的朋友,你跟阿狸,包括胧淑,在我这都是一样的。”韩温胥冲她笑了笑,“但你可千万不要学阿狸,选择婚姻还是得慎重。”
“我做不了主。”赵昭南扯了下唇角,轻声说:“过不了几年,我爸就要给我选结婚的人了,我哪有我哥那本事啊。”
韩温胥家里算是小康,父母都是大学老师,日子过得平淡且幸福,高中时许多人羡慕他同时被两个千金小姐喜欢,更多人在疑惑,祁狸和赵昭南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坯子,成绩又好,他为什么不答应,随便选一个都不亏,对这些言论,他一直保持沉默,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现在他同样,保持沉默。
赵昭南眼中一瞬的希冀流星划落般暗掉,她低下头。
医院一楼有个自动售卖机,都拿的矿泉水,两人一同往电梯口走,祁狸右手伤了只拿一瓶,周胧淑抱着三瓶,嘴上还在说早上那桩新闻,“怎么办啊,钱伏现在这样我们也不能走,还去不去杨红印家里找她女儿。”
祁狸还没吭声,头顶的广播突然响起护士的通知,“请消化内科,神经内科,肾内科,重症医学科,骨科,至一楼急诊室会诊,请消化内科,神经内科,肾内科,重症医学科,骨科,至一楼急诊室会诊……”
大厅里的人都往声源处看,有懂行的人说:“这得伤得多重,要跟死神抢人了。”
“来了。”有人示意往外看。
外面闪烁的车灯好像病危的心电图,紧急又危险。
没过到一分钟,医生连同护士一同推着病床往急诊室跑,速度飞快,眨眼就不见。
祁狸就站在一旁,她听到声响回头,只这一眼,手上的矿泉水瓶忽地掉了,咕噜噜滚在地上,滚了好远。
那病床上的,是杨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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