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好了,她找他来要解释了。
祁狸扔开针线盒几步爬到他身上,扯着他衣服东看西看,怎么看都是穿着的,她盯着他,思路又清晰了,“骗我?”
什么裸睡,什么善良,什么宁愿自己不舒服也要依着她的习惯,祁狸通通想明白了,她揪着他的领口,“你骗我!!”
赵译西:“……”
实话,他二十六年的人生里,没有一刻像这样哑口无言,堵得说不出话来,赵译西搂住她腰,把她塞进被子,关了灯拍了拍她背,“睡觉。”
祁狸被真相刺激到酒醒了一半,还有另一半在执着扎针,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力气又大得很,颇有倒拔垂杨柳的势头,嘴上还在念,“我给你扎一针。”
女人的身体,哪哪都是软的,任赵译西脾气再好也被蹭出了火气,他最后按住她,眸光危险,“祁狸,你要是睡不着,我们就来履行一下夫妻义务。”
已经是夫妻了,履行任何夫妻义务都是应该的,祁狸是这么想的,她莫名其妙,不懂为什么他还要提前说,“那就履行啊,这是应该的嘛,我先给你扎一针。”
黑暗中,赵译西喉结滚了滚,手停在她腰上,他想,这种事情还是得两人都清醒的时候做。
而她现在,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在清醒的时候执着于给人扎针。
赵译西拍了拍她,像她病时那样哄,“你乖一点睡觉,我很困。”
“很困啊,那下次吧。”祁狸便不再执着了,她安静地闭眼,闻着他身上的薄荷味,没多久就真正陷入了沉睡。
赵译西却再也睡不着,他低头,看着她熟睡的脸磨了磨齿,他捏了下她脸,然后起身去阳台点了支烟。
凌晨两点,浴室再次亮起灯,等他重新回到床上,身上的薄荷味更加浓郁,祁狸嗅着味道再次靠在他身上,手向上搭着他肩。
她身上的淡淡橙花香气是特别清丽舒服的味道,赵译西闻过那么多次,唯独这次静不下心,他想他不能再和她睡在一起了。
这晚,祁狸终于如愿霸占了他的卧室。
翌日清晨,祁狸醒了两次,腿往外伸搭着被子,大半个身体都在外面,即使她昨晚睡得特别早,真正醒过来的时候也快九点了,她摸了摸身下的深灰色床单,又猛地坐起身,快速眨了几下眼,记忆全部回笼。
喝酒断片是留给爱耍酒疯的人的,她还没到那程度,只是执着地要给人扎针而已,祁狸皱着眉揪了几下头发,团着被子一下重新倒在床上,挠着床单崩溃,“啊——”
她扑着的枕头还有股子薄荷味,混着很淡的橙花香,祁狸抱着枕头不断咬下唇,头向右偏累了再换个边向左。
左边朝窗,外面都日上三竿了,她心里猛地打了个激灵,爬起来开始在床上找手机,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床后又连忙往自己房间跑。
这边卧室的窗帘更透光,不用看手机都知道今早绝对迟到,她快速洗漱换衣服,收拾好东西背着包边戴耳环边往外走。
赵译西刚把早餐放在桌上,他低着头在给吐司片刷甜酱。
这下子,什么迟到什么时间都不重要了,祁狸戴耳环的手突然顿住。
“酒醒了。”他抬眼。
祁狸眨了下眼,“差不多吧。”
“来吃早餐。”他点了下头。
祁狸纠结,“已经九点了,我迟到了。”
“你已经迟到了,还在乎这一点吗。”赵译西坐下,说:“吃完送你去。”
祁狸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反正总是要迟到的,她坐下拿起吐司片咬了一口,咽下的时候用尽毕生演技,真诚道:“我昨晚……有点不太记得了,怎么在你床上,又梦游了?”
赵译西看了她一眼,“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记得的。”
其实她都记得,只是不大想承认半夜爬床只为扎针这件事,至于他骗她的事,祁狸是个大方的人,不跟他追究了,而且如果她提起,赵译西必然会提她半夜不睡觉要给他扎针的事,为了彼此的面子,她说:“洗完澡后面就不记得了。”
她这个演技,别说混娱乐圈了,拍MV都不够格,赵译西敛了下眸,把牛奶推给她,面无表情地说:“后面你就梦游了。”
“……这样啊。”祁狸看着他咬下口吐司,心想他说话真是半点不露馅。
简单又各怀心事的一顿早餐吃完,赵译西送她去电视台,九点半,路上已经没有那么拥挤。
在车上,祁狸化妆很小心,以防突然的刹车导致她化歪眼线,她最后抿了抿唇上的口红,抽出一张纸擦唇角多余的部分。
“到了。”赵译西说。
祁狸拎着包下车,在外面对他拜了拜手,“拜拜。”
车上还是她离开前的样子,遮阳板上的镜子反射出副驾座椅上的logo,中控台上多了只被她遗忘的口红。
赵译西转头看她往电视台进的身影,伸手把遮阳板拉上去,口红仍留在中控台上,他踩下油门往公司去。
虽说已经迟到了,祁狸在进入电视台那一刻还是走得很快,她往新闻部赶,正好遇到开完会回来的梁熙。
“早啊,茜姐。”她神色如常的打招呼。
梁熙瞧了她一眼,突然发笑,“但凡你早来半个小时,我也不会往消极怠工上想。”
这事本来是个意外,祁狸也不会幼稚到这样报复,但她这样说,祁狸只好配合了,“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的理由还有用吗。”
梁熙拍了拍她胳膊,语重心长道:“气性别这么大,今晚的primetime还是你来,去准备吧。”
上一次她这样说,祁狸会觉得这是她相信她,现在她这样说,祁狸只会觉得这是她应得的,毕竟她的首次直播没有出任何差错,能力早就被证实了,她应下,“好。”
两人走在一处,路上祁狸问:“茜姐,胧淑他们的呢。”
“这几桩新闻你们完成得都很好。”梁熙喝了口咖啡,说:“你已经在往主播上做了,胧淑我会先培养她做早间新闻,至于钱伏,奖金翻倍,再给他换一批设备。”
祁狸问:“昭南跟温胥呢。”
“我早就想给韩温胥primetime的主播,他自己不愿意。”梁熙在门口站定,说:“所以我给了他一个公众号的专栏,做什么主题他定。”
“他有自己的坚持。”祁狸想到他对新闻的理解,他进入这个行业是真的热爱,没有任何其他因素。
“而昭南嘛,别告诉你不知道她只是来玩票的。”梁熙看人一向很准,即使赵昭南从未暴露过她的身份,她也知道她在这个行业做不长,说:“她都扬言要砸我的办公室了,让她留在新闻部,已经算是奖励了。”
祁狸:“……”
她暂时不去想这句话是怎么传出去的,先说:“那她也没真砸,昭南在服装的新闻里出力很多,不能只落下她。”
梁熙只好说:“那就给她一个心愿吧,只要要求合理,我会满足她。”
祁狸点头,“嗯。”
“满意了?”梁熙冲她挑了挑眉。
祁狸不会再被她蛊惑,她定下心神,“差不多吧。”
梁熙一笑,手在她肩上拍了拍,抬步进办公室。
祁狸在她后面进,坐到工位上开电脑,准备看一眼昨晚的新闻回放。
赵昭南远远看了她一眼,她听到她们在外面的谈话,心里怪怪的,干脆就去找她了,“我又不缺那一个心愿,你跟她开那个口干嘛。”
祁狸才刚打开回放,被她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神出鬼没的你。”
赵昭南把手上的果茶给她,“你渴不渴。”
“渴啊。”祁狸把茶握在手心,问:“你耳朵这么尖,我们在外面说话你都能听到。”
“我路过行了吧。”赵昭南撇嘴,“真砸她办公室又怎么了,她还真能让我走。”
祁狸问:“你先说你是怎么让她知道的。”
“昨天下午热搜出来,我听温胥分析了一遍后,就……”赵昭南说:“就要去砸她办公室,他们非要拦我,不然……”
“不然这里已经灾后重建了是吧。”她笑。
“祁狸,你失个忆还把脾气给失没了,以前动不动就要跟我打架的势头呢。”赵昭南说:“她坑你这么多,你还跟她废什么话。”
“我也想直接一凳子把她办公室的玻璃砸碎,结果呢,别人看来还不是我们无理取闹。”祁狸垂眸,“我们要向你哥学习。”
跟她哥学,她哥的心眼比菠萝还多,赵昭南想想就瘆得慌,她突然不那么执着去砸梁熙办公室的玻璃了,多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工位。
祁狸便开始看起回放来,起先都是秦晖来在播报,到直播连线的时候,胧淑出现在镜头里,毛芸芸没戴口罩,她眼神怯懦,却勇敢地在对着镜头说话,告诉大家她加入DL的经过,也说了第一次被拒的遗憾,和收到DL前台姐姐鼓励时的小小坚持。
周胧淑问她,“如愿加入设计公司后,是什么心情呢。”
“很不可思议,我想学设计就是因为看到了DL一九年的时装秀,那时候我只有十四岁,腿也还在。”毛芸芸抿了抿唇,“它是我最大的梦想,所以在听到总监夸赞我的作品时,我不敢相信也不敢高兴。”
周胧淑问:“为什么不敢高兴呢,是总监本人很严肃吗,方便说一下他是怎么夸赞你的作品的吗。”
“不不不,不是总监,他本人非常好,他说谢谢我没有选择别人,我觉得这就是对我最大的认可。”毛芸芸又说:“不敢高兴是怕自得,因为是姐姐向总监推荐我的,当时他们在拌嘴,我就缩小一下存在感。”
这时候周胧淑本该问姐姐是谁,但她听温胥的嘱咐,刻意避开了这个问题,直接进下一个,“网上有一种声音,是说你的母亲杨女士,她对你太过愧疚才选择结束生命,能不能说说你的想法。”
“也许我妈妈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从来没有怪过她,因为在那场车祸中,我还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毛芸芸摇头,“我很后悔没有早告诉她,如果妈妈能少些愧疚,结果会不会不同。”
周胧淑安慰,“大家都很关注你,害怕你也陷入愧疚中,觉得是自己才导致母亲的离世。”
“就是因为我啊,如果没有我,她不会过得这么辛苦,我会一直怀有愧疚,一直思念她。”毛芸芸点头,说:“但是,我也会听她的话,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想让我自由自在地逐梦,我会努力……完成她和我的愿望。”
“但是没有你,她在养育你的那么多年,又怎么会快乐呢,她爱你就不会希望你不降生,她爱你就不会让你和她一样陷在愧疚中。”周胧淑说:“即便这样,你也有自己的不受控制,一直愧疚一直思念何尝不是一种平衡,只是你要多一点点思念,少一点点愧疚,带着对母亲的爱坚强的生活下去,好吗。”
毛芸芸点头,“谢谢。”
周胧淑问下一个问题,“这两天有在做什么。”
毛芸芸说:“在做公司的设计任务。”
“设计师的身份,适应得很好啊。”周胧淑夸赞,又问:“那这个任务难不难呢。”
毛芸芸叹气,“好难。”
周胧淑问:“能不能详细说一下。”
“我下午把作品发给总监,被毙掉了。”毛芸芸苦笑,“总监问我有没有做花届101评委的想法。”
周胧淑真的想问:“这是你们的行业密语吗?”
“不是,因为我画得太紧促了,放一起看像是几十种花在跳舞。”毛芸芸说:“总监让我做减法,不要把好好的花画得跟喝醉酒一样。”
周胧淑也苦笑了,“总监好会做点评啊哈哈哈。”
到这里,采访就结束了,再回到演播室里,秦晖来做最后总结,并播报了最新消息,“当日时间八点二十分,Daylily集团已对负责招聘的经理做出处罚,该经理表示会吸取教训,不会再把学历当作唯一的参考标准,针对此事对毛小姐的伤害,他深感抱歉,并公开对残疾人救助协会捐出人民币二十万元整。同时,Daylily集团也向残疾人救助协会发起人民币一千二百万元整的捐款,也欢迎各位有才华的设计师向公司投递简历,该司表示在设计部门,学历不是唯一标准,作品才是,只要作品合格,不管身处何方,设计部都会为你留下位置,今天的新闻到这里就结束了,谢谢各位的收看。”
视频下挤满了评论,热评前十条分别是。
【对不起真的有点搞笑,花届101评委,这说得也太毒了,我的笑点跟泪点在反复打架。】
【多一点点思念,少一点点愧疚,毛小姐一定要好好生活呀。】
【妈妈是不是就为了让女儿好好生活,才写了那么多嘱托,事无巨细。】
【姐姐是谁,竟然放过这个问题了。】
【如果总监姓赵的话,那只能说他还是嘴下留情了,毕竟我以前被毙掉方案的时候他说我不应该用ppt展示方案,应该用盆,我想了好久这句话的意思,后来才从另一位总监的口中得知,只有猪吃饭要用盆,苦涩jpg.】
【酸鸡都别酸,只能说毛小姐是真有天赋,我想说作品比学历难一百倍,我跟赵译西在国外上的同一所学校,这学历够**了吧,被毙了。】
【下午那些喊DL歧视残疾人的人呢,再出来吠啊,这事没发生前,连人家前台都会鼓励她,你们管这叫歧视?收到律师函就老实了。】
【从昨天起,那么多企业自发捐款,最多的就是DL了吧,虽然是被架上去的,花钱买个好名声。】
【楼上孤陋寡闻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你难道不知道DL有自己的基金会吗,每年捐的款你从托着大辫子起开始赚钱都赚不到。】
【怀疑姐姐就是祁主播,她昨天下午也在,这时间掐得也太巧了,如果真是她,能拌嘴肯定是很熟了,你们的猜测好像是真的。】
……
后面还有更多,祁狸却不想再往下翻了,她往下看着手上的戒指喃喃,“都是福尔摩斯不成。”
周胧淑悄然来到她身旁,“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让你多上点网。”
祁狸转了下戒指,“我也没想到他们那么能猜。”
“不要怀疑任何人吃瓜时的热情,一个个的堪比私家侦探。”周胧淑倚在她工位旁,“过段时间就好了。”
祁狸说起另一件事,“茜姐想要你做早间新闻,她跟你说了吗。”
“没有欸。”周胧淑一愣,她扶了下眼镜,“她跟我说了我也不做。”
祁狸问:“为什么?”
“做主播不能戴框架眼镜。”周胧淑认真道:“我的眼镜将会在我入棺的那一秒还戴在我脸上。”
祁狸一想,好像确实没看过她摘眼镜,便作势抬手,摸到她的镜框。
周胧淑就配合地弯腰等她摘。
“这不是可以摘吗。”祁狸没摘,只顺势给她扶了下。
“只有你能摘啊。”周胧淑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捧着她的头摇了摇,无奈道:“我的阿狸快点好起来吧。”
祁狸眨了眨眼,想说点什么。
“算了,没记忆也挺好的,就这样吧。”周胧淑又说。
祁狸听得直点头,她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么执着于记忆了,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在睡前思索了。
果然,时间才是驱除烦恼的唯一解,当大脑被别的东西占据,以前执着的也就不会那么执着了。
晚上八点的直播结束后,祁狸下班先在广场上环顾了一圈,没有闪两下的车灯,她有一瞬的失落。
“走啊,还站着。”周胧淑坐在驾驶座问她,“再耽搁会钱伏又要睡觉了,他现在天天睡特别早。”
祁狸要跟她一块去医院看病人,她“哦”了声,快走几步去开车门。
钱伏自从能自己行走后就没再让韩温胥陪护了,现在正一个人在病房里看电视,昏昏欲睡。
然后马上就被送来的礼物闪瞎了双眼,“哇——”
“这是昭南送你的,她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提前回去休息了。”祁狸把印着某牌摄像机的包装袋提给他。
钱伏受宠若惊,“不用不用不用……”
祁狸补充道:“她觉得你摄影技术不错,让你以后给她拍照片。”
钱伏又连忙点头,“嗯嗯嗯。”
“你有点出息。”周胧淑笑道:“喏,这些都是我跟阿狸精心挑选的补品,你早日恢复早日回归岗位,昨天不是你来拍我都不习惯了。”
钱伏顺着她的目光往桌上看,是各种各样的礼盒,他感动道:“我一定争取提前出院。”
“医生有说过吗,什么时候出院。”祁狸问。
“一个星期后就能出院了。”他说。
祁狸算了下时间,“那出院修养两天,正好能赶上DL的大秀。”
钱伏保证道:“到时候我一定能把赵先生公司的大秀拍得……嗯……”
“美轮美奂,宛如仙境,谢谢。”祁狸笑说。
钱伏就是找不到形容词,听到她的话连忙赞同,“嗯嗯嗯,我就是这个意思。”
“行了,你好好休息,我们走了。”周胧淑挽着祁狸起身,“有事打电话啊。”
钱伏撑着身下床在门口目送她们离开,转身回去的时候还被同病房的病人酸,帘子挡着他并没有看清她们的脸,只瞟到身形,“这么晚还有两个美女来看你,又送礼物又关心的。”
“我朋友都很好。”钱伏没听出来他的阴阳怪气,实话说:“你朋友就不太好了,都没人来看过你。”
“…………”
夜幕更深,广场上的摊贩也都要准备收摊了,祁狸到家的时候刚刚十点,屋里不仅仅有月亮灯亮着,还有客厅的灯,她先去接了杯水,再径直往客厅走。
赵译西坐在沙发上看平板,一直没抬起过头,直到她在他身边坐下,他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这么晚,直播完还让你加班了?”
“没有啊。”祁狸摇头,喝下口水润嗓,兴冲冲道:“我跟胧淑下班去商场买东西了,然后我俩说想去露营,这个季节草长得正好,正在讨论去哪个地方,我还在想那山叫什么,她突然扯住我说这是男厕所,我们差点进了男厕所,竟然没有一个人在看路。”
赵译西配合地扯了下嘴角,看到她手中空无一物,说:“买什么了。”
“要去医院看朋友,买了点补品。”祁狸这么说道。
“嗯。”赵译西静静坐着,看了会平板上的数据图,眸色黑沉,又突然开口,“哪个朋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