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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阿姨好,我叫梁盼子。”

坐了一夜的绿皮火车,梁盼子整个人累的几乎直不起腰来了,浑身酸疼。一低头,脚底下几个硕大的编织袋此刻仿佛一座山一样堆在自己面前。甩了甩手,梁盼子试图一口气把编织袋全部背起来。

“老妹儿,去师范学院是不?坐车走不?便宜,50一位!”

一个身形健壮,黝黑肤色的中年胖男人大步流星地朝着梁盼子走了过来,热情地大声喊道。

“不用不用!”

梁盼子忙不迭地摆手表示拒绝。

“便宜,立刻咱们就走!就差一位去呼兰的了。”

司机师傅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仿佛是梁盼子一上车,车就能立刻出发一般。

“我坐公交车就行了,真的不用阿!”

梁盼子一方面有点儿不好意思,一方面又怕被拉客的男人缠住,只能是顾不得酸疼的手腕,立刻拎起地上的大包小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朝着马路另一侧的公交车踉踉跄跄地扑了过去。

五十块钱,简直是要了命!梁盼子一一边坐上了公交车,一边在心里面嘀咕着。安顿好了自己随身的编织袋,这才算是稍微感觉到了一丝凉意,擦擦汗,猛地发现脸上的汗水把衣袖都浸湿了。再仔细看看,发现裤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脏兮兮了。

公交车到学校的车程看导航大概得一个小时左右,但是司机师傅只开了大约四十分钟,司机仿佛是秋名山车神附体了一样,一路漂移。

在呼城,有一句广为流传的话“如果你要赶时间,你就坐出租车,但是如果特别着急,那就坐公交车。”

梁盼子晃晃悠悠地坐在椅子上,身体不由自主地摆动着。全车的人都有节奏地摇摆着。

这是萧红笔下的呼兰吗?这是《呼兰河传》中的呼兰吗?梁盼子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这是梁盼子第一次离开家出远门,惊慌和欣喜相伴相生。

人生的转折点就这么不期然间地出现了。

“听说她们这届是最后一届在呼兰!大二之后全都回哈城啦!”

“实在是太小了这地方!下一届的新生就不用来这儿读大一了。”

“小也好,上下学方便,省的来回上课折腾!开销也小!还安全!”

……

梁盼子还没走到宿舍门口就听到了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着的宿舍门。宿舍里的谈话声也随着梁盼子的进入戛然而止。蒲孟凝正窝在桌子边儿翻弄着刚刚买来的四级单词书,一抬头,目光正对上正走进来的梁盼子。

眼前站着的女孩子长相还算是清秀,只是给人一种胆怯的感觉,身上的衣服也显得有些陈旧和不合时宜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蒲孟凝看着梁盼子总觉得似曾相识。

“你是咱们宿舍的阿?”

一种天然的好感油然而生,蒲孟凝放下了书,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笑着问道。梁盼子则是慌慌张张地放下了手中的行李,怔怔地点了点头,腼腆地笑了一下,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你这一笑,怎么看着你俩长得这么像呢!”

蒲孟凝的妈妈孟爱苹站在一边儿,仔细地端详着梁盼子,下意识地说道。

“现在的小姑娘都是一样的好看!”

韩筱芮的妈妈在一边儿打趣道。

孟爱苹又看了看梁盼子,再转头看看自己的女儿蒲孟凝,真的觉得两个女孩子的眉宇之间有那么几分相似,尤其是眼睛和神情。

“哎呦,怎么你一个人来的阿?拿了这么多东西!”

站在一边儿的蒲孟凝的爸爸蒲建国看着梁盼子脚边儿的大行李箱和两个硕大的编制袋子,连忙走了过来,替梁盼子摘下了背着的旧书包,很是惊讶地嘟囔了一句。

梁盼子有点儿不习惯一屋子的人都关注着自己,只好是小声地回答道:“家里秋收忙,就我自己来的!”

“这是我妈!”

蒲孟凝觉得爸爸的话着实让梁盼子有点儿尴尬,连忙递给梁盼子一张纸巾,一边儿示意梁盼子擦擦汗,一边儿给梁盼子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母亲。

“阿姨好!我叫梁盼子!”

梁盼子很是礼貌地和孟爱苹打了个招呼,孟爱苹连忙笑着点了点头。

“你没吃饭呢吧?咱们一起吧!顺便儿熟悉熟悉附近!”

韩筱芮从床上爬了下来,加入了对话。

“对阿,我都饿了!“

一边儿的王颖芷也走了过来,揉了揉肚子,表示自己确实是想吃东西了。

“我还没收拾东西呢!”

梁盼子看着室友都很热情,心里面的担心倒是减轻了不少。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从昨天晚上坐上火车到现在已经快一天一宿没吃东西了。为了省钱所以选择的慢车,现在还真的是有点儿饥肠辘辘的感觉了。

“你去洗把脸!坐这儿歇会儿,喝口水,我们几个大人给你把床铺铺上!快着呐!”孟爱苹是个急性子,最看不惯的就是孩子吃苦,脱了鞋就麻利地爬上了上铺。蒲孟凝的爸爸蒲建国这会儿已经将被褥打开了,其他家长也呼呼啦啦涌了过来。人多力量大,没几分钟,梁盼子的床铺就铺好了。

“你们以后都是室友了,互相照顾,啥事儿都商量着来,也有个照应!不用不好意思!”

孟爱苹收拾好了床铺,拾掇被子的时候还不忘叮嘱蒲孟凝。

“知道啦!知道啦!”蒲孟凝撒娇的语气回应道。

一群人在学校附近的家常菜馆吃了一顿,几个家长争先恐后的点菜,又争先恐后地付款,最后竟然还被老板免了单!梁盼子一问才知道因为这家店的老板是蒲孟凝爸爸的徒弟,之前在蒲孟凝家的饭店学了几年厨艺。

“叔叔这么厉害!”

梁盼子不敢相信眼前胖墩墩的和蔼大叔竟然还是个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大厨。

“当然!你看我爸,脑子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啊!”蒲孟凝很是得意地说道:“老蒲做饭确实是好吃,之后带你们去我家玩儿,尝尝老蒲的手艺!”

“老蒲?”

梁盼子难以置信地盯着蒲孟凝,她很难想象有人竟然可以喊自己爸爸“老蒲”。在梁盼子的记忆里,梁盼子一年到头也和父亲梁冬都说不上几句话,家里永远都是低气压的状态,她想她这辈子也不会喊梁冬为“老梁”吧。

因为今天是报道的最后一天了,学校已经不允许家长再进入宿舍了。到了宿舍楼外的时候,梁盼子知趣儿地先回宿舍了,其他几个家长则是拉着孩子的手,不忍分离。梁盼子一个人上楼的时候,孟爱苹正拉着蒲孟凝的手不放心地嘱咐着:

“钱不够就跟家里说,一定要吃好喝好,照顾好自己,和室友都处理好关系……想回家就随时回来!别心疼车费!别心疼钱!好好在学校学习啊!”

孟爱苹边说边哽咽,眼里更是闪着泪花。蒲孟凝原本是想着让爸爸劝一劝妈妈,结果转头一看,蒲建国这会儿也是泪眼婆娑了。

“行了,行了,再说下去,我也得哭了,我都这么大了,也不是小孩子了啊!你们就放心吧!”蒲孟凝也鼻子一酸,但是怕自己要是哭了的话,三个人有可能会抱头哭一晚上,佯装不耐烦地说道。

“进去吧,进去吧,我和你爸就坐晚上的车回去了!想着点儿,多给家里打电话哦!”

孟爱苹擦了擦眼角,吸了口气,一扬头,示意宝贝女儿蒲孟凝进宿舍楼吧。蒲孟凝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女生公寓,等到蒲孟凝完全消失在孟爱苹的视线里,孟爱苹的眼泪更像是决堤了一般,止不住地流。

孩子这回算是彻底地离开了家!看起来,似乎不是孩子需要父母,反而是父母需要孩子。

女生宿舍外成群的家长,每个人都泪眼婆娑。与此相对,男生宿舍外可谓是门可罗雀。仅有的几位家长脸上洋溢着的也都是幸福的笑容。

等着几个人陆陆续续的回来,梁盼子已经完全洗漱好了,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最后一个回来的王颖芷提着满满两大袋子的零食走了进来,关上了宿舍的门,寝室里只有塑料袋悉悉索索的声音。大家暂时陷入了一片寂静,还是韩筱芮率先打破了沉默:

“要不咱们加一下联系方式?”

大家这才慢慢地又开始互动了起来。

这是630寝室的第一个晚上。安静祥和,温馨甜美,每个人都是那么的礼貌谦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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