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奇洛——或者说伏地魔——那嘶哑、狂喜的狞笑在石壁间碰撞回荡。“拿到它!你这蠢货!把它给我!”后脑勺上的面孔尖声命令着,贪婪几乎凝成实质。
奇洛颤抖着,向跌坐在地、因额头伤疤灼痛而蜷缩的哈利·波特逼近。赫敏和罗恩试图冲上前,却被无形的力量狠狠弹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就在奇洛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哈利的一刹那——
空间,凝固了。
并非比喻。空气如同变成了透明的、厚重的琥珀。灰尘悬浮在半空,不再飘落。奇洛脸上狰狞的表情,伏地魔眼中闪烁的红光,哈利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赫敏和罗恩惊骇的眼神……全部被定格在这一瞬。唯有壁炉的火焰(如果这里有的话)或许仍在跳动,但它的光芒和噼啪声也仿佛被无限拉长,失去了意义。
在这片绝对的静滞中,一个身影从虚无中缓缓浮现,如同从深水中升起。赫尔拉。她黑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平静地扫过眼前这幕定格的戏剧。她的目光掠过奇洛,掠过哈利,最终落在奇洛后脑勺那片扭曲的灵魂碎片上。
那碎片散发出的气息——亵渎死亡、扭曲规则、充满怨恨与对永生的病态渴求——像一块肮脏的污渍,玷污着她所代表的、更为本源和宏大的权柄秩序。一种纯粹基于“存在性质”相斥的厌恶感,在她心底升起。无关善恶,只是最本质的“清理”需求。
她抬起手,并非使用魔杖,只是纤细的指尖对着奇洛的方向,轻轻一“拂”。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但奇洛后脑勺上,那片依附着的、污浊的伏地魔灵魂碎片,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瞬间剥离、消散,化为最本源的、无害的魔力粒子,回归了世界的循环。它甚至不值得被她“吸收”,那只会污染她自身的纯粹。
几乎在灵魂碎片被抹消的同一时刻,空间恢复了流动。
奇洛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叫,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烂泥般瘫软下去,身体剧烈抽搐着,生命气息急速流逝。伏地魔那不甘的、怨毒的嘶吼如同远去的风声,彻底消散。
哈利瘫倒在地,大口喘息,伤疤的剧痛潮水般退去,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突变的一幕。
赫敏和罗恩挣扎着爬起来,震惊得说不出话。
而就在这时,那面巍峨的厄里斯魔镜,镜面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块鲜红如燃烧的血液、内部仿佛有液态火焰在缓缓流动的石头,从镜框中无声滑落,“嗒”的一声,轻响在骤然死寂的密室中,显得格外清晰。
魔法石。
赫尔拉的目光落在了那块石头上。
一瞬间,世界再次改变。但这一次,并非空间的凝固,而是时间的爆炸,情感的海啸!
当她的感知接触到魔法石的刹那,她体内所有与“生命”、“创造”、“智慧”、“牺牲”相关的权柄,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干柴,轰然燃烧、共鸣!这共鸣并非来自伏地魔那种污秽的吸引力,而是源于一种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炽热的力量。
尼克·勒梅,这位活了六个多世纪的炼金术大师,他制造魔法石并非仅仅依靠技术。他在其中倾注了他对生命本身最极致的热爱与眷恋,倾注了他与妻子佩雷纳尔长达数个世纪相守的、每一分每一秒的珍惜与回忆,倾注了他面对最终离别时,那深沉如海、璀璨如星的悲伤与祝福。
这股庞大、精纯、凝聚到极致的“人性”情感,被偶然地注入了“对抗死亡”的规则碎片之中,形成了这块独一无二的魔法石。此刻,这块石头感受到了赫尔拉体内那同源却冰冷空泛的权柄,感受到了那因斯内普而悄然萌芽、却无处安放的人性微光。
它像找到了缺堤的洪流,找到了共鸣的音叉。
毁灭性的共鸣,不再是力量层面的冲击,而是情感层面的……淹没!
“啊——!”
一声凄厉的、完全不似她平日冷静声线的尖叫从赫尔拉喉咙中迸发。她整个人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从那种超然的状态中跌落,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抱住头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内部将她撕裂。
不是疼痛,是……感觉!太多、太汹涌、太陌生的感觉!
——佩雷纳尔在午后阳光下递来一杯自酿的葡萄酒,那笑容的温度仿佛能融化她冰冷的本质……
——勒梅在实验室里彻夜不眠,灯光下他专注而温柔的侧脸,那执着的情感沉重得让她窒息……
——两人在巴黎街头漫步,看着熙攘的人群,对每一个平凡的生命投去饱含爱意的注视,那种对“活着”本身最纯粹、最炽热的热爱,如同岩浆般灌入她的意识……
——还有死亡来临时的恐惧、紧紧相握的不舍、以及最终放手时那混合着巨大悲伤与无尽祝福的眼泪……咸涩的,滚烫的……
爱、温暖、陪伴、恐惧、不舍、悲伤、祝福……这些她曾经只能站在岸边“分析”、“品尝”的数据洪流,此刻以前所未有的、蛮横的姿态,冲垮了她所有理智的堤坝,将她彻底卷入其中,淹没每一寸感知。她不再是观测者,她成了感受者!第一次,她真正地、被迫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心痛如绞”,什么是“温暖如春”,什么是“悲伤逆流成河”,什么是……无法控制的、“人”的眼泪。
她的泪水决堤而出,不是生理反射,而是内心那无法承载的、属于勒梅的、也即将属于她的庞大情感。视野一片模糊,耳边是嗡嗡的鸣响和自己无法抑制的、破碎的抽泣。
她看到奇洛瘫软的尸体(伏地魔灵魂消散的余波夺去了他脆弱的生命),看到那滚落在地的魔法石,一种纯粹的、未经思考的愤怒和委屈涌上心头——他弄脏了这悲伤而温暖的东西!他破坏了这份…这份让她感到无比痛苦却又莫名眷恋的、属于“人”的“感觉”!
“滚开!”她哭喊着,声音嘶哑,充满了孩童般的、不讲道理的愤怒和难过,对着空气,对着已死的奇洛,对着这强加于她的汹涌情感。残余的空间权柄随着她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失控地震荡,奇洛的尸体被无形之力猛地掼向远处的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她不再理会其他,踉跄着,冲向那块静静躺在地上的魔法石。她的目标并非占有,而是一种更本能的需求——靠近那情感的源头,那让她痛苦却也让她第一次“活”过来的东西。
哈利、赫敏和罗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前一刻还是死神般的静谧与强大,下一刻却变成了如此彻底、如此令人心碎的崩溃。这个陌生的、强大的斯莱特林女孩,此刻脆弱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就在这时,密室入口再次被冲开。西弗勒斯·斯内普如同黑色的旋风般卷入,魔杖已然举起,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与焦灼。他首先看到了瘫软在地、但似乎无恙的哈利三人,然后是远处墙壁下奇洛不成形的尸体,最后……他的目光凝固在了那个跪在地上,对着魔法石哭泣颤抖的银色身影上。
“赫尔拉?”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快步上前。
听到他的声音,赫尔拉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她看到了那抹熟悉的黑色。锚点!她的锚点!
恐惧、迷茫、脆弱、以及那几乎将她撕裂的陌生情感,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和避风港。她不再犹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他爬去。冰冷粗糙的石板摩擦着她的膝盖和手掌,留下淡淡的红痕,但她毫不在意。她只想靠近那唯一能让她感到“稳定”、感到“真实”的存在。
她终于够到了他的袍角,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死死地攥住,仿佛那是连接她与这个突然变得可怕而陌生的世界的唯一纽带。然后,她将满是泪痕和狼狈的脸,深深地埋进那带着魔药与淡淡烟草气息的布料中,身体因为无法抑制的哭泣而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小动物般的、绝望的呜咽。
斯内普的身体彻底僵住了,如同被石化咒击中。他高大的身影在她这彻底的崩溃面前,显得有些无措。他看着她,看着消散的伏地魔气息,看着死亡的奇洛,看着那块引发一切的魔法石,又低头看着怀中这个彻底抛弃了所有神秘与强大、只剩下最原始情感宣泄的赫尔拉。他那双总是深不见底、充满讥讽与冰冷的黑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巨大的震惊、深深的困惑,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尖锐而深切的动容。
他手中的魔杖缓缓垂下。他最终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试图询问。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缓缓地、有些笨拙地、仿佛生怕碰碎什么易碎品般,弯下腰,然后用一只手,极其轻地、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温柔,放在了她那因哭泣而不断颤抖的背上。
那简单的触碰,隔着衣料,却仿佛带着某种镇定的力量。
“……好了。”他听到自己用一种极其干涩、沙哑,几乎不像是自己的声音低语道,“……结束了。”
……
当邓布利多带着麦格教授匆匆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奇洛身亡,哈利三人惊魂未定但安然无恙,魔法石静静躺在不远处。而最令人震惊的,是那个总是阴郁、与人保持距离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正单膝跪在地上,任由那个新来的、神秘的斯莱特林女孩紧紧抓着他的袍子,在他怀中哭到几乎脱力。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不耐,只有一种沉重的、难以解读的复杂神情,那只放在女孩背上的手,甚至还在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拍打着,如同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婴儿。
邓布利多的蓝眼睛在半月形眼镜后锐利地闪烁了一下,他立刻走上前,捡起了魔法石,仔细感知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明悟与深深的忧虑。他没有多问,只是对斯内普点了点头。“西弗勒斯,带她回去。这里交给我和米勒娃。”
……
接下来的日子,赫尔拉处于一种深刻的“人性宿醉”状态。她被允许留在学校,大部分时间待在斯内普的地窖里。陌生的情感如同不受控制的潮汐,在她体内涨落。有时她会因为看到窗外一只飞鸟划过天空而莫名微笑,有时又会因为读到一本书中关于离别的段落而黯然神伤,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她开始沉默,但那双黑色的眼眸中,不再是空洞的观测,而是充满了各种流动的、她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情绪。
她开始尝试用最笨拙的行动去表达这些混乱的感受。她找来了一个花盆,从城堡温室里弄来一些普通的、不会发光的蘑菇孢子,每天耐心地用清水浇灌,看着那些灰白色的、毫不起眼的小伞盖慢慢从土里钻出来。她在体验一种名为“期待”和“培育”的感觉。
她甚至找来了彩色的颜料和画纸。没有系统的学习,只是凭着本能涂抹。画面上是一片混沌的、交织在一起的色块,深黑、墨绿、银灰、还有一丝突兀的、温暖的赭石色。但在那混沌的中央,隐约能看出一个高大的、穿着黑袍的模糊人形,和一个依偎在旁边小小的、散发着微弱银光的影子。她没有把这幅画送给谁,只是把它放在窗台上,让阳光晒着。
在一个夏日安静的黄昏,夕阳将地窖窗户能透进的一小片光晕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她靠在沙发上,斯内普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后批改着暑假前最后的论文。安静的氛围流淌在两人之间,不再是以往那种冰冷的沉默,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舒缓的平静。
忽然,她转过头,看着他被夕阳勾勒出清晰轮廓的侧脸,轻声开口,声音不再空洞,而是带着一种真实的、柔软的困惑,仿佛在陈述一个刚刚发现的、惊天动地的真理:
“当人,”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左胸口,那里正传来一种熟悉的、闷闷的悸动,“这里会疼,会乱,会变得很奇怪……有时候很重,压得喘不过气,有时候又很轻,像要飘起来……”
斯内普批改论文的笔顿住了,墨水在羊皮纸上晕开一小团污渍。但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动,仿佛化成了一座雕塑,只有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震动。
她继续说着,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寂静的空气:“但是,西弗勒斯……”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黑色的眼瞳里,倒映着晚霞,也倒映着他僵硬的背影,不再冰冷,而是充满了……一种新生的、脆弱的生机。
“它不再是空的了。”
斯内普猛地抬起头,黑眸震惊地看向她。那双总是深潭般难以窥测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夕阳的暖光下,清晰地、无法挽回地碎裂了,又在一片混乱中,重组成某种全新的、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东西。
赫尔拉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只是静静地回望着。
她拿出那本皮质记忆簿,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字迹不再工整,显得有些犹豫、笨拙,甚至有一处墨迹,被一滴无法控制的水珠晕染开来,像一朵小小的、灰色的花:
“观测日志,终结。
数据名称:人性。
状态:无法剥离,持续渗透中…指数…持续上升…
备注:它…是混乱的,是痛苦的…是沉重的…
(被晕染的墨迹)
…但是…
…它,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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