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船怎么还没到呢?”
清晨,码头人声鼎沸,早已有人等在了那里。
衣着低调的妇人频频望向江面尽头,大气爽利的脸上颇有些焦灼,若非这渡口地方有限,她几乎想要来回踱步起来,她忍不住碎碎念道,“是这个时辰吗?”
“会不会是弄错了?”
“错不了。”见到夫人这般心神不宁,嬷嬷先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后又安抚道,“这来信,奴婢都看了好几回了,少爷说是估摸着今早能到,还是跟独孤小公子一起。”
“以独孤小公子的身手,寻常宵小可不是他的对手。”
想到那性子沉稳的孩子,王秋荷稍微放宽了心,不免有些感慨,谁能想到呢?两孩子初见时还互相较劲,如今倒是形同兄弟了,真要说来,两人之间还确实有那么些亲戚关系。
看来,当初让两人结伴游学是做对了,虽然还是撞上了锦衣卫,想起江州那轰轰烈烈的案子,王秋荷心里暗叹,果真应了那句“是祸躲不过”。
谁能想到,竟就这么巧,余国如此广袤,偏偏锦衣卫就转道到江州去了,博文求学书院就在江州,一群孩子还不慎搅和进了那场谋逆案中,索性牵连不大……当嘉奖的圣旨到府上时,王秋荷差点没吓一跳,担心是不是博文的身份暴露了。索性只是虚惊一场。
博文和锦衣卫打了个照面,也没被扣下,不管是什么缘由,大抵算是过了明路,往后也可以放宽心了。
只是,当年让博文求学,不过是缓兵之计,可如今,博文学成归来,今后的日子又该如何安排?王秋荷免不了为形同亲子的侄子担心起来,更别说,丈夫任职期满,要上京述职,年后或许会调任到别州去……如此一来,一家子都要跟着一起走。
若是要搬走,这偌大的地方,要收拾齐整,也少不了一番功夫。
未免这关键时候出了什么岔子,素来喜欢锦衣华服的王秋荷都低调了些,正值农忙时期,秋意绵绵,她还出钱请城中大夫们义诊,免费看病发药。
唉,这一桩桩的事儿都赶一起来了,这才让王秋荷显得比往常更加焦躁,当然,担心侄子的安危,也是另一个重要理由,王秋荷忍不住叹气,“唉,江河无情,博文那孩子还是第一次坐船回来。”
也不知道博文是怎么想的。
坐马车固然颠簸、耗时也更长,但雇上一队镖师,一路走官道,就不会出什么岔子,可这水路……
年纪尚轻的丫鬟挽着竹篮,里边是一应接风洗尘之物,上边用干净的布料盖着,看夫人依旧眉头紧锁,难掩忧虑,她也不由得劝慰了几声。
“这河道新开,船夫许是不熟悉路,这才耽搁……”
话音未落,经验尚浅的丫鬟,就被嬷嬷瞪了一眼,这不哪壶不开提哪壶吗?!丫鬟也后知后觉察觉到了自己犯了错误,她轻拍自己的嘴巴,找补地说道,“听说,少爷乘的那客舫,跟江湖漕帮有些关系,能在江南一带畅通无阻……”
可这是在合州啊。
嬷嬷想敲丫头片子的脑袋都有了,不会说话可以不说!颇有些直肠子的丫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又摸了摸鼻子,像身上有跳蚤似的,最后,她红了一张脸,声如蚊呐,“夫人莫怪,奴婢见识少,都是道听途说的。”
被小丫头这么一打岔,王秋荷焦躁的心反而没那么堵得慌了,上回博文寄回的家书里就有说,他学会了泅水,这河道虽是新开,来往的船只也不少,跑遍大江南北,也有一段时日了,没听说过出了什么岔子,这又不是大海上,可如今汛期……
没等思绪蔓延,却听小丫头有些兴奋的呼喊,“来了,来了,船来了!”
众人看向河面尽头。
一艘客舫从远处缓缓驶来,船身描绘着显眼的青睛白须的鳌鱼,插在船头的小旗子迎风飘扬,隐约能看到是个“漕”字。
与此同时,一个气喘吁吁的青壮,却也是匆匆到了码头,正巧也看到了船驶进码头的一幕,他松了一口气,可算是赶上了,然而,思及爹临时给他安排的差事,阿顺心头苦涩。
他也没见过小郎君啊。
阿顺硬着头皮上前,客舫有多个停靠点,一般来说,若是在此地下船的客人,需要提前在甲板上侯着,如今,船缓缓滑行而来,甲板上已然有不少人了,他粗略看了一下,还好,除开那些年纪和衣着不符的,也就只有两位气质出众的男子,看样子似乎是结伴而行。
一人身着蜀锦吴绫,唇红齿白,身姿挺拔,一副养尊处优的富贵相,男子站在一侧,眉头紧皱,满脸烦躁不耐,他一手搭在栏杆边上,隐约能看到手腕上的一串金镯,便就让那富贵沾了点铜臭。
阿顺有些迟疑,听闻小郎君脾气最为和善,也不喜奢华……他看向另外一人,长身玉立的男人站在另一侧,微微偏头,似乎在跟身边的人说着话,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那人抬眼看来。
上挑的眉眼如剑般冷冽,浓密的眼睫,却如剑鞘般将冷意收拢,他神色冷淡,漆黑的双眼掠过,却叫阿顺浑身一僵,憋住了一口气,像被猛兽盯住了一般,直到那人收回视线,他才大口喘气起来。
这,这好像也不像是小郎君啊。
“看到人了吗?”
甲板上,齐博文扶着栏杆,气若游丝地问道,他明面上端的是风度翩翩,实则肚子里早已是翻江倒海,冷汗打湿了他的后背,冷风一吹,河腥味扑面而来。
齐博文打了个嗝,浑身发凉,内里的热气却是不住蒸腾,他止不住咽口水,却也挡不住喉咙的堵塞,酸水直冒。
若不是他骨子里的自尊心作祟,他早就趴在栏杆上吐得昏天黑地了!
玲珑想了想等在码头的人类们,回忆了一下记忆里的模样。
她是渡劫失败,从现代穿越而来的蜘蛛精,附身在了刚死的乡野丫头身上,历经种种曲折离奇的事情之后,目前以前宰相之孙独孤云逸的身份游学归来。
相比于人类模糊的记忆,吸收过不同记忆的玲珑,很快就在记忆里找到了满头珠翠的贵夫人,她肯定地点头,说话却是一如既往的惜墨如金,“姑姑。”
纵然齐博文已经习惯了结拜兄弟的说话方式,还是免不了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那是我姑姑,不是你的。”
玲珑看了一眼储备粮苍白的脸色,满脸认真地说道,“你的就是我的。”
“是是。”这种争辩过很多次的话,齐博文都懒得再重申了,反正,某种意义上,说的也没错,他独孤吃饭,哪一次不是他齐小爷买账。
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拌嘴,话更多的反而是齐博文这晕船的人,玲珑只是偶尔蹦出一两个词来,却能叫人类哗啦啦说一堆,这也是两人一贯的相处模式了。
但不得不说,说话打岔转移了注意力,齐博文感觉自己好多了。
直到客舫碰到码头,船只一晃。
齐博文没站稳,差点一头扎进河里,玲珑眼疾手快,把人拉了回来,一来一回之间,齐博文却是脸色一绿,猛地推开了近在咫尺的某人,绝望地张开了嘴巴。
“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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