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弩的措辞或许有些冷酷,把曾经也是正常学生和职工的异化者们形容成了某类物品,像可以随意回收摆放的物件,还能反复利用。
可沈仪景却觉得她说得对。
当时遇见这名异化职工的仅有沈队长一人,他正走在独自探查的路上,然后这名异化者从道旁的景观绿植后方出现,试图发动偷袭,再被他顺利打倒。
正因为是自己亲自遇见并出的手,沈仪景无比确信自己当时已让对方完全失去了行动力。
“按着他当时的情况。”沈仪景轻微抿了一下唇,“我认为他绝对没有可能再站起来,更不用说再次投身战斗。”
沈队长一直都话不算少,人又狠,当时用黑刀敲断了异化者的脊柱。
“那确实应该再也站不起来。”姜玉弩没有对沈队长的暴力行为做出任何评价,只关注既定的结果,她知道脊柱折断对人体的行动限制会有多大。
这明显不合常理。
她看着地上的异化者也皱起了眉。
“而且。”沈仪景又放低了声音补充,“我觉得他的异化状态改变了。”
如果说这名异化者和之前遇见时完全一样,沈仪景不该没第一时间把对方认出来。他是会记得自己所有对手敌人的那种人。
交过手,必然会在他心底留印象。
“他之前是什么模样?”姜玉弩问。
“异化部位也是上肢。”沈仪景回忆着答,“但没有这么夸张,能看出来手臂关节已经金属骨骼化,关节皮肉翻卷,隆起肌肉大约是正常形态的两倍。”
正倒在两人脚下的异化者则肌肉膨胀了绝不止两倍。
并且对方关节已被吹气般鼓胀的肌肉严密包裹,再也看不见金属骨骼的痕迹。
难道说,营地里的异化者被隐秘回收之后,还能在短时间内被进行“二度改造”?
这个揣测方向似乎有点过于骇人听闻,可不知怎么,姜玉弩冥冥之中有种直觉,她感觉这个骇人的猜测也许正在接近真相。
“现在怎么办?”
破天荒的,杜玛学院说一不二的沈队长也向别人征求意见。
他看着姜玉弩,仿佛不管前进还是姑且撤退,他全盘支持姜玉弩的决定。
姜玉弩说:“我想继续往前。”
沈仪景抬腿跨过地面异化者的身躯,用行动和语言一致回答:“好。”
他们的确是同频的人。
继续往前或许会有更大的风险,或许背后之人正隐藏暗处,正有意引导两人的行动。但不往前走,就可能永远触及不了未解之谜的核心,窥探不到谜底。
喜欢为年轻的勇士创造关卡阻碍和引导其路径,大约也是宇宙间所有反派的通病。
就像一种奇异的筛选机制,大反派也不是所有勇士都能够与其碰面,对方要主动筛选,去精挑细选出对方认为有资格站到面前的人。
那名发生了二度改造的异化者,确实只是一道开胃菜。
继续前进后,姜玉弩和沈仪景又接二连三碰到了异化者来袭。
异化者们有的长有一张两人都陌生的生面孔,是他们此前在营地内其他地方都从未遇见过的对象;也有的异化者看上去半熟不熟,当两人在战斗间隙里定睛细看,就能发觉对方身上的二度改造痕迹。
并且两人均能感受到,异化者的等级在逐步提高。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沿着仿佛没有尽头的通道走入了这个地下基地的深处。
“别让我们继续打着打着,忽然发现前方就是实验室,可以看见正在接受回收改造的异化者。”姜玉弩说出这句话时,手上萦绕的异能光都还没散。
侧前方传来长刀刀背撞击□□的闷响,接着一名下半身异化的异化者以扭曲的姿态跪下——他异化成马蹄的后腿已经先被姜玉弩的异能藤鞭鞭折,沈仪景的长刀则连敲在他后背与侧颈,让他跪下去前已陷入昏厥。
“我有一个请求。”沈队长说。
姜玉弩:“请讲。”
“请你少讲一些鬼故事。”沈仪景语气平静。
姜玉弩说:“这我说了可不算,你弄错了因果——你得先去劝那些藏在幕后的人,让他们少搞些鬼,世界上自然会少一些我可以说的鬼故事。”
沈仪景只思考了一秒钟:“你说的对。”
他无条件支持这番观点。
如果真有谁正在幕后测试他们,那么很显然,这轮“资格认证测试”还远未结束。
两人继续沿着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前进,又至少遇到了三波异化者,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出来:异化者的元素属性更加丰富,搭配着不同的异化特征。
这就像一场车轮试验战,让姜玉弩和沈仪景无休止的对上各种属性各种特征的异化者,不断测试他们的应对能力,测试他们的能量核心储能和自身体能极限。
沈仪景再度用刀背钝击一名禽鸟类异化者的喙,姜玉弩默契地用异能藤牵制了对方的双翼,将这只“人鸟”捆在了通道并不算宽敞的天花板。
沈仪景飞身自近天花板的墙壁上跃下,那一击钝击砸落了什么东西到地板上,和地板碰撞发出“叮”一声,再弹跳着滚远了。
姜玉弩灵活一闪,躲过从天花板上滴下来的液体,撤出“滴水”范围后再抬头去看——
“人鸟”的嘴部空荡荡的。
被砸掉的是闪着金属光泽的尖喙。
“你下手变重了。”姜玉弩轻轻地说。
无止尽的车轮战会消磨人的意志力,她知道沈仪景是一个意志并不那么好消磨的人,但是,从对方的打法上,她还是能感觉出来:沈仪景正变得有点“急迫”。
没有回头看自己的“成果”,沈仪景的战术鞋鞋底踩过有血的地面,他沉默着和姜玉弩继续往前走出十数米,才开口:“在这里作战的感觉很奇怪,仿佛在这里呆久了,我会忘记这些异化者也曾经是正常人,开始把他们当作单纯的障碍。”
两人初次碰到穿联赛校队制服的学生,还会动作微顿,不约而同沉默,会在打完之后低头看向失去行动力的穿制服的躯体,像替曾经的同台竞技对手简短默哀。
但打着打着,沈仪景开始不觉得穿学院制服的异化者和没穿的有任何不同了。
车轮战影响了他的思维形式。
姜玉弩说:“下一次再遇见异化者,你不要出手,试试停下战斗,站在边上只看就好。”
来袭的异化者还在不断升级,有人却对他说“只看就好”,言辞之间,完全是对对方本身战力的自信。
沈仪景不常有这种被别人“秀战力”的时刻,然而当它真实发生,正在无意识彰显优越的人是姜玉弩,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绝不轻易开口说自己要休息的沈队长说:“好,我尽量。”
但是下一场战斗在又走出很长一段距离后,竟迟迟没有来到。
反而是一扇门,突兀地进入了视野范围内。
“这是不是我们进入通道以来,见到的第一扇门?”姜玉弩在看见大门的一刹那就止住了脚步,非常谨慎,没有冒然继续往前,“之前进来的那扇大门不算。”
沈仪景肯定地回复:“是。”
那一扇门就那样位于通道的最前端,仿佛预示着他们漫长的“通道车轮战”已经战到了尽头。
“可我有种预感。”姜玉弩说,“我感觉不像到最终关了。”
前方的那一扇大门,也许只是通往下一场“测试”的入口。
沈仪景问:“走么?”
姜玉弩:“走。”
两人当然是朝着大门走。
这扇位于通道尽头的门没有采用特殊方式上锁,它好像是摆在这里的,只要通过了前面车轮战试炼就能轻松推开的“奖励”。
姜玉弩抬手推开这扇门,门后迎接她和沈仪景的却不是下一场战斗。
——是一个坑。
一个几乎占据了整片门后空间的大坑。
这个坑的直径和深度都十分可观,它深深的自地面凹陷下去,坑洞底部堆叠着无数纠缠在一块的物体。
需要仔细去辨认,才会发现,那些像无序的乐高积木一样堆在一块的,是大量的肢体和躯干。
有人的,有元素兽的,还有半人半元素兽的异化者的。
沈仪景只看了一眼这情景就皱起眉,接着他目光快速扫视四周,寻找通过这个偌大坑洞的途径,目测丈量着坑洞边缘靠墙的地方是否能容人行走。
过了片刻,沈仪景意识到姜玉弩似乎定在了旁边。
姜玉弩很安静,但不是那种正凝神思考,在留心观察什么的安静。
沈仪景转头去看,发现白发女孩只是站在坑洞的边缘,似乎有点怔忡地看着下方的一切。
一种微妙的心悸忽然爬上了他心头。
“姜玉弩?”他低声叫了她的名字。
白发女孩倏然回过神,看向他时的目光都还带着罕见的迷惘,好像被他从某个只有她能进入的真空世界拽了出来。
“嗯?”姜玉弩说,“我没事,别担心。”
她看着眼前的大坑,只是觉得它非常的,非常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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