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陆雪喊走一禅。孩子落到沈思怀里，木鱼给了铁飞。
“孩子很乖，要是哭闹起来，敲一敲木鱼，念心经就不会哭了，阿弥陀佛。”
大厅里几个年轻人面面相嘘，铁飞望向君子遥，对方立马摆手，“我可不会念心经。”
铁飞骂道：“他奶奶的，老子也不会啊！”
吼声刚落，小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冷冷月光，巨大岩石耸立。僧衣一禅，白衣陆雪，盘腿静坐在岩石之上。
陆雪沉远的声音，回荡天地。
“气运周天，混沌大千，人身天地，万物幻化，气余凝息……”
灯光通明的大厅，婴儿哭的声音都嘶哑了，铁飞韩冲没精打采的躺在椅子上。
“把这孩子杀了吧杀了吧。”铁飞嚎道。
君子遥叹口气，生无可恋的敲着木鱼，“胡说什么？”
“救命啊！不杀他我就活不下去了！”
沈思无念无想，抱着孩子晃。
慕言清跟洛扬先后走进大厅，就看到这么一副神奇的景象。
“这是怎么了？”慕言清问。
“前辈会念心经吗？”铁飞不抱希望的问。
慕言清莫名其妙，“不会。”
一阵哀嚎，韩冲跳起来，“我受不了了！哥几个，别说我不讲义气，明天我请客，吃什么都行，我走了！”
话音刚落，铁飞先跑了出去，韩冲快步跟上。
慕言清跟洛扬互看了一眼，沈思解释道，“一禅跟陆前辈出去了，孩子哭了一个多时辰了，说是这孩子只要听见念诵心经就不会哭了，可是我们都不会背心经。”
慕言清走近她，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包，展开，露出几颗蜜饯。拿了一颗，凑到小孩嘴边。
哭声嘎然而止，小孩吐出小舌，喃了一口，又一口。
君子遥停下敲木鱼，表情要哭，“天哪，原来是饿了……”
洛扬也上前，摸了把婴儿的小脸，“小孩不能吃太多糖。”
慕言清收回，“煮点米粥吧。”
君子遥摊手，“可是我们都不会诶。”
说的是我们，沈思惭愧的低了低头，家境优渥深受宠爱，都不知道灶台什么样。
慕言清看向洛扬，洛扬一笑，慕言清立刻挥手制止，“你不用说了。”
把到嘴边的五百两吞回去，洛扬哼了一声，展开折扇，“困死，去睡觉喽。”
慕言清无奈道：“灶房在哪知道吗？”
沈思连忙点头。
灶房还算空阔，慕言清正在生火，沈思抱着又哭起来的婴儿，站在厨房门口。君子遥跟在后面。
削下一小片笋，给小孩子含着。
两个年轻人站在门口，等慕言清做饭，聊天。
君子遥叹气道：“以后我们还是别要孩子了。”
沈思大羞，“谁要跟你……跟你……”
君子遥笑了下，“还是要孩子吧，生两个。男孩像你，女孩……也像你……”
门口的笑骂声不断，慕言清挽着袖子，把米下锅，盖上锅盖，灶台前的火光映着她无奈的脸。
米汤开锅的时候，一禅回来了，出现在厨房门口。君子遥大吐苦水，一禅笑着告罪，接过孩子。
“陆前辈找你干什么去？”君子遥问。
一禅苦了脸，“一禅不能告知。”
君子遥撇撇嘴，“不能告知，那就是跟少林寺有关了，不说也罢。下次别想再让我们给你看孩子，思思，我们走。”
“阿弥陀佛。”
两人走了。
慕言清端着米汤，吹凉，一勺一勺喂着孩子，一禅感激，“多谢前辈。”
冷不丁的，慕言清突然说，“陆雪教你功夫？”
一禅震惊，垂了眉眼，“阿弥陀佛，一禅不能告知。”
上下打量他，慕言清笑了，“身上没土，不是拳脚功夫，是……洗髓经？”
一禅猛的抬头看她，又低下，“一禅不能告知。”
“小和尚太老实，下次想瞒人的时候，就默念经文，心身不动。”
马上要给洛长歌疗伤，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着急教一禅洗髓经呢？
古朴典雅的房间，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纸投下一片亮光，墙边黑暗处，横着红木凉塌。
陆雪盘腿坐在榻上，身姿如松，却有被黑暗吞噬的意味。
经文在脑海里声声高颂，变快变急，在地狱烈火中破碎。
汗珠自陆雪白皙的额间渗出。
“阿雪，我好恨，好恨你……”
“当年你不该救我，留我在这世间，承受你和她的苦果……”
黑色枝枝蔓蔓裹挟，陆雪提气强疏心脉，试图压制。
黑气散了又起，小乞丐伏在她掌下，哭喊，“啊！好疼！阿娘……”
呼啦啦的飓风席卷灵海，陆雪身形一晃，噗一声吐了一大口血，落在月白处，点点坠在白衣上。
睁开灰败的眼，陆雪如折断的杨柳，倚向身旁的书架，罪孽生受。
血沫卡在喉咙，引得沉寂的人儿咳了一声。
慕言清刚到门口，手抬起，又落下，听见咳嗽，紧张的喊了声，“陆女侠？”
屋里无人应她，里面的人气息不稳，慕言清当即推门。
窗前一段皎洁月影，叱啦啦一滩血，陆雪身上点点红色，黑暗处无力靠着墙角。
慕言清有瞬间的窒息，“陆雪！”
扑上前，对上陆雪寂灭的眼神，白皙的唇边全是血，慕言清心悸，声音变轻，“陆雪？”
“我去找洛扬！”旋身而起，陆雪终于动了，拉住她衣摆。
“别去，我无事。”
慕言清回头，陆雪变得淡然，方才的死寂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
又低下身，仰头望进陆雪的眼睛里，“真的没事？”
月光洒在身前的慕言清身上，那双清眸满溢着担忧，陆雪看的心痛。
爱恨贪痴念，皆是虚妄，何必生念，何必生妄。纵悟得大道，□□仍惧。
陆雪缓缓摇头。
慕言清还是担心，不忍心驳她，可她脸颊上的红色血迹实在令人心悸，不由得，伸出衣袖，拂上她得脸颊，轻轻擦拭。
陆雪目露震惊，看的慕言清也是一震，愣住，目光中流露出惶恐，还有些退缩。
茫茫然得想，她知道了，知道我的心意了。
仿佛千年，或许只是一瞬。
陆雪眼中一片冰冷，慢悠悠的拨开慕言清的手，任由它无处可落，握紧。
“陆雪。”慕言清移开目光，又唤了一声。
陆雪启唇，气若游丝，“慕言清，我们现在很好，不要再向前了。”
闻声，慕言清猛的抬头，惊痛的无措的对上陆雪的漠然。
慕言清悠悠站起，后退，再退，退到黑暗里，腿肚子碰到椅子，坐了下来。
两人隔着窗户投进的月光，在黑暗中静坐。
扯扯嘴角想笑，意识到有眼泪在眶里，嘴角便不动了。
慕言清抬头，看月亮。
“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吗，人和事只能向前，没办法停滞的。”
陆雪闭上眼睛，已不愿意看她。
“陆雪，当年为一人背弃天下，只是年少无知吗？”
不是勇敢，其实你也是个懦夫，是我慕言清看错了人！不不，还有个可能，她没有看上我。
就像那些她不喜却又招惹她的人一样，处理掉了。
慕言清像被泼了盆冷水，这时听见陆雪气若游丝的声音，“你走吧，我累了。”
无法再说什么了，慕言清不知如何就到了门外，飞身掠出别院。回头看一眼，别院黑漆漆冷冰冰。慕言清失了力气，颓然落在树杈上，看着高洁寒冷的月光。
乱糟糟的脑子，清晰的浮念，她不喜欢我。
不喜。
第二天，早饭桌上陆雪神色如常，安静吃饭。
突然沈思问，“慕前辈呢，怎么不出来吃早饭呢？”
陆雪睫毛抖了一下。
洛扬早看到慕言清不在了，但是老慕向来喜欢睡觉的，不想他们扰她，抢道；“睡觉呢，别去把好吃懒做的人吵醒了，抢我们的美食。”
铁飞直道：“洛前辈，你怎么知道她在睡觉，你看见了？”
洛扬脸都黑了，“我有妻儿的，不要乱说话。”
“洛前辈！你都成亲啦！看不出来，这么年轻都有孩子了。”
“哈哈，看着很年轻是吧。”
话题飞走了。
陆雪一直很沉默，可平常话也不多，没人觉得有什么。沈思端饭到叶风房间，发现叶风不见了！忙去告诉陆雪，陆雪神色平静，只说知道了。
这时小战抱着洛长歌来了，腾空飞落在院中。
双手抱着人，洛长歌紧紧埋在她怀里，一副锁在她身上不肯下来的样子。
走进大厅的时候，洛长歌张口狠狠的咬在小战的肩膀上。
洛扬见了，愁道：“必须要病人同意才行，不然会出乱子。”
洛长歌松了口，重新埋头在小战肩上，小声说，“我同意的。”
洛扬收了一万两银票才说起细节，洛长歌的伤需要分开七天，由陆雪运功引导洛长歌内力，洛扬施针治疗。
过程中不得受任何打扰，否则陆雪跟洛长歌都有性命之危。
选定中院的房子，沈思跟君子遥在前院抱孩子，一禅守在房间屋顶，铁飞，韩冲守在院子底下。
小战守在门口，后院还差个人。
“后院就慕言清来守。”洛扬说。
陆雪垂首，没有应声。洛扬心里有怪异的感觉，正要开口，一袭青衫出现在门口。
“我不白干。”
陆雪猛然抬头，门口慕言清负手而立，神色冷淡，看着小战，“得给钱。”
洛扬放下心中疑问，摊摊手，反正付钱的不会是他。
第一天，要求简单，只需要熟悉玄天决周走脉门。洛扬只施凝神针，以免洛长歌突然发疯。
屋外的人不知道屋内发生什么。
到了中午，屋内也没什么动静。下人送来吃食，小战抱臂站在门墙上，回身，远远看到，慕言清背对着这边，像个卧佛枕着琉璃檐角，一动不动。
小战飞身落到院中食盒旁，又飞到慕言清脚旁，踢了一下。
慕言清侧目，转转脑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小战哼了一声，扔下一个馒头，慕言清没看却稳稳接在手里，凑到唇边，慢吞吞的咬了一口，慢吞吞的嚼。
就在小战要离开的时候，慕言清开口，“没肉吗？”
小战又哼了一声，落到院子里，铁飞韩冲眼睁睁的看着一条鸡腿突然没了。
再次落到慕言清旁边，慕言清还是那个死样子，馒头一口还没吃完。
“你吃吧，再喜欢别人，自己也不能饿死。”慕言清说。
带着点莫名的恶狠狠。
小战沉默一会，咬一口鸡腿，食之无味，也是吃的一脸生无可恋。
慕言清撇了她一眼。
“小孩，你考虑考虑，以后跟我混。”
小战丢了鸡骨头，果断拒绝，“不考虑。”
飞身去了。
连个小孩都嫌弃我，眼泪又落了下来，因为侧卧着，顺着眼角滴到琉璃瓦上。
可怜的慕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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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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