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电话的电流声在乔薇律所的密室里低鸣,像只藏在地毯缝里的虫,窸窸窣窣啃噬着空气。林婉芝指尖捏着那枚铂金婚戒,内侧刻的“方”字早已被岁月磨平棱角,却仍硌得掌心生疼。她望着窗外被暴雨打湿的梧桐叶,声音淬了冰:“方绍文上周去澳门,说是考察赌场AI系统,实则见了个叫陈景明的代理人——专做离岸账户的。”
乔薇推来一份文件,牛皮纸封面印着英属维尔京群岛的徽记,边角被她指甲掐出半圈月牙痕。“查到了。”她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比手术刀还锐,“文启科技那笔三千万天使轮,名义上来自香港‘宏业投资’,实际源头指向‘荆棘资本’——这家离岸壳公司的受益所有人,登记的是你当年在瑞士银行开的匿名账户。”
林婉芝的睫毛猛地一颤,指腹下的婚戒突然烫得像火。
三年前的画面撞进脑海:方绍文跪在她面前,西装裤膝盖处磨出浅痕,举着商业计划书说“婉芝,等公司上市,我就把所有股份放你名下,这是我们的家”。她信了,掏空金蔷薇影后那三年的片酬,甚至动用母亲留的信托基金,凑齐这笔启动资金。他又说“用离岸账户更稳妥,免得媒体嚼舌根说你‘包养’我”,她也信了,在那份被他简化过的“代持协议”上签下名字时,笔尖都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原来那时签的不是爱,是日后反戈的利刃。
“他这几天催财务总监催得紧,”林婉芝指尖一收,婚戒的棱角深深嵌进肉里,“方母找了个‘大师’,说他命格压不住‘外财’,必须把资产攥在自己手里才能‘上市大吉’。”
乔薇忽然笑了,从抽屉里抽出份文件,封面上的烫金字体在冷光下泛着幽微的光——《股权质押与受益权转让协议》。“他要,就给他。”她用笔尖点了点第七条,墨水在纸页上洇出个小圈,“但得按我们画的道走。”
三日后,方绍文的书房。
红木书桌上的龙井正冒着热气,紫砂壶盖沿凝着水珠,混着方母求来的檀香,在空气中搅出虚假的暖意。方绍文穿着意大利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胶的香味压过了茶香。他盯着电脑屏幕里的财务报表,嘴角噙着笑——林婉芝这几天乖得像只猫,不仅主动提把“荆棘资本”的股份转给他,还红着眼圈说“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只想好好帮你”。
“绍文。”林婉芝端着茶走进来,白瓷杯沿沾着她的口红印,像朵将谢的红玫瑰。她把协议递过去时,指尖故意在他手背上擦过,指甲轻轻刮了下他的虎口——像从前无数次撒娇那样。
方绍文的目光在她脸上盘桓两圈,像鹰隼打量猎物。她眼底的“温顺”太逼真,连眼角的红血丝都像是熬夜担心他的样子。最终,对股份的渴望压过了疑虑。他拿起钢笔,金笔尖悬在签名处:“真这么大方?”
“我们是夫妻啊。”林婉芝垂下眼,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遮住那点冰碴似的寒意,“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这句话像块糖,精准地喂进方绍文的虚荣里。他笑着签下名字,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林婉芝望着那熟悉的签名,忽然想起民政局门口的场景:他也是这样笑着签下离婚申请,说“婉芝,等我成功了,一定风风光光把你娶回来”。
真是……蠢得可笑。
一周后,维尔京群岛。
会计师事务所的落地窗外,加勒比海蓝得像块融化的宝石。乔薇戴着墨镜,镜片反射着海面的光,看着对面的陈律师把文件推过来。“林小姐的股份,已经按协议质押给晟世资本旗下的离岸子公司了。”陈律师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对“晟世”的敬畏,“沈先生的效率,真是……闻所未闻。”
乔薇没接话,翻开文件核对。第七条的宋体字在阳光下格外清晰:“若转让方(方绍文)在股权变更后一年内涉及重大违法违规行为,质权人(晟世子公司)有权自动获得全部受益权,且无需支付任何对价。”
这是她和林婉芝织的网——方绍文以为捧在手里的是块金砖,其实是颗定时炸弹。只要他洗钱、财务造假的证据一曝光,这些股份就会像归巢的鸟,自动飞回林婉芝布好的口袋。而那个“晟世子公司”,不过是层掩人耳目的薄纱。
“对了。”陈律师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火漆印上的“晟世集团”徽记烫得发亮,“昨天沈先生的特助周屿来过,说有东西要转交林小姐。”
乔薇拆开信封,里面只有张照片。
是三年前金蔷薇奖的后台。林婉芝穿着星光熠熠的礼服,手里攥着奖杯,正低头听一个男人说话。男人穿着黑色西装,侧脸冷硬如雕塑,正是沈聿珩。照片背面,钢笔字力透纸背:
“当年想给你的,不止是一份邀约。”
乔薇的指尖顿了顿,墨镜后的目光沉了沉。她忽然明白,林婉芝保险箱里那半张撕碎的邀请函,藏着的或许不是“羞辱”,是比误会更缠人的东西。
此刻的方家豪宅,方绍文正对着电脑狂笑。财务总监刚发来邮件,附件里的股权变更证明红得刺眼——他终于成了文启科技100%的实际控制人。
“妈,你看!”他把屏幕转向方母,声音里的得意快溢出来,“林婉芝那女人,说到底还是离不开我!”
方母摸着檀木佛珠,珠子被盘得油亮。她笑得眼角堆起褶子,露出泛黄的牙:“我就说嘛,她一个戏子,离了我们家绍文,什么都不是!等公司上市,就把她扫地出门,找个门当户对的,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像张无形的网。他们不知道,自己正踩着刀尖往深渊里走,而迷宫的尽头,早已挖好了埋葬野心的坑。
林婉芝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看着书房亮起的灯,像看着将熄的烛火。她缓缓摘下那枚婚戒,手指一松,金属碰撞垃圾桶的“叮”声,在寂静里格外清越。
“第一步,完成。”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里没有恨,只有一片烧尽灰烬后的死寂。
远处的海面上,游艇正破开夜色。甲板上,沈聿珩望着方家豪宅的方向,指尖夹着的雪茄明明灭灭,火星映着他眼底深不见底的暗涌。周屿递过一份报告:“沈总,荆棘资本的股份已按计划完成质押。”
沈聿珩没说话,只是把雪茄按在水晶烟灰缸里,火星熄灭的瞬间,他忽然开口,声音比海风还冷:“告诉乔律师,下一步,该动文启的现金流了。”
夜色像墨,泼满了整座城市。一场无声的猎杀,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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