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暑假,闷热而漫长,像一锅熬糊了的糖,粘稠中带着焦苦。
没有预想中的毕业旅行,没有甜蜜的告别约会。祖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那个刺眼的、本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遍遍地回想自己修改志愿时那点可笑的“牺牲”。训练场上,她发了疯似的加练,汗水混着泪水砸在滚烫的塑胶跑道上,瞬间蒸发,不留痕迹。
她试图像以前一样,生气、发泄,然后等他一个解释,或者哪怕只是一个笨拙的示好。可这一次,宋知寒的沉默,是密不透风的墙。
他找过她一次。在她家楼下,夏夜的蚊虫绕着昏黄的路灯飞舞。他站着,身影在夜色里显得有些单薄。
“祖晴。”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哑。
她站在楼道口的阴影里,没有出去,只是冷冷地问:“还有事吗?”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祖晴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他说:“去南方,是我父母很早的决定。他们觉得……那边的平台更好。”
“所以呢?”祖晴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这和你不能提前告诉我,有什么关系?宋知寒,在你做决定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秒,想过我?”
他没有回答。那个关于“小白”苏晚也在南方的疑问,像根刺一样卡在祖晴喉咙里,但她最终没有问出口。她怕听到那个让她彻底绝望的答案,无论是“是”还是“不是”,在此刻都失去了意义。
问出来,只会显得自己更加可怜和可笑。
“我们……”他艰难地开口。
“就这样吧。”祖晴打断他,声音疲惫而空洞,“宋知寒,我累了。”
真的累了。追逐他,靠近他,揣摩他,为他欢喜为他忧。她用了整整两年,以为自己终于敲开了那扇冰封的门,却发现门后还有她无法逾越的鸿沟。他的世界,他的规划,他的“家里的决定”,从来都没有真正为她敞开过。
她转身上楼,没有回头。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响,一声声,像是为他们短暂的青春恋曲画上的休止符。
后来,他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八月底,祖晴拖着行李箱,独自踏上了北上的列车。月台上人声鼎沸,送别的父母、依依不舍的情侣。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想起高二那个初雪的傍晚,他们一起推着破自行车走在雪地里。那时她以为,握住了他的手,就握住了整个未来。
她拿出那个屏幕已经摔出裂纹的旧手机,登录了那个承载了无数深夜悄悄话和幼稚争吵的□□。他的头像依旧是灰色的,昵称也还是那个简单的“寒”。她点开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毕业前,她问他物理题。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很久,最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然后,她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右键,选择了“删除好友”。
确认。
动作快得没有给自己一丝反悔的余地。
做完这一切,她关掉手机,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在南下的火车上,宋知寒看着车窗外掠过的农田和村庄,手里握着那个早已没电关机的MP3。他抬起手腕,看着那条已经有些褪色、但依旧牢固系着的红色手绳,指尖摩挲着那颗琥珀色的珠子。
他也曾点开过那个熟悉的彩虹头像,对话框打开,关闭,再打开。他想说“对不起”,想说“保重”,甚至想冲动地告诉她,他不去南大了。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家庭的期望,早已规划好的人生路径,还有那份深植于性格里的、不擅表达和犹豫不决,像一道道无形的锁,将他牢牢捆住。
他想起毕业那天,她通红的眼睛和决绝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紧,闷闷地疼。
他退出□□,然后,再也没有登录过那个账号。
那些共同浇灌的回忆,那些深夜的悸动,那些操场边路灯下的无声告白,都被封存在了两个不再亮起的头像里,随着疾驰的列车,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埋葬在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夏天。
两个城市,两条铁轨,背道而驰。
青春的结,还没等到真正系紧,就已经被现实和沉默,拉扯成了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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