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惯于在深夜工作。
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在报表上投下冰冷的光栅。腕表指针划过凌晨两点,我松开领带,无意识地摩挲左手手腕。那里空无一物,却残留着十五年来的肌肉记忆。
抽屉最深处有个铁盒,装着断裂的红色手绳,一颗琥珀珠子,还有两节印着卡通兔子的电池。
第一次见她编手绳,是在高二期末的图书馆。她躲在书架后,手指笨拙地缠绕红线,阳光把她的睫毛染成金色。我假装找书经过,她慌得把东西藏进袖口,却漏了一截红线在桌面。那时我耳机里正循环着《简单爱》,歌词唱到“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初雪那天她塞给我手绳时,指尖冻得通红。我戴着它走过整个高三,珠子在写字时会轻轻叩击课桌,像心跳的节拍。毕业典礼那天她问我志愿,我说了谎。家里早已决定送我南下,与苏晚家互相照应——这是父辈心照不宣的安排。
离校前最后去了一次操场。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像在嘲笑我的怯懦。我拍了张模糊的灯光,配文“保重”,设置了仅她可见。那是那个□□号最后的状态。
大学第一个月,我每天登录三十四次□□。直到看见她空间更新了合照——北方雪地里,有个男生为她围上围巾。那天我注销了账号,把MP3扔进珠江。耳机落水前,最后一句是“你的离开带不走我的未来”。
相亲时遇见现在的妻子。她温柔得体,从不过问我腕上的旧绳。女儿周岁那天抓断了绳结,珠子滚进地板缝隙时,我竟感到解脱。有些印记本就该留在暗处。
去年整理旧物,发现她塞在我课本里的纸条。原来每张背面都写着简短的叮嘱:“降温添衣”“比赛别紧张”“记得吃早餐”。最后一张贴着创可贴,背面画着笑脸:“要快乐啊,宋知寒。”
妻子偶然问起铁盒里的物件,我说是青春纪念品。她笑着放回原处,如同对待所有无关紧要的过去。
此刻窗外启明星亮起,我合上铁盒。琥珀不会说话,但它记得所有阳光的温度。就像我记得某个女孩曾用最笨拙的方式,试图温暖一个不敢挣脱枷锁的少年。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她永远活在那个敢爱敢恨的年纪,而我带着这些无声的证物,继续扮演合格的大人。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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