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神间，已经轮到了顺时针第四位坦白。
她抬眼看去，白板上已经有了一些难以辨认的鬼画符，像是刚刚学习写字的人的自由发挥。
主任，否。
x志x，否。
x东东，否。
都否认了，不代表都说真话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秦昭收起了看戏的态度，分析起了场上的局势。
第四位是先前出声劝邱新的短发女生，嗫嚅半天，也没说自己选择的是什么，只是求助般地把眼神投向邱新。
可邱新没有搭理她。
“王月怡，你怎么不说？”发起人之一的胖子并不会放过这一破绽，言语间，还强调了自己的不知情，“你和邱副主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刘志高你别瞎泼脏水！”邱新明显不想被搭上这个屎盆子，转头没好气地对着短发女生嚷嚷，“你看什么啊，你有啥说啊！”
“我...我...”王月怡明显被这一嗓子吼蒙了，眼里盛了泪，柔柔弱弱的开了口，可也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
这一下，满桌人心下都了然。
秦昭才细细地打量王月怡，巴掌大的鹅蛋脸，五官精致而柔和，还有一些淡妆的痕迹，是个数一数二的美人。
胖子懒得等，直接给王月怡定了性，“给她写，是，关系是她和邱新。”
寸头男不知该不该下笔，把求助眼神投给先投给了先前帮忙的高挑女生，又给了陈主任。
两位女士都没搭腔。
可全场上，邱新才是最着急的。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右手指着胖子的鼻子，开口就是模糊焦点，“你想干嘛？你这么笃定，还说你不知道？”
秦昭默不作声地观察，发现邱新虽然看起来是个冲动没脑子的，但字字句句里都是小门道。
“我是不知道，不然我替你俩说谎干啥？”胖子眼里的精明可不是装饰品，冷哼一身问已经脸色惨白的王月怡，“我说的不对吗，月怡？”
最后的称呼故作亲昵，却透着逼迫。
“是。”避无可避，王月怡终于承认了，脸上的释然混着不安，“是我和邱哥。”
“你瞎说什么啊？”邱新一直没坐下，居高临下的瞪着王月怡，“我什么时候和你谈恋爱了？”这两句，明面上是在否认王月怡的回答，可实际上，否认的是俩人的关系。
“我们不是在恋爱吗？”王月怡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邱新，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我...”
她说不下去了，那些私密的记忆涌上心头，过往的甜蜜转眼就化成浓浓的羞耻感淹没了她。
“那我们到底算什么？”
台上的人有来有回，可台下也同样精彩。
秦昭用余光扫视了一圈，发现陈主任那一派满脸的看戏，剩下的几个人，无措的无措，冷漠的冷漠，倒是蔡静怡眼里有着愤愤不平的怒火，感觉下一秒就要爆发了。
“我们这叫不正当男女关系，叫潜规则！不是恋爱关系，懂吗？”
撕破脸后，邱新也懒得用言语粉饰太平，这时候一针见血才能挽回局面。
说完这句话，他“啪”地一声坐回了凳子上。
王月怡愣了一下，眼泪如珍珠般连串掉落，她嘴唇颤抖着，刚想说什么，又被邱新打断了。
“继续吧！我答案是否！”
他多次的努力终于为他的答案争得了几分可信度。
可同时被打断的，还有蔡静怡。
秦昭看她现在这样子，有点像豚鱼，满肚子气被憋在肚子里了。
不知道她刚刚想要出口的，是什么难听话。
“你这算是说谎吧，明明有关系，却谎称没有。”被堵了一次，蔡静怡很快调整了说辞，愤怒藏在字里行间，听起来有了审判的意味。
秦昭第一次觉得蔡静怡还满顺眼的。
话音还没落，邱新本来有些舒展的脸一下就紧绷起来，眼镜后的小眼睛眯了起来。王月怡听见终于有人为她出声，像是终于有了救命稻草，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陈党一行人，一贯有人出头就乐的看戏，剩下人也等着回应。
大概最煎熬的人，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寸头男，只能守着白版，受着邱副主任的眼神余波。
场面一时很安静。
“是男女关系，不是恋情。”邱新挺了挺腰杆，双手手指交叉，支在胸前，竟然有了几分绅士风度，“静怡，你刚刚来到我们办公室，经验不足，对这个事的理解，还太片面。”他用右手推了推眼镜后，向右边一摊，示意了一下，“我想，在这个方面，陈主任很有发言权。”
陈主任扫了一眼自己的答案，脸色不太好看，瞪了一眼胖子。
蔡静怡明显还想说点什么，被坐在右手边的高挑女生按下了。
胖子也没招，只能开始转移话题，坦白的进程又快了起来。
时间已经过去快1个小时了，白板上的信息才将将完整，秦昭也在后续的对话里，把名字，特征座位一一对上了号。
陈秋琳（陈主任），否
刘志高（胖子），否。
徐东东（彩虹男），否。
王月怡（哭包美女），是，自己和邱新。
邱新（人皮渣男），否。
秦昭，否。
叶幸（一尊大佛），否。
何远（寸头男），否。
周媛（高个子女生），否。
蔡静怡（杠精小姐），否。
孙夏祥（沉默男人），否。
赵柏（瘦子），否。
秦昭打量着这清一水的否，心里不断地琢磨，
这里面有6个人在说谎，是谁呢？
邱新是否在说谎？
自己不得不回答的否，是真的吗？自己有没有可能在说谎？
还有...
规则里为什么要加“系统判定为唯一标准”？
还有，明令禁止的恋情？
“感谢大家的配合。”陈秋琳轻轻的咳了一声，重新端出了一副和蔼的样子，笑得秦昭心里有些发毛。
“现在，根据规则，我们需要选出一位说谎者，一共有6位，所以我们有很大的概率能够成功锁定，并且平安度过今晚。”
陈秋琳顿了顿，眼神从左往右扫视着，“我们除了月怡，都否认了我们知道组内有公司明令禁止的...咳咳...”
可能因为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陈秋琳咳嗽了起来。
可恰好断在了“明令禁止”，秦昭总觉得这不是意外。
喝了口胖子递来的水，陈秋琳继续说，“刚刚的对话，我选择相信邱副主任和月怡都没有说谎。我提议在剩下的10个人中，继续排除。”
陈主任的话一落，胖子首先跳了起来，被瞪了一眼后又悻悻坐下。剩下的人多少多少也被陈主任的话搞的有些懵，王月怡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已经逃过一劫。
只有瘦子依然一脸阴沉样，也没任何的意外。
这是个怪人。
秦昭只听见他在坦白时说了一个字，那声音很沙哑，如锯木头般嘎吱作响，又像石头和沙砾摩擦般恪卡。
“谢谢陈主任抬爱。”邱新的反应很快，再次站了起来，双手合十向陈主任微微欠了身，“既然陈主任认为我和月怡没问题，那我就临危受命，主持一下大局。”
陈主任又缩回在阴影，不动神色。
“呵，还真会往脸上贴金。”蔡静怡完全不给渣男面子，直接唱起了反调，赤/果果地一语道破了一个疑点，“系统判定为准，系统判定肉/体关系算不算恋情，你和陈主任怎么知道呢？”
自从邱新和王月怡的事一出，蔡静怡就像变了个人，火力全开地对着邱新，人说一句，她怼一句。
不过，这毫不讲究的用词，引得月怡又垂下了眼。
秦昭明显看到邱新愣了一下，大概没意识到这里的文字游戏。
不过也就不到一秒，邱新就想到了说辞，冷笑了一声，眼神在特定的人上油油地打转，“那这圆桌上的不正当男女关系，可就说不清了。这些回答否的人，敢保证自己一个都不知道吗？”
说完，他悠然地坐下了，还和陈主任一样，尝试把自己藏到阴暗里。
这句话一出，大半人变了脸色，尤其是周媛，脸色更是一下就惨白，还失手碰翻了水杯，引得陈主任的目光直往她那瞟。
一旁的何远连忙帮忙收拾，透露出一股殷情的亲昵劲。
这完全就是邱新想要的情况。
上周他在茶水间听见的看来不假，周媛撞破了自己母亲陈秋琳婚外情，买醉时和何远睡到一起了。就是他还不知道这婚外情的男主角是谁，不然现在...
蔡静怡发现自己的箭矢失了准头，一下子砸到了身边人，气的刚要站起来，又被周媛死死拽住。
秦昭把一切看在眼里，猜了个囫囵个，也是真看累了这位渣男如跳梁小丑般的行径，语言上的游戏玩得挺花，游戏设定是一点儿不看。
她想回屋躺着了，已经加班4个半小时了。
“那办公室明令禁止的恋情有哪些呢？”
她把审判的大旗从蔡静怡手里接了过来，指出第二个文字游戏。
她余光看见，叶幸毫无波澜的眼神里，突然多了点审视和期待。
秦昭觉得有点意思，原来这尊大佛只对自己感兴趣。
怎么，是对民女动凡心了吗？
秦昭语毕，可全场的老油条一个赛一个的迷茫，没搞明白秦昭在问什么。
彩虹男，也就是徐东东，开口问道，“办公室恋情，不就是办公室恋情吗？”
不知怎么，秦昭竟从中听出了几分紧张来，解释道，“办公室恋情，有明令禁止的，也有没有明令禁止的。”
虽然是句套娃，但是在座的所有人都懂了，可马上又陷入了另一个迷茫。
谁记得那玩意啊！
就是入职通知上的一段话，绝对不超过三行...
“我...记得是有明令禁止的。”打破沉默的是何远，他挠了挠头，“我一直在追求媛媛，为了不影响她工作，我特意查了。”
被提到的周媛吓了一跳，扭头看向身边的人，眼神里全是疑惑。
“规定是组内禁止上下级，但是鼓励同级建立恋爱，婚姻等稳定关系。”何远异常流利地背出了规定，看来是没少下功夫，末了，他还加了句，“媛媛你放心，我已经申请调组去外勤组了。”
可没人关心何远和他的媛媛的未来了。
邱新脸色变得惨白，他知道，“等”字无声的判定了他是个说谎者。
蔡静怡的反应比所有人都快，张嘴准备钉死了邱新，“等稳定关系，呵，月怡，你是二级吧，你和他保持关系多久了？”
等了半天，只见没跟上节奏的王月怡还在发愣，蔡静怡又是一句催促，完全没管对方是个脸皮很薄的姑娘，“他潜规则你多久了？”
王月怡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了，脸涨得通红。
“一年半。”她嗫嚅着说。
“你一定是说谎者！”蔡静怡斩钉截铁地说。
流程推进地过快，秦昭才觉得有些不对劲，邱新就已经被定了罪。
“系统，我们选择淘汰5号房间的邱新。”陈主任站在灯光中，铿锵有力地说。
墙面上的屏幕重新亮起，开始了倒计时。
3:00
2:59
...
邱新沉默了一分多钟才开了口，言语中竟多有了些通透和讥笑。
“除了我，还有5位说谎者，我大概猜到是谁了。陈秋琳，你好手段...不过你还不知道吧，你女儿，周媛，已经知道你的秘密啦！”
他满意地看着同时脸色变化的三人，得意地笑了笑，“我只是先输了。别以为你能过。对吧，秦昭？”
被点名的那一瞬，秦昭胸口一紧，不明所以。
“我想说的就这么多，走了！”
邱新看了看倒计时，还剩5秒。
他冷哼一声，起身准备走回房间。
秦昭有些隐隐的兴奋，淘汰环节终于揭晓了，可以下班了！
系统应该会把他强行退出吧，或者离开这个里。
“砰！”
巨大声响让众人都反应不及。热而带腥的液体扑在秦昭的侧颈与后背。她一摸，红。
空气里立起金属与臭氧的味道，耳鸣把人声切成碎片。
溅射来自右后方，门口的位置。
她下意识地回头，除了满眼的红，什么也看不见。
两秒后
“砰！”
灯光没有变，倒计时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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