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九年的六月底,三十六岁的何文辉最终没能挣脱命运的召唤,在数名太医摇头叹息的时候缓缓闭上了双眼...
待周舍她们抵达应天府时,何文辉的丧事已经办完了,李文忠按着朱元璋的意思,将他葬在了老家滁州的东沙河旁。
朱元璋也只在他养病时过来看过一眼,待何文辉死后,朱元璋便立即封了他儿子何环为成都府护卫指挥使,并赏赐了许多钱财,待何环成年后便带着他母亲赴成都府任职。
周舍去了何府后,先是安慰了一番孤儿寡母,而后独自在何文辉的牌位前静坐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朱文逊与朱文刚已经走了很多年,如今何文辉也走了,那时天真烂漫的四人,如今只剩她一个了...
周舍去找李文忠大醉了一场,回到府里后紧紧抱着冯文秀与周春不撒手,任冯文秀怎么哄着她都不松开。
周春第一次见爹爹这般模样,只乖乖的朝冯文秀道:“阿娘,爹爹可是因何叔父的死难过”。
冯文秀一手揽着周舍的脑袋,边轻声朝周春道:“春儿说的对,爹爹儿时与你何叔父感情深厚,如今你何叔父去了,她难过的紧,咱们好好陪陪她”,说完低声吩咐了采荷打了热水来,给周舍面上的细汗仔细擦了后,又给她衣领松了松透气。
待周舍昏沉睡去后,冯文秀才让周春出去了,而后也让采荷她们下去了,将周舍扶至床榻后,便见耿成玉推门走了进来。
耿成玉听见周舍醉酒的事情才急着过来瞧瞧,此时冯文秀正给她擦着汗,便开口道:“姐姐我来吧”,说罢接下了冯文秀手中的帕子。
冯文秀叹了口气道:“那年他们一同入军营做亲兵,如今他们三人皆入黄泉,只剩阿舍一人,她定是心里难过极了”。
耿成玉听到她这话,想到了儿时偷看他们练武的场景,心里也是一阵难过。抬手将周舍的外衫解了开,给她擦了手脚才转身走到冯文秀身旁坐下。
冯文秀递给了她一杯凉茶,她接过喝了一口便放了下去,抬眼看着冯文秀道:“明日她便要去见叔父,我听府内上下在说咱们出门的这段日子,田叔他们在日夜加紧练兵呢,可是叔父要她出征?”。
冯文秀并未将这事告诉耿成玉,是不想她担心,但是如今怕也是瞒不住了,于是点了点道:“怕是明日她从宫里回来后,咱们便有准信了”。
她说完后,二人对坐着一时竟谁也未在开口。过了许久后,耿成玉眼神坚定的看着冯文秀道:“若她真要出征吐蕃,府里上下便辛苦姐姐照料了”。
对于她的话,冯文秀并未惊讶,只是点了点头道:“你随她去吧,有你在她身旁我才放心,府里自有我在呢”,说到这里冯文秀又想到阿盖那日在麦田与她说的话,心中一阵无奈!
第二日一早,周舍忍着头痛去了皇宫。朱元璋见她出去两月归来便这副模样也未说她,知她定是因为何文辉的死而难过才回来后未第一时间来见自己。
周舍揉着脑袋,朝朱元璋行礼道:“爹爹,英儿回来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后,朝身旁的小太监吩咐道:“去拿些醒酒汤来”。
待小太监离开后,他才缓声道:“去过何府了?”
周舍点了点头。
朱元璋接着道:“人死不能复生,打起精神来,过两个月便要出征了,养好身子,莫让你母亲挂念”。
周舍这才正了正色道:“英儿知道了”。
接着便将这两个月来巡视的情形仔细和朱元璋说了,特地将西安府的情况仔细和朱元璋描述了。
朱元璋听完后,心中对于百姓如今有田耕,有衣穿,有饭吃还是很满意的。但是听到西安府城门破败,旧址荒废时有些皱了眉头。若是迁都,那便是要大兴土木了,此举必定劳民伤财,眼下国库还不是很充裕,而又将出兵西边,只怕还要缓上几年。
二人在奉天殿又说了会话,小太监才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朱元璋见她喝下醒酒汤后,便朝她道:“既然回来了,这两个月好好练兵,两个月后随你邓叔父出兵吐蕃”。
周舍听到他这么说,知道此事再无回旋的余地了,硬着头皮道:“英儿知道了”
朱元璋这才挥了挥手道:“去你母亲那瞧瞧去吧,她念你好些日子了”。
周舍行礼退出奉天殿后,才转身去了皇后寝宫。
到了马秀英的寝宫后,她见里面太子妃正领着那吕氏给马秀英请安,于是在殿外站着等了一会儿。
她瞧那吕本的女儿温柔矜持,相比太子妃瞧着要拘谨的多,长相也算端庄,模样还有几分像马秀英,只是她神情更加拘谨柔弱了些。
她们离开时,太子妃领着她笑着与周舍互相行了礼。周舍待她们走远才抬步迈了进去。
马秀英看她一脸憔悴的样子,嘴上念叨道:“可是又饮酒了,每回喝醉第二日定要难受一整日”。
周舍径直坐在了她的下首,蔫蔫道:“昨晚与文忠兄长多饮了几杯”。
马秀英这才仔细瞧了瞧她,而后开口道:“这一趟可还顺利”
周舍点了点头,当即便和马秀英说了这一趟巡视的种种,其中有许多不能在朱元璋面前说的都说了出来。皇帝自然是只爱听好听的话...
二人说话间便到了中午,于是周舍便留下与她一同用了饭。春夏见今日周舍留下用饭,自然早就吩咐了御膳房。
周舍吃饭时才和马秀英说了不日即将出征吐蕃的事情,这事朱元璋早给马秀英这边提前招呼了,就是怕她到时不答应,才和她说道:“英儿应当立些军功,日后咱也有由头给他封侯封王”,也是这句话让马秀英忍住了反对的话,她自然知道如今这局面,周舍若是想要稳固些,自然得有些军功才行,前阵子那些人胆敢议论她属下官职的事情,便是因他们没有军功在身。
马秀英给她夹了菜后道:“这次你随邓愈大将军出征,你只是副将而已,凡事由他做主,你只管听令即可,他自会护你周全”。
周舍看着她认真的神情,笑着道:“我如今已不是孩子了,哪能有事就往旁人身后躲”。
马秀英看着她皱眉道:“你也知晓你不是孩子了,你那府里上上下下日后可都指着你呢,凡事掂量着轻重,莫要旁人担心”。
周舍见她面上已有不悦,立即应道:“我知晓了,你且放心吧”,说完又想起了什么道:“那吕氏可还温顺?与太子妃相处如何”
马秀英想了想道:“这吕氏倒是大家闺秀,就是谨小慎微了些,与太子妃的大方得体相比,总是小家子气了些”。
周舍点了点头道:“文臣家风自是与武将家不同,只是太子与太子妃感情甚笃,怕是会冷落了她”
马秀英见她竟关心起东宫之事,便随意道:“她既主动入了东宫,合该知道太子未必对她有真情”。
周舍见她这般说,就移开了话题,此时朱标听闻周舍进了宫便赶来了皇后寝宫,他就猜大哥定是在母亲这里。
朱标朝马秀英行礼道:“标儿见过母亲,母亲午饭可用的还好?”。
马秀英笑着点了点头道:“用的好,太子坐下吧”。
朱标这才笑着道:“大哥终于回来了,此次巡视可还顺利,沿途官员可有照顾周到?”,说着走到了周舍对面坐了下来。
周舍笑了笑道:“都好,此次见了关陕之地的民风民情,大有收益”。
二人就此话题聊了起来,马秀英坐着喝着茶听他们说话,让秋菊又拿了些点心给他们佐茶。
朱标如今二十出头,正是年轻气盛之时,平日里在外头注意礼仪举止,在周舍面前便显露出年轻人该有的活跃来,他将今日朝中大小事一一和周舍说着。
因为常遇春已世,而今朱标的岳父自然只有吕本一人,他女儿如今已为东宫侧妃,朱元璋自然也给他抬了抬身价,提他做了礼部尚书。朱标倒是对这个岳父不大看好,觉得他过于谨小慎微和迂腐。
那空印案也落下了帷幕,只是如今朝中官员难免有些寒蝉若禁,此案死伤无数,确实有些乌龙...
近日朱元璋还将诸位王公及公主等宗室的岁贡禄米之数定了下来,亲王每年支米便有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锦布数十匹等等,公主出嫁的便赐田庄及每年收粮一千五百石。
周舍听闻如此心中暗惊,如此大手笔,只怕每年国库的钱粮要用上不少在这些皇子公主身上,最主要的是朱元璋现在生孩子速度太快了。
待到了傍晚时,周舍才出了皇宫。回到沐府后,便将二月后出征吐蕃的事情与冯文秀和耿成玉说了。
二人听完后便不再多言,既已成事实,那便多些准备吧,左右有邓愈大将军为主帅,定也不敢让这人有闪失。
要说知道这消息最高兴的人,那便是阿盖了,她已等了这么长时间,朱皇帝终于要对西边用兵了,她定要跟那人出征,待打完吐蕃朱皇帝定会对云南动手。她无数次梦见那个毒妇伪善的双眼,数次在梦中都想杀了那毒妇,可是父王的刀尖却是直直的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让她心中的恨意这么多年挥散不去!
接下来两个月,周舍每日晨起便带着常峰与肖茂芳去郊外大营,田镖余泰他们练兵有些日子了,如今士气正盛。
冯诚知晓自家姐夫让他留守应天时,不高兴了好大一通,随后周舍寻他私下交代了些话,才安抚好他。周舍原话是“此次乃是姐夫第一次出征,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姐姐,你留在府中守着她,姐夫下次定带你”。
周舍自己那两千亲军也想借战立功表现,所以更是练的起劲,这些人早年在广信府被周舍选中带来京城后,一直未有机会上战场。如今他们被选做亲兵,此次是第一次要跟随周舍上战场,自然有所期待。
别说他们了,就连田镖与余泰心中都难免有些激动,因为他们知晓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往争天下时,上了战场那可是随时会送命,而今是他们攻打旁人,自然胆子大了许多。更何况他们也知道如今朝中对于他们的官职多有议论,若是此次随爷立了战功,那日后便没人敢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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