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行军速度变的快了起来,每日晚上扎帐时周舍都会让常峰多打些热水来,给耿成玉泡个热水澡解乏,她自己倒是随意洗洗便睡了,一天赶路下来,晚上是倒头就睡,没工夫想别的。
耿成玉倒是趁她睡熟之际,大胆仔细的瞧着她,从英气的眉头到直挺的鼻尖,再到红润的双唇,最后总会在那双唇处凝神许久才轻轻闭上眼睛入睡。
从应天出发的第十九日,大军到了武昌城外十里地。安营扎寨后,朱元璋便诏令了诸位将军议事。
武昌城内那陈理此时知道朱元璋大军到后,吓得两腿直哆嗦,朝一旁的张定边求救道“大叔父,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该怎么办啊”
张定边黑着脸,半晌才道“莫慌,将城门堵好了再让人潜出城,去岳州通知你二叔父回来救援”。安抚完陈理后便亲自去城门戒严。
陈理害怕是有原因的,当日陈友谅死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被射个对穿,当时已是吓得裤子都湿了。
跟着张定边回到武昌后,虽被拥立为帝,但是却知道自己无能力,只能靠着两个叔父而已,武昌城内粮草也不是太够,一直被徐达围着城已是苦苦支撑。他心里无数次想投降,可是他那两位叔父不答应啊!他只能整日胆战心惊的在后宫那些女人那里寻找慰藉。
后宫里除了他的妻妾,还有他父亲陈友谅的小妾,他父亲除了他母亲还有三个妾室,其中一个叫闍氏的长相甚是貌美,也最得陈友谅喜爱,自从陈友谅死了之后她整日以泪洗面,让陈理听了颇为心烦。
这边朱元璋收到探子回报说张定边派人去了岳州,知道是去找援军的,于是也不拦着,让那张必先回来也好,省得还得舟车劳顿去岳州收拾他。
只是这张必先有个外号叫“泼张”,却是悍将一个,不好对付。
想当日那张定边都能直捣黄龙差点将他给杀掉,常遇春徐达等人皆是拦不住,更何况是与他不相上下的张必先。
朱元璋与常遇春几人商议了许久,还是无甚好主意能一举拿下张必先,若是给他回了武昌城内,那一时半会当真拿他们没有办法。
周舍坐在角落里静静听他们争议,沉默很久并未开口说话。
听他们说的几种方法无外乎是严阵以待,守住武昌城门,不让那张必先进城和在城外使用车轮阵等方法拖死那张必先。
周舍暗皱眉头,不由得想这些大将虽然勇猛,但多少都有点呆,也知他们本就是平民出身,本来就没读什么书,确实猛打猛杀厉害,但是论计谋还是不如像刘基等。
朱元璋又被几人吵得头晕,于是脸一沉,沉声道“咱让你们是出主意的,不是让你们吵吵的,吵的咱头都大了”。
他这一话一出,顿时账内安静了下来。周舍见他们终于安静了,于是轻声提醒了一句“各位叔父,咱们与其被动等他来,不如在他来武昌的必经之路设伏如何,打他个措手不及”。
徐达顿时眼睛一亮,快速开口道“文英说的有道理,张比先从岳州来的兵马不过万余人,咱们大军共五万人马,留下三万人守住城门,以防止他杀入城,其余两万人前往十里外洪山进行设伏,那里两面群山夹道,适合设伏。若是能擒了张必先,武昌城内必然大乱,咱们便围困即可,就算不攻城,他们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徐达这番话让众人眼中皆露出了赞许的表情。于是朱元璋看了一圈众人,见没有人有异议,于是当即决断道“就按徐达说的来,谁要前去设伏”。问完环视一圈,但却唯独没去看周舍。
此时周舍也低着脑袋降低存在感...脑力她出了,体力就别指望她了...比张定边还猛?她可不去凑那热闹!
这时常遇春猛的站了出来,高声道“既是伏击,人多了无用,给咱五千兵马足矣,定把那张定边拿下”。
朱元璋听了他的豪言壮语,深感满意,于是便开口道“你一人怕有疏忽,咱让汤和随你去,再带上朱亮祖”。
周舍依上次对战张定边的经验来看,若是此三人前去,以伏击之势应当是稳妥的。常遇春与朱亮祖之力皆在自己之上,猛打猛杀肯定强于自己,但是自己胜在灵活,若是单打独斗,周旋时久,自己或可胜他们,但是战场绝非是单打独斗的比试,比的是力气与耐力与勇猛。她暗自想了一下,若是换成自己带着常峰和肖茂芳不知能否拿下那张必先。但是也就一想,她是不愿意自己与自己的人涉险的。
商议完之后朱元璋挥了挥手,大家便各自回营了。
周舍回到营帐后,见耿成玉还未睡在等自己,见她进来后便起身帮着她脱去身上的银甲。
周舍边动手解着身上的带子,边将刚才议事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叮嘱耿成玉,若是不日兵临武昌城下,便让她留在扎营处,不许跟自己出战。
耿成玉听着她边解衣带便交代着,也不说话。周舍只当她答应了。解完银甲后松了口气,转身去洗把脸,抬头便见一块帕子递到了自己面前,于是自然的接过后擦了擦脸。
耿成玉见她擦完便接过帕子,抬手将她额上发尖残余的水擦掉,周舍额头上的发尖有着好看的美人尖,只因眉宇间英气逼人,倒是容易让人忽视这漂亮的美人尖,若是放下长发...耿成玉暗自想道“必是另有一番风采”,她突然想看看这人若是显露出女儿妆容出来,该是如何模样,想到此处心里便漏了半拍...
周舍站着看着她抬头认真给自己擦着水渍,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乖乖站着不动,可见她擦完后盯着自己的额头有些出神,于是有些尴尬的开口道“可是头发脏了”。
耿成玉摇了摇头,随即点了点头,半响轻声道“去打些热水我给你洗洗”。
于是周舍一脸囧像的朝帐篷外大声喊道“常峰,打盆热水进来”。
一刻钟后周舍躺在床上,将头搭在床沿上,耿成玉将她头上网巾去了,而后散开的长发落在了凳子上的木盆里。
这种洗头的方式周舍只有在前世去理发时才有过,放下头发的她少了些俊朗英气,多了一丝女儿家的柔软,雌雄莫辨的一张脸散发着极致吸引人的魅力...耿成玉坐在她身旁,看着这长脸果然像自己刚才想的那般好看,那般移不开眼...半晌后她定了定神,伸出双手轻轻将头发湿了水,黑色的长发在她指尖滑落时带来一种微妙的异样感,让耿成玉心中有些发痒...
仔细洗了一会儿,在水变凉之前耿成玉将她的长发用帕子擦干水渍,随后脚下移了移木盆将周舍的脖颈放在了腿上,才拿着帕子仔细的一点点将头发擦干。
周舍早在她给自己洗头时便闭上了眼,后面洗的太舒服了她就慢慢睡着了...脖子被移到耿成**上时也没醒来。
耿成玉见她睡着了,手上的动作越发的轻柔,心里只觉得让时间变的慢些才好,看着周舍在自己腿上睡着的乖巧模样,与平日里沉稳的样子当真是完全不同!自己却是更喜欢她这般有些女儿气的模样...
等到头发已全部擦干后,周舍还在沉睡,耿成玉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脸上,伸手轻轻的将她耳边和额间散落的发丝理了理,而后又抹去了她脸上的长发,指尖无意间划过周舍的唇瓣时仿佛被烫着似的..耿成玉握了握掌心的指腹,脑中又划过那夜她滚烫的唇在自己的唇齿间索取的记忆...耿成玉觉得有些口干,心跳也越来越快,终于缓缓低下头靠了下去...周舍睡梦中觉得有头发在自己脸上扫过,脸上有些痒,于是便转头想躲开,只是躲开的一瞬间感觉脸颊上有异常的柔软轻触了下便离开了。
耿成玉摸着发烫的唇,哪里还有平日清冷的模样。刚才周舍无意间的转头让她的唇落在了脸颊上,蜻蜓点水的触碰了一下便离开了,本以为她醒了,没想到她只是伸手挠了挠脸又转头继续睡了。
耿成玉压着狂跳的心口,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周舍睡了很久,感觉到口渴了才醒来,案几上的蜡烛已经烧至末端,耿成玉单手靠着案几撑着额头在打盹,因周舍睡在她腿上,所以她右手便枕在周舍脑袋旁边垫着,怕她扭了脖子。周舍醒来抬眼便看见一支手臂在自己眼前,眨了眨眼才看清自己原来还躺着耿成**上。于是伸手轻轻拿开了枕在头下的手臂坐了起来。
这一动作也弄醒了耿成玉,她睁开眼便见一头长发散在耳后的周舍懵懂的呆坐着抿着嘴,于是柔声问道“可是渴了”。见她点了点头,于是忍着微麻的手臂起身去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周舍接过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侧头眨巴了下眼睛小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子时”耿成玉看着她干净的双眼和长长的睫毛轻声回道。
周舍顿时楞住,那自己岂不是枕着她的腿睡了几个时辰...于是脸上微红着嘟囔道“怎这般傻,也不唤醒我”。
耿成玉看着她脸色有些红,低着眉眼的软糯样子,心里早已柔成一片,于是轻笑着道“转过身去”。周舍不知她意欲何为,但是还是听话的转了身。
耿成玉将她散乱的长发仔细梳理好,最后完成发束再套上了干净的发巾,才吐出了一句话“好了,睡吧”。
蜡烛熄灭后,周舍睁着眼睛有些睡不着。听着耿成玉的呼吸声应是也没睡着,于是她斟酌了许久才轻轻的说出了在心里憋了很久很久的话...
“我对不住你,那时我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的做了错事,伤害了你,是我的错。而后来也未曾对你有只字片语的交代,一直逃避。我即对不住你,也对不起文刚,还伤害了文秀”,顿了顿又接着道“委屈你与我成亲,我也未曾问过你的意愿,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选择的权利,我心里内疚,却也不知该如何向你说,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只想说日后不管你有何要求,我都会尽我所能为你办到,纵然...纵然你想离开,我也绝不束着你”。
说完这些周舍终于畅快的吐出了一口气...
而身旁的人许久没有回话,过了很久才轻轻回了两个字.
“睡吧..”
半年多的时间过去,耿成玉终于在今晚听到她给自己一个交代了,心里的委屈突然一下便全冒了出来,她侧着身子躺着,泪水顺着眼角一瞬间便湿了软枕...那夜之后周舍从未直面提起过,以至于耿成玉藏在内心的难过始终压抑着,她从未怪她...反而从那件事之后才发现自己早已经对她起了不一样的心思,只是这痛苦和折磨那人却不知晓半分,不知自己心里早有了她,也不知自己若是不愿,任谁逼迫,自己也不会嫁给她,可是自己却无法向她开口道出这些。
耿成玉有自己的矜持,纵然有过那般遭遇,将从前那个骄阳似火的她变成了个孤傲冷清之人,却也不会变成个摇尾乞怜的小女子。
周舍见她背对着自己不说话,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只好闭上双眼睡觉。
周舍再次醒来,天已大亮。朱元璋那边派人来说半个时辰后让她随徐达前去武昌门外叫阵。
周舍穿戴整齐后,低声朝耿成玉道“我去去就回”,说罢低头出了帐。
她骑上红枣后,身后跟着常峰与肖茂芳二人,朝徐达的前锋军去了。
徐达所率领的前锋军都是骑兵,周舍见到徐达后下马拱手道“徐叔父,咱们出发吧”。
徐达赞赏的看了眼眼前的年轻小将,自己的大哥可是收了个好儿子。随即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后一挥手“出发”。
几千人骑兵随着她们快马扬鞭,不一会儿便到了武昌门下。
徐达命人上前喊话,传令小兵立即上前高声道“吴王有令,降者不杀,尔等速速打开城门,迎吴王进城”
那城门上张定边黑着一张脸,远远看着徐达冷哼一声,本不予理会,眼睛突然扫到徐达身旁的周舍,顿时两眼怒瞪。
这人不就是当日从自己手下侥幸逃走,后来杀了自己大哥的那个白面小儿?!!
顿时气从中来,转身取了身边士兵的弓箭,全力拉开了弓。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冷箭从城墙上飞了过来,直朝周舍射来!
好在徐达周舍他们停下的位置距离城门百步开外,而周舍也警惕着城门上的动静。在那支箭还未到周舍面前时,肖茂芳轻踢马镫,纵身飞起挡至周舍面前,同时手中长剑出鞘,剑锋凌空一扫将那冷箭斩成两段落在了地面。
周舍看着那冷箭并不意外,知道这张定边定是想找自己报仇,就算肖茂芳没挡这一箭,她也躲得开。
但是徐达却不这么认为,他以为张定边这一箭是朝着自己而来,因距离太远,箭头才偏到了周舍身上。于是怒从中来,朝传令小兵道“告诉他们,如此不知好歹,等大军破了城门,便拿他们的人头祭棋”。
城门上的张定边听了传话后脸上并未有任何波动,不再理他们。
而这话一炷香后传到了陈理耳中,吓得他手上的酒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出了老远...
徐达见话传了后半响没再有动静,于是冷哼一声,喝道“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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