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康熙便离开。
陈观雪醒来时,身上早没了另一人的温度,梳头时听润喜说起才知道这事。
知道康熙喝了醒酒茶才睡,也不用忧心他早起是不是宿醉头疼,便安心的吃了早饭。
早饭吃过,陈观雪叫润喜给里里外外伺候的嬷嬷宫女太监都封了红封。
按照陈观雪的话,就是“新年新气象,或多或少是个彩头。”
这不仅是她银子多的没处花,更是知道他们一年没多少得赏银的机会,散点儿财,给自己留点后路。
她虽被康熙宠的没沾半点阴晦算计,也懂与人为善的道理。
康熙将她放在心上,势必会让一些嫔妃和她们身后的家族忌惮,她肚子里可还有个孩子,生产之时或是将来孩子未成人之前,都有无数的空子可钻。
给身边的人一些好处,那收获可能是意想不到的。
散了些银子,陈观雪心情也不错,大年初一便在乾清宫里窝着磕瓜子儿。
这时候的瓜子儿还是西瓜子,加上糖油酱香料炒的,香极了,康熙怕她吃多了上火难受,还叫人配了下火的茶。
就在她磕瓜子儿的时间里,康熙已经带着子女嫔妃和朝官,给大清的列祖列宗上了新年第一柱香。
无论康熙如何偏爱疼宠陈观雪,也是有脑子的皇帝,不会将她放在与天下人的对立面,给祖宗们敬香,依旧是往年的规矩。
康熙抬眼看着数量算不上多的牌位,那一张张画像早已刻在脑子里。
将手中的香放进半人高鼎中,里头的香越来越多,香雾也越发浓烈,独特的气味像是裹在身上的枷锁般,压得人心头沉闷。
见他出了殿,胤礽紧随着出去。
康熙负手立在檐下,看着汉白玉砖立柱,沉声道:“胤礽。”
“皇阿玛。”胤礽一听他说话,浑身紧绷,立刻回应。
康熙看向远方,“你是我自小教养长大的,我的心思你不说猜透十分,五六分还是有的…”
“皇阿玛,儿臣绝无此心。”胤礽后背出了一阵冷汗,头更加低了,也没看见康熙转头看他时眼里露出的情绪。
“你的太子之位,是朕给的,坐稳这个位子的是你自个儿,旁人抢不去,哪怕再多皇子公主,也越不过你。”
康熙很少说出心里话,作为帝王,他天生孤独,但他不想胤礽还没成帝王就孤身一人。
“皇阿玛……”
胤礽抬头,康熙的眼睛像是古井,毫无波澜又像什么都知道。
“儿臣明白。”
胤礽知道,他该收手了,他的手可以伸到任何地方,也不能伸到乾清宫去。
待康熙转身离去,胤礽站在康熙之前站的位置,学着他抬头向上看去,五颜六色的雕花屋檐之上是天和云。
他的皇阿玛最近变化太大,大到他这个能够猜透他几分心思的儿子,也看不透他的真实想法,大到随便一个人都能知道乾清宫的那位陈姑娘就是康熙的软肋。
软肋……
他的皇阿玛是个合格的皇帝,哪怕是将软肋放在那里,也没人敢动。
胤礽不知道康熙下一次改变想法是什么时候,但目前来看,他这个太子之位还是稳当的。
朝臣给列祖列宗上了一株香,宗妇诰命也在后宫与四妃相谈甚欢。
后宫管事的嫔妃自然不止管后宫,更要管宗室和朝臣,她们的管不是什么命令,而是维持关系,以及宗室重臣子女的婚姻。
今日说的便是今年适龄女子的婚配。
八旗女子婚事几乎都由后宫做主,宫中有嫔妃的,多数会递牌子申请本族女子不参与选秀,或是自由婚配,或是提前指给宗室的阿哥。
“皇上的意思是今年后宫便不进人,选秀也不必办,只给几个阿哥贝勒指几个好姑娘,余下适龄的递牌子婚配就是。”德妃道。
宫外不一定知道陈观雪,宫里都是知道的。
如今连宫里的小嫔妃都等不到康熙,等新人进宫也只摆在宫里,岂不是叫朝臣寒心。
德妃这话一出,有心联姻的便对了眼色。
只不过今日不是什么下旨赐婚的好日子,各自说了几句话便在四妃的示意下出宫了。
“元宵要大办?”陈观雪瓜子儿磕累了,又拿了芝麻糖饼吃,听康熙说起元宵倒有几分兴趣。
康熙伸手将她衣袖上的糖渣取下,放在小桌几上,又拿小锤子给她敲核桃,“嗯,今年得给好些个阿哥贝勒还有宗亲世子指婚,自然要大办一场。”
原以为是为了热闹呢。
陈观雪一听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这场面她也是见过的,宫里办了什么赏花宴之类,也为了赐婚。
虽然不是想象中的游乐,但元宵时肯定人多,也必定有许多美人儿。
思及此,陈观雪放下了糖饼,擦擦手,就着润喜的手喝了口温水,才说:“元宵的衣裳做了么?”
“做了,内务府还画了新的首饰花样,你瞧瞧。”
梁九功满脸堆笑,将手上的一沓纸放在桌上。
花样都不错,工艺也是细致的,什么点翠、螺钿、掐丝的都有。
内务府做了几次活儿,如今心也细了,知道供给乾清宫的要最好,也使出劲儿的讨好。
“都是精细的活儿,我若是要个十支八支,三套四套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
她看着喜欢的都拿出来单独放一边,细细数去,竟是抽出来十几张。
康熙也不觉得她为难人,内务府人多,这点子东西,轻轻松松就能做出来。
“喜欢的都叫他们去做了,只不过元宵只要一套,旁的可以放后面慢慢做,做好了或是放着看或是想起来用都成。”
康熙宠她。
陈观雪点点头,“那套石榴红宝石的元宵用,叫人加紧做,余下的在夏天前做出来看看就成。”
她这样子,也只在乾清宫走走,如今打扮起来都嫌累。
陈观雪抬起手掐算时间,二月尾怕是就要生了,她来这儿也快四个月了。
她面色有些凝重,又有些惆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康熙起身坐到她身旁,抱紧了她,又顺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轻声问道:“怎么了?”
无论什么时候,身后都是温暖有力的身躯。
“想着这孩子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了,有些感慨。”
“朕都安排妥当了,放心。”他孩子不少,更有难产去世的赫舍里皇后,自然知道生产时的危险。
陈观雪轻轻一笑,在他怀里蹭了蹭,也随他一起抚摸着肚子。
她哪里是担心这个。
陈观雪对生产没有多大的担忧,开了年康熙又忙碌起来,处理那些折子,也开始和朝臣讨论年后的降雪量。
雪多了不行,土地回暖太晚,也会影响开春后的降雨。
雪少了也不行,土地里的虫卵冻的不彻底,开春后可能会有虫灾,降雨量也会很大,容易形成洪涝。
不过看康熙不算烦恼的样子,降雪量还算在可控范围内。
陈观雪则是吃吃喝喝,每天听太医的嘱咐,开始加大运动量。
只是她懒散惯了,走一会儿就歇歇,润喜和查娜嬷嬷也只能哄着。
零零散散的散步时间加起来还是挺多的,至少陈观雪觉得自己每天饭量又大了一些。
十几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内务府在初十就把新衣裳和首饰送来了。
依旧是她喜欢的红色,上头用金线绣满了迎春,簪子也做的是迎春的花样,一套穿戴起来娇俏漂亮。
“不错。”她一手扶腰,一手扶肚子,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满意的点头。
不愧是她呢,依旧漂亮!
元宵当天,康熙上朝回来便夸她好看,还颇有兴致的跟她一块儿赏了赏乾清宫的花。
这个时候天冷,着实没什么好赏的,不过是几枝只剩零星几朵花的红梅。
陈观雪披着厚斗篷,被康熙牵着站在梅树下,听他说悄悄话。
“胤礽这几日倒是有些变了,对几个兄弟有些不客气。”
她仰头看去,只见他满脸笑意。
康熙在她面前几乎是没有秘密的,哪怕他们实际相处不过短短几年。
他对太子是有过父子情的,说出来可能谁都不信,但康熙与她说起废太子时,他是哭过的。
她没看见他哭的样子,只是脖颈上冷冷的潮湿展露了他的悔恨和失望。
悔恨废太子还是悔恨对太子的压迫,她不得而知。
只知道他在失望太子不像他想象中一般,对兄弟手足之情那般看淡。
如今高兴太子对兄弟不客气,是在炫耀?
炫耀太子对太子之位的占有欲,成为皇帝的野心,也在炫耀太子光明正大的压迫兄弟们。
“想来是太子要绝了几位兄弟的心思吧。”
有野心的太子才是好太子,会压制兄弟的太子才是未来的好皇帝。
只要将其他兄弟的心思压死,还有谁能与他争呢。
不过……陈观雪看着康熙高兴的模样,不想给他泼冷水。
康熙教育出的阿哥都是优秀的,怎么可能被打压一两次就收敛。
“嗯,就看太子能不能压住了。”康熙也知道自己这些儿子的本事,压得住太子就不只是太子,压不住也好,太子不是太子了,说不得他们父子情还能留几分。
陈观雪跟着点点头,站了没一会儿就拉他回屋里喝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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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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