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剑喘息着往山洞口处退,他将剑横在胸前,急促笑了一声,嘴上仍旧不饶人:“刚刚还作壁上观,现在却忍不住了?光说些垃圾话又有何意义,他真的爱谁,在意谁,你我难不成还看不出来么?”
虽然甄剑猜不到殷安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杀他,但是疯子的想法让他使劲儿猜也猜不出来,干脆不再去想,只管讨嘴上的便宜。
他心知自己在这么多人手下讨不到便宜,或许还会丧命于此,但他在此时此刻竟然感受不到恐惧,反而内心一片平静。
唯一起一些波澜的,竟然是没能亲口对殷毓那个逃避大王说一句喜欢。
甄剑目光迅速往山洞内瞄了一眼,突然不知为何笑了一声,他明明可以在此时抛下一切只为活命,反正眼前这个疯子少爷绝不会真的对殷毓下手。
可他的双脚竟牢牢的抓着地面,一步也挪动不了,脑子和身体对不上号让他忍不住笑自己的不争气。
喜欢殷毓,竟喜欢到这个地步了。
殷安那人受不了别人用殷毓去激,更别说甄剑一张嘴就是事实。
这事实堵的他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堵的他眼眶泛红,心里的记恨痛苦和崩溃简直如同发了大水被海啸泥土包裹住的城镇。
挣也挣不开,还无处下脚。
“闭嘴!”殷安看着甄剑脸上嘲讽的笑意,只觉得自己心里藏起来的那点痛楚被无限放大,可他嘴里说不出,便只能不停的哀嚎:“闭嘴!”
他的剑很快,脚下的步子也快,几乎是瞬间便冲到了甄剑跟前,以一种不要命的进攻方式,大开大合的将剑挥出长枪的架势。
恨不得给甄剑身上的所有致命点都捅出来一个血大的窟窿。
“嘶——”
甄剑被殷安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他以为殷安这个人老谋深算,八百个心眼子都裹在身上,不可能一激就动手。
谁知道这小子同殷毓那货一个样,都是一激就不行,脑子就不管用。
不愧是亲兄弟,虽然这个弟弟对哥哥的占有欲高的有点离谱。
甄剑猛然后退两步,手中刀同殷毓的剑撞在一起,发出“咣——”一声鸣响,两股力重重相撞,两人一同后退数步。
甄剑脚尖点地,弓腰将刀插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刀伤,翻涌出混着鲜血的残枝落叶。
殷安则被甄剑翻手击退,脚底用力,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他虽力道不如甄剑,可用了巧劲儿,下手又阴又狠,两人谁也没讨着便宜。
没有那群废物点心当搅屎棍,甄剑对上殷安简直手拿把掐。
“啧,真是难缠。”甄剑呼出一口浊气,低声喃喃:“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藏身之……唔!”
谁知他手上刀的力道都还没卸掉,突然闷哼一声,趔趄两步,若不是攥着还插在地里的刀柄,差点没坐到地上。
甄剑眼瞳微缩,猛然转头,发现离他不远处赫然站着方才那个刀疤男,他竟然无声无息的飘到了他的身侧,并悄无声息的射出一把匕首,径直插进他了的腰腹。
那把匕首来的猝不及防,疼痛还没传来,手脚疲软便传了过来。
“糟了!”
甄剑只来得及迅速将匕首拔出,顾不上腰腹鲜血直流,伸手就去拽自己刀往洞里躲,他心想:“匕首有毒,殷毓不安……”
他连想都没想完,甚至连刀都只拔出一半,身子便一软,往后跌去。
甄剑强迫自己稳住身子,连忙运转内力想要逼出匕首里的毒,却适得其反,他越是运转内力,那毒便发作的越快,他越来越困顿,意识逐渐消散。
于是在他将醒未醒,只觉得自己无力脱手的片刻,强迫自己后退到山洞里,躲进阴影中,下一秒,他跌进了一个温热踉跄的怀抱。
“甄剑!”男人急迫紧张的嗓音里像是夹了血,嘶哑痛苦:“你干什么!不准睡!”
黑金色的刀柄上沾满了鲜血,它先是在泥土中卡了片刻,而后随着主人的跌撞,竟也晃动起来,而后一声闷响,它重重砸在地上,砸起许些枯枝烂叶。
“甄剑——!”
殷毓脑子里像是一片浆糊,他刚摸到机关,就把开机关的任务交给了田叔,也没管田磊那双茫然惊讶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眼神,径直连滚带爬的冲向山洞出口。
他知道殷安是个疯子,虽然不会杀他,但不一定不会杀甄剑。
尤其是甄剑也是个嘴贱的,必定会忍不住嘲讽两句,殷安那个没脑子的东西,连朝廷都碰,怎么可能忍得住甄剑的刺激。
可殷毓没想到,他跑的这般快,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他甚至在冲出来的路上就听到了甄剑同殷安之间打斗的声响,那声铮鸣带着回响,拐着弯的传到他耳中,他便已然加快了速度,甚至动用了一点不该用的轻功。
“别……哭了,”甄剑的气声细碎响起,他只有前三个字有力气,后面的字简直虚到听不见:“……没事……是……首……毒……”
殷毓颤抖着手抱住甄剑,仔细辨认了许久,看到前方一把匕首,才猜出来甄剑嘴里说的是什么——没事,只是匕首有毒。
“闭嘴吧,”殷毓眼眶骤然一红,哽咽着骂他:“都这样了还堵不上你的嘴么。”
他双手摆弄着甄剑的身体,去摸他身上的伤口,直到摸到腰腹,一手黏腻,才意识到此人除了中毒,伤的也很重。
眼前的男人仍旧强撑着睁眼,他气息微弱,脸色苍白,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他身上,哪怕浑身无力的像一摊烂泥一样挂在他身上,也死倔着没晕过去。
“你怎么回事?”殷毓眼睛通红,嗓音里带了点哽咽:“不是说好了会回来吗,我要是不过来,你是不是就打算食言而肥!”
甄剑虽然被那毒逼的全身无力,可当他眼前一钻出来殷毓那张脸时,便不自觉的强撑起自己的双眼皮,恨不得那两根木棍卡在上面,连眨都不愿意。
他被殷毓心急说的话逗笑,差点被自己的血呛死,边笑边咳嗽,还用气声:“我又没占到什么便宜,怎么算食言而肥。”
“?”
殷毓被甄剑的话震住,他没想到此人命悬一线,还要夹着嗓子的笑他,于是眼眶便越发的红,手下动作也不停,撕了自己的衣摆,给甄剑差点裹成个木乃伊。
他右手手腕上的黑钉不知何时从骨肉中褪出半寸,带着血肉粘在上面仍旧鲜血淋淋,黑钉处竟未涌出半点鲜血。
讲究的大少爷自己给自己撕成了个断袖,两个眼睛肿的像个桃:“你能不能少说两句,非要给自己作死么?”
甄剑听话的闭了嘴,嘴巴上不再笑,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却满是笑意,下一刻,他毫无预兆的晕了过去。
他知道,就算自己中的毒无解,就算真的在殷毓面前被殷安杀掉,只要殷毓没事,那他就没事。
死也也是,没事。
甄剑虽然晕的毫无征兆,可殷毓心里却已然做好了准备,他抱着晕过去后气息微弱,悄无声息的甄剑,面无表情的看了他好一会儿。
而后他伸手擦掉甄剑脸上的鲜血,擦出伤口时又顿住片刻,良久才轻手轻脚的将人抱起,放到角落,小心的安置好。
殷毓站起身时,有些臊眉耷眼,一瞬间能够明显感知到他的肩膀忽然硬挺了些许,不再有意无意的弓着背去减轻疼痛。
他一步一步走向甄剑落在洞门口的古刀处,越靠近那柄古刀,他周遭的气息便翻腾的愈发厉害。
直到走到那柄古刀的跟前,殷毓浑身气息骤然一变,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成为了一个内力浑厚,自成风墙的高手。
他低头静静看了古刀片刻,而后弯下腰捡起它,与此同时,他手腕上的那三枚黑钉,从骨肉中完全褪出。
黑钉有两寸长,几乎贯穿了整个手腕,连着骨头带着筋的从殷毓手腕上滑下来,砸到地上,在他白皙修长的手腕上,只留下两个黑咕隆咚的窟窿。
不远处的殷安眼瞳猛然一缩,忽然大吼出声:“你疯了!两根固魂针一同拔出要遭受蚁食之……”
殷毓打断他:“我现在还会怕痛吗?”
殷安话被堵在喉咙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于是眼眶便又红了,这回不是嫉妒不甘,而是委屈。
他在梧佘射出那枚匕首时,本要紧跟其后,将那甄剑一击必杀,可谁知脚刚动,便听到了殷毓的一声痛呼。
那骤然出现的声音,恍如甘露,又宛若砒霜,让前脚刚抬的殷安猛然后退数步,甚至下意识的将手中长剑扔向一旁,整个人慌乱又紧张。
可他盯着长剑看了片刻,才又走上前捡起来,攥在手中,在手心咯的疼痛。
殷安道:“就算你不怕疼了,可那两根固魂针能减去你一个月的寿命。”
这句话让殷毓直接笑出了声,他缓缓从山洞中走出,站到青天白日之下,站到滚滚阴云,倾盆大雨之下。
明亮的光打在他身上,让他像是从山间走出的神灵,既神圣孤傲,又清冷寂寞。
殷毓眯起眼,盯着那从小同他一起长大,却越来越陌生的兄弟,嘴角半翘不翘:“就算我只有半年寿命,那又如何,就算减去一月寿命,那又如何。你何曾真的关心过我?”
他在雨中而立,望着不远处的弟弟,心越来越凉,手中刀却越来越热:“从在家里起,你就我行我素,逼我吃下那恶心的蛊,跟你的命绑在一起,嘴上说着为我好,却总是跟娘一样,连问都不问我一句。”
“你就以为我真的想同你的命绑在一起?”
“我就真的想活命?”
殷毓冷笑一声,不顾对面殷安的趔趄后退,只是一步又一步的逼近他,仿若在此时此刻往前走去的不是现在的他,而是是以往怯懦逃避的他,冲破束缚,挣扎着寻求自救:
“娘也我行我素,逼我扎固魂针,让我成为一个废物,又告诉我只有半年寿命,下达命令一样让我去寻找巫谷找法子活命。真可笑,我又不想……”
殷安仓皇抬头,他红着眼猛然出声,打断了殷毓自暴自弃的话音:
“哥!”
“……”殷毓停顿片刻,扯扯嘴皮露出个半酸不苦的笑,却垂下了眼:“你记得你有多久没喊过我哥了吗。”
殷安呼吸急促起来,却抿唇不再言语,
他脸上那副永远运筹帷幄的诡谲和阴湿不知何时蒸发了个干净,孱弱的身躯在暴雨下愈发的可怜兮兮,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拎了把不合时宜的长剑。
”你也可笑,”殷毓不分你我,无差别攻击:“你同我绑蛊,又派人追杀我,还不真的杀我,只是犯病的将我赶到你想要我去的地方,包括这里。我知道你想告诉我点什么东西,你不说,我就当不知道,所以直到现在,我都不曾直言说过你。因为我当你任性,当你孩子气,当你只是一时误入歧途,把爱给错了人。”
他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像是强忍住了哽咽,才继续道:“可你好像从来都不是我想的那样。殷安,时不我与,你我都变了,回不到从前了。”
殷毓抬头,静静望向殷安的方向,手中的刀却握的紧了些。
他终于没忍住喉咙里深藏的哽咽,轻声问道:“我好不容易想活下去了,连这个,你也要毁掉么。”
“我不是!”
殷安惶然张嘴,他知道殷毓嘴里说的是甄剑,他急切想要解释,可那是事实,他确实想要毁掉甄剑,因为只要甄剑死了,殷毓就还是他的。
就算是纠缠一世,那也是他的。
可现在,他看着殷毓那双漆黑却死寂的眼瞳,却喉咙发紧,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道:“我没有!哥,他,他就是一个外人,我没想不让你活……”
殷毓却不由分说的打断他,顷刻间提剑而上:“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干什么?!”
殷安双眸微睁,双脚死死定在原地,看着殷毓运气,迅速提剑向他刺来。
他知道自己理应躲开,因为之后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继续布置,他忍耐了数十年,韬光养晦,步步为营,终于要大仇得报,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可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看过殷毓如此英姿焕发,气势如虹的模样了。
“噗嗤——”
长刀刺入□□的声响宛如布条被手用力撕开,长长一道的声音明明微弱如同呼吸,却在瞬间变得刺耳,连噼里啪啦的的雨声都没能耐遮挡住这离谱的响动。
殷毓握住刀柄的手颤抖片刻,骤然松开。
他目眦欲裂,卸力般往后踉跄几步,可刀却稳稳悬在半空,只随着呼吸,缓慢颤抖。
殷安却被梧佘迅速拎着后领,退到数步远的大树底下喘息。
他在梧佘的怀里揪着衣领大口呼吸,恨不得将全世界的氧气都吸入肺中,浑身上下却毫无伤口。
殷安抬眼,看向朦胧雨中,一个年轻的男人背对他站着,身形不稳的晃了几下,而后抬起手不知做了什么,忽然一个腿软,跪在了地上。
他弓起来的背上是突出的一寸刀尖。
工作忙
哎,写的怪难受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相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