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一次爬上楼呈床的经历后,关铭就老是念念不忘。
这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楼呈的床确实舒服,可能是他洗得最勤,晒得最勤的原因,也可能是他的垫子最贵,躺着格外舒服;二是因为,整个寝室只有他能上楼呈的床,这让他不知为何,总有种很难说清楚的雀跃。
一周过去,好不容易熬到了寝室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关铭洗了澡刚要找楼呈说一说上他床躺躺的小建议,就先被楼呈找去了。
“怎么了?”
楼呈递给他一个袋子。
关铭打开来一看,瞬间跳了起来。“哇!楼呈,你这么知道我想要这款护膝!我加了好久购物车都不舍得买来着……”
“之前看你加了购物车,反复看了很多次也没买,就买了。”
“怎么这么突然,我生日也……”
“不突然,”楼呈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点难得的柔和,“之前你帮了我很多,这算是一点点报答,之后会有更多。”
关铭拿着护膝正乐得欢,闻言他抬起头,刚想要说没事不要这么认真,却在对上楼呈眼睛的一瞬间吞掉了话。
那双眼睛很认真地看着自己,落在身上的目光极其专注平和,似乎还有点说不上来的……温柔。
他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得让他忍不住后退,生怕被人发现。
“谢谢……楼呈。”关铭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逃也似的爬上了床。
楼呈看了会他的背影,而后抿了抿唇,也上了床。
躺在床上,半晌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看了会床帘顶,关铭这才想起来自己要爬楼呈床的大计。
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形,他忽然又有点张不开口了。
闭上眼睛,那张床的触感忽然抱了上来,惹得他浑身不得劲,四处乱滚,折腾了好一会也毫无睡意。关铭睁了眼,懊恼且纠结之间,忽然听到了楼呈的声音。
“关铭,要不要过来睡一会?”
关铭先是一愣,而后马上坐了起来。
两下爬到中间的床帘前才觉得自己有点过于急迫了,于是急刹车般一屁股坐了下来拖延时间。
“嗯……行,我等会过来。”
他故作不经意地说着话,而后开始坐在床帘后数数,打算数满十个就过去。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
忽然那床帘唰得响了一声,他吓了一跳,以为楼呈钻过来了,结果发现他只是掀了自己的那边床帘,而关铭的床帘还隔在中间。
变薄的隔帘能更清晰地透出对面的夜灯光晕,淡黄色的光调铺洒进自己的床尾,关铭低头看着缝隙里投来的明黄色,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拨动帘缘。
忽然,他的指尖热了一下,紧接着是同样温热的手指轻轻碰到了他的指尖。关铭猛地颤了一下,而后忽然觉得呼吸急促了起来。他抬起头,才发现帘子后面的人影。
楼呈也坐到床尾了,他们之间,只有很薄很薄的一层帘子,似乎随时都可以扯开。
“楼呈……”关铭很轻地喊了一声。
帘子后面的楼呈也静静应了他一句嗯。
过了一会,关铭感觉到指尖的温度即将离开,他忽然有点急,伸出手追了上去,抓住了逃开的手指,握在掌心。
然而握住了,他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于是两人就这样相对而坐地长久沉默着。
“关铭,为什么还没过来……”
楼呈打破了沉默,但是声音依旧很轻,似乎不是疑问,而是一种陈述般的明知故问。
关铭张了张口,却半晌找不出个字眼来,感受到手心指尖地脱离,情急之下,他只好一把拉开了帘子。
帘子后是楼呈的脸,先是怔然,而后是慢慢矮下去的沉静。楼呈没看他,关铭却看着他。
暖光里的人明明很高大,却又显得很小,发丝周围都微微镀着亮色,人却是说不上地有点黯淡。楼呈只是由他握着手指,却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心脏抽了一下,关铭忽然很想离他近一点,让他感受到更多温暖的东西。
他用另一只手环住了楼呈的肩,然后轻轻用力勾了一下,把自己也贴了过去。
怀抱中的人很明显呆住了,但仅仅是一秒,关铭的手就被慢慢回扣住了。楼呈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气息温热而绵长。
黄色的光爬上了关铭的眼睫,他闭着眼,耳朵枕在楼诚的肩颈上,然后轻轻出声:“我要过来的,你怎么先拉帘子了。”
“以为……你不想来了。”
关铭有点失笑,但楼呈声音闷闷的,似乎还有点失落,他便憋住了笑音。
“不会。我肯定来的,你的床很舒服来着,我不舍得浪费机会。”
“嗯。”
之后便又是无言。
但关铭知道楼呈的心情变好了点,虽然似乎有点隔靴搔痒的意思,但他一时找不出这种感觉的原因来,只能暂时专注到当下的情景里。
他把头往楼呈颈上贴了贴,试图找点舒服的姿势。楼呈也察觉到了什么,往后撑了点,让他借着力坐了过来。
关铭盘着腿,他够着楼呈的肩有些头颈有些酸,就顺势滑下来一段距离,抱住了楼呈的腰。楼呈没说话,松开了腿往前坐了一点,好像要把关铭嵌进怀抱一样,紧紧抱着他。
胸膛里是有力的心跳,关铭贴在他的胸侧,在心里想,楼呈他心跳的好快。
和自己一样。
楼呈是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入心但其实都很在乎的人。
他不愿意和人打交道是因为他容易患得患失,所以干脆不主动社交,而长此以往,他变得更加沉默。
但是他生得出挑,又很优秀,若是被人问起来交友和人缘之类的问题,他答一句没有或不好,大概都会被认为是谦虚或者他太不近人情。
但是关铭知道是因为楼呈运气不太好,交过的为数不多的朋友大多数并没有把他当做知心的朋友,反而是把他当做扩充自己“优秀”朋友队伍的一员,或者在需要的时候让他出面相助。
楼呈话很少,更少表达,但却并不木讷。大概是既看得懂这些并非善意的目的□□友,却又无法清晰吐露自己的不适,才造就了他与学业上的言谈清晰逻辑谨慎相反的低社交力。
知道的越多,就越心疼。
但是心疼之下,还有更重要的情感在铺垫。
关铭知道如果他不说,楼呈大概是永远也不会说,所以他想先确认一下。
掂了掂手里的篮球,目光下移到脚腕,他笑了笑,然后陡然变了脸哇哇大叫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我脚扭了,痛死了痛死了,快扶我回宿舍!”
“刚刚还不是好好的……”
“打得上头了,没感觉,休息了才发现的。”关铭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一脸苦相。
看他确实疼得厉害,何顷和柯淮就一左一右把他架回了宿舍。
“怎么样,还行吗?要不去医务室?”
柯淮蹲下来要看看他的脚踝,结果被关铭一巴掌拍起来了肩。
“没事,不严重,我自己能处理。”
他看了眼手表,觉得大概到时间了,瞅准了坐会位子上的柯淮,精准坐到了他腿上。
“铭儿你干嘛呢?屁股也摔了?坐不得凳子?”柯淮有点好笑地拍拍他脑袋,而后也并未多管,就这么架着关铭开始解护腕。
“哎呀,冷板凳不舒服,借我坐会儿……”
“行……”
“叮咚”
电子门锁打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柯淮的床位在门口,于是他和关铭两人的抱坐二人叠就这么被直挺挺撞见了。
本来是没什么的,之前寝室里大家也都随便笑谈打骂乱坐,但柯淮看着看着楼呈的表情,就笑不出来了。
他觉得周身都冷冷的,包括大腿。因为关铭终于从他腿上离开了。
楼呈并没说话,看了一眼就径直走回了位置。
关铭也回了位子。
他开了瓶水,时不时仰起凳子看一眼隔壁的人,结果楼呈也只是偶尔和他撞上了目光,但只是欲言又止了几秒,就又转回去了。
关铭喝干净了水,擦擦嘴角,笑了笑。
这就够了。
他收了汗,拿了浴巾跳着脚经过楼呈,进了浴室打算洗澡。
楼呈很快注意到了关铭的脚,于是在他关门后问柯淮:“关铭脚怎么了?”
“扭伤了,刚刚打球,不过常有的事,也不算严重……”
“啊——”浴室里忽然传来尖叫,似乎还有东西掉地。
“?”柯淮惊了一下,刚想起身,结果背后的人比他还快地两步敲了浴室门。
柯淮和何顷对视了一眼,又都默默坐回了位子。
“关铭——”
浴室门锁打开,楼呈还没来得及问出声,就被门缝里的手拽了进去。
浴室起了点薄薄旳雾,潮湿的水汽沾在脸上,很快全身都带上了点热意。楼呈还没回过神,后背就靠上了微冷的瓷砖墙。
“关铭?你脚没事……”
想要询问的声音被下意识吞了下去,楼呈这才发现关铭脱了上衣,只披着浴巾,往上看,是带着水珠半湿的发和沾水的脸。
还有一双湿漉漉的微微仰盯着他的,明亮的眼睛。
“楼呈,我脚没事。”关铭抓着他的双臂把他抵在墙上,这时才发现自己力道有些重,松了点劲,“我就是要让你过来才装的。你刚刚……是吃醋了吗?”
“什么……?”楼呈有点蒙,但比关铭的话更让他眩目晕头的是眼前人潮湿的脸颊和离他不过分寸的唇。
他有点想碰,但是很快又克制地后退了点。
“我看出来了,我就是想确认。”关铭的眼里闪过明晃晃的狡黠,而后,他用手止住了楼呈一直后撤的头,“楼呈,你告诉我,刚刚我坐柯淮那儿,你吃醋了吗?这儿没别人,你告诉我,就说一句是!”
楼呈被关铭制着和他对视,此刻身上一寸一寸地烧了起来,唯有脑子还有点理智。但就是这理智让他知道自己的回答是什么意思。
他似乎反应过来了关铭的举措,慢慢站直了身。
“是。”
关铭笑了起来。他笑起来一贯很好看,这笑容是他社交的一大杀手锏,纯粹而且炽热,带着一点点露出的虎牙和很浅的酒窝,还有朝气蓬勃的力量,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像靠近。
像一颗源源不断地,散发光芒和热量的太阳。
楼呈看着他的笑,抬了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酒窝。
关铭把一只手放到楼呈手背,止住了他要收走的趋势,然后完全贴在了自己湿热的脸上,“楼呈,那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关铭靠的更近,楼呈也没有退缩,他看着关铭的弯起来的笑眼,几息后,俯下了点头。
“喜欢。”他的另一只手抱紧了关铭的腰,两人隔着薄薄的一层湿了的衣料,两颗滚烫的心脏紧贴着齐鸣,知心的声音和情意如浴室的水流一样自然地蜿蜒流淌,而后缠成一团。
一阵湿热的,不知是水还是其他的交缠,关铭捧着楼呈的脸分开了点距离,然后笑着,喘着点气吐字:“我也喜欢你,楼呈。”
回应他的是一阵很长很温柔地吻,带着点声,煨热了一团火。
关铭揽着他的颈仰着头,很主动地纳着,这个时候他似乎才完全触摸到了楼呈,让他有一种身心共赴的愉悦和从未有过的幸福的雀跃。
“楼呈,”吻了很久,终于停息了下来,关铭靠着他,双手抱得更紧,“以后有我了,我会一直一直坚定地陪着你,选择你,无论什么情况,我都很想和你在一起。”
楼呈摸了摸他的脑袋,而后把下巴抵在了他的发心。
“好……谢谢你,关铭。”他顿了几秒,似乎在准备什么般,又开了口,声音很轻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有你我就够了,我真的……很开心。关铭,我也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
水滴缓缓而落,关铭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眼角。
“好时候,不许哭。”
“喂,你俩没事吧?”
关铭这才手忙脚乱地套上了衣服,然后和楼呈各洗了把脸。
“肿了。”关铭指了指嘴巴。
楼呈有点无奈,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然后向门口喊到:“没事,关铭他……刚刚磕到嘴了,现在有点肿,他说有点疼,估计得麻烦你们买趟药了。”
“那行,我们刚好打算去买点扭伤喷剂。”柯淮的声音渐渐远了,而后才又响了一声,“楼呈,看着点他别让他又折腾摔了。”
“好。”
浴室里两人听到寝室的关门声后,对视了一眼,而后都笑出了声。
“挺会编呀楼大帅哥,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能说会道……”
“因为你在了。”
楼呈笑了笑,打开了浴室门,拉着他走了出去。
开玩笑的话被接了一句很正式的告白,关铭的嬉皮笑脸一下子被脸红赶跑了。
出浴室的时候,他侧过头试图遮掩,却刚好看到阳台外某一天他们宿舍四人一起买的绿植冒了尖。
“在看什么?”楼呈顿住了脚。
“抽新芽了,”关铭蹲了下来,而后抬头看向楼呈,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好兆头啊楼呈!”
“嗯,”楼呈点点头,也蹲了下来,帮他把浴巾披好,“以后会有更多的。”
阳台窗帘外是长盛的日光,穿过阻挡,依旧明亮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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